五日后,河间郡王的告状信就送到了长安。
因为河间郡王同圣人关系非同一般,所以信件直接就送到了圣人手上,没有经过李林甫之手。
看信的时候,圣人正在太真妃处。
“三郎,是谁的来信?”一身道袍打扮却依然难掩美貌的太真妃走进来便见他在笑,满心的好奇,便忍不住问道。
“是十三郎。”圣人应道,脸上笑意不曾淡去。
“就是河间郡王么?”太真妃想想问道。
“就是他。”
“那就难怪了。”太真妃颔首。
“怎么了?”圣人闻言反而觉得奇怪了。
太真妃便笑道:“妾是说,圣人常来妾这里,妾却还是第一次见您笑得这么开心。这世上,也只有一直与世无争的河间郡王能让您如此放纵的开怀大笑了。”
“是啊!除了你以外,这世上就只有他对朕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毫无目的的。只可惜啊只可惜,现在的他也不是那个与世无争的河间郡王了!你瞧瞧,平日里他一年能给朕来上一两封信就是不错了,那里头的内容还是寥寥,三言两语就交代了。可是这一次,他竟是一口气写了足足三张纸!难得他如此激动,朕自然高兴了。”圣人也笑道。
太真妃闻言好奇得不得了。“究竟是什么事让他如此激动?妾可以看看这信么?”
“那是自然。朕难道还有什么会瞒着你的么?”圣人大方的将信纸递给她。
太真妃展开阅览一遍,顿时俏脸一凝,怒不可遏:“这个韦刺史着实可恶!好好的小娘子,坏了别人名节的人是他们,结果现在假惺惺提出要补偿的还是他们。从头至尾,好处都给他们占了,别人吃了亏还要被逼着打落牙往肚里咽,亏得他们做得出来!这事别说河间郡王看不下去,便是换做我,我也定不饶他们!”
圣人一听,不由讶异非常。“玉环你何至于激动至此?”
“妾是为慕家阿姐抱不平啊!”太真妃气咻咻的道。
“慕家阿姐?”圣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太真妃便道,“就是崔知府的夫人,差点被坏了名节的崔大娘子之母。妾一直管她叫慕家阿姐来着。”
“哦,你们居然私底下有来往?”
“其实也不算是来往了。我们不过只有几面之缘,但是阿姐为人极好,又温柔又耐心。说起来,妾能和圣人您走到一起,说起来也多亏了她呢!”
“嗯?”圣人就更讶异了,“你说的这个慕家阿姐,真的是朕印象中的那个吗?”
为人极好,又温柔又耐心?这话不可能用在慕皎皎身上吧?他记忆中的那个慕皎皎,可是冷淡又毒舌,对谁都爱理不理的。而且,谁敢惹了她,她就能折腾死你!看看她这十多年来做的那些事,他都暗自心惊不已。
“不管别人印象中阿姐什么样,反正在妾的认知里,阿姐她就是一个好人。”见他一脸不信,太真妃便故意板起脸娇蛮的道。
“好好好,她是个好人,朕也没说她不是好人啊!”圣人赶紧就低声下气的哄,“不过你说说看,你们之间是怎么来往上的?”
太真妃便将她和慕皎皎来往的点点滴滴都说了一遍。末了,她便依偎在圣人怀里道:“慕家阿姐绝非凡人。如果不是经她指点,妾只怕也就不能有和圣人您在一起的这一日了。”
如果真留下一个孩子在寿王府,她肯定就舍不得丢下孩子来侍奉圣人的。
圣人听完,心中也是振动不已。“那些话果然都是她说的?”
“阿姐的话,妾一字未改。”
圣人顿时眉心微拧,眼底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她这是天收,我治不了!”
犹记得武惠妃病重时,他命人将她请到皇宫,没想到她张口就这么说。后来不管他们如何威逼利诱,她也只有那么一句话。他一度以为她只是随口一说,可是现在看来,她竟是真个知道些什么?
“三郎~”
思索时候,太真妃又软软的呼唤起来。
每次她开始这么叫唤,就表明是有事要求他了。不过还好她知道分寸,从不要求过分,他也乐得和她玩些小情趣。
“怎么?”
“三郎,这个韦刺史实在可恶,你一定要重重罚他!当初他在长安时的所作所为我也听说过,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满口仁义道德天下为公,实则假仁假义,没多少真本事。可是慕家阿姐还有她夫婿可不同。从他们成亲开始,他们夫妻俩可是已经为咱们新唐王朝做了多少实事了?这次去广州,光是我听说的,那个新到广州的人必须先服一碗免费药的事情也是他们夫妻做出来的。本来他们就是打算推广到全岭南去的,是韦刺史故意从中拦了一把,然后自己获利。之前这种事情也没少过,你看他们说过什么了?这一次,这些人竟然把主意都打到阿姐的女儿头上去了,其心可诛!你这次要是不给他们一个交代,只怕就要寒了天下官员们的心啊!”
圣人立马将脸一沉。“此乃朝中事,你一个女子怎能胡乱置喙?”
“我不嘛!你不帮阿姐出这口气,我就……我就不理你了!以后你也别来见我了,就让我安安静静为窦太后祈福便是了!”太真妃当即脸儿一板,便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摆出一副一心修行的模样来。
只是她生得容颜娇媚,即便是一身道袍也遮掩不住满身的风情。那眉目之中更是情意流转,再配上这一本正经的表情,就跟只小猫爪子一般,挠得圣人心肝儿肺的全都痒痒得难受。
他忍不住一把拥住她。太真妃便一本正经的推拒着,嘴上叫道:“圣人您不能扰了妾的修行。您还是快快回宫去处置国家大事吧,天下千万百姓还等着您去给他们主持大局呢!”
“朕这不就是在和你一起修行吗?现在朕就和你一起上天去!”圣人气喘吁吁的说着,那手自是不老实的开始四处游移。
太真妃继续真真假假的推拒着,只是那眼波流转之中流传出来的魅惑真个要折磨死个人了!
圣人终究扛不住了。“好了,朕答应你还不行吗?这个韦刺史,其实朕也早看他不顺眼了。他这次也着实做得过分,朕必定会好好惩处于他!”
“那慕家阿姐呢?还有他的夫婿!他们受了这么多苦,就没有一点补偿吗?”
“有有有!只要现在你给足了朕补偿,朕也一定给他补偿,多多的补偿,保证叫他们满意,也叫你满意!”
圣人难耐的低吼着。不多时,这对话就被男人女人的娇吟和低喘取代了。
转眼时间就进到腊月,眼见又要过年了。
广州府方位偏南,即便是寒冬腊月也并不冷,只穿上一件夹衣就够了。像大娘子大郎君南山他们这群天天爬上爬下的,夹衣都不用穿,天天就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就上蹿下跳,那小身板越发的结实了。
这些日子,刺史府上可是一点都不平静。
据说,自从那日韦五郎君被抬回去后,刺史府里头就鸡飞狗跳的,闹腾得不像样。韦五郎君跟吃错药了似的,处处和韦刺史对着干,而且专挑韦刺史最忌讳的事情做,天天都几乎要把韦刺史给活活气死。
然后,他又派了大管家来府衙,道:“我家五郎君自从上次来这里赔礼认错过后,回去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还请知府夫人去给他看看。”
这是在指责他们故意给韦五郎君吃错药,把人给弄坏了吗?
崔蒲轻笑:“有这回事?本府看韦五郎君日日生龙活虎,精力充沛,分明一点问题都没有啊!他现在日日这么折腾,看样子不像是生病,倒像是中邪,要不你们还是请个巫医去给他看看吧!蕃坊那边不是有好几个传教士吗,你随便请一个过去,让他给韦五郎君念念咒,在刺史府上烧几张纸驱驱邪,说不定他就好了!”
切,人嘴上下两张皮,说话谁不会?我还说是韦刺史作恶多端,现在招到邪祟祸害到自己儿子了呢!
大管家被噎得不轻。回去如实禀报了韦刺史,韦刺史也气得够呛。
“好他个崔六,他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还和我呛声起来了?我这就写信告知太子!”
然而他的信还没写完,韦五郎君就找上门来了。
“你说我有病?我告诉你,我好得很!我这辈子就没这么好过,要看巫医也是你看,我才不看!你这里有钱吗?给我些,我要出去吃酒!”
“你你你……谁教你这样的?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半点高门大户的郎君的模样?”韦刺史一口气还没消下去呢,就又被儿子给气得半死。
“说得好像你就有名门之后的气度似的。”韦五郎君冷哼,“天天拿热脸去贴太子的冷屁股,也不见太子有何反应!”
韦刺史气得几乎跳将起来,忙不迭大喊:“来人啊,拿家法来,我要打死他!”
“再老老实实给你打,我就是天下第一号蠢货!”韦五郎君立马拿起他桌上一枚玉扣,撒丫子就跑。
“给我抓住他!抓住他!拖回来的,打死!”韦刺史对着儿子消失的方向大叫不止。
当然,最终结果自然是没有把人给抓回来。等韦五郎君出去潇洒完了回来的时候,韦刺史的信也已经寄出去了。人到了家里,少不得又要被按住教训一顿,但他早习以为常,根本就不以为意。
韦刺史气得胸口天天都在疼,眼巴巴的盼着太子赶紧在圣人跟前帮他说说好话,赶紧把他给调回长安去。
就在腊月十五这天,长安果然来了天使。
“……兹调广州刺史韦埅回京都长安,往兵部任职,掌库部,钦此!”
他一介文臣,居然被调回兵部任职了!而且还是掌管库部。说起来地位也不是不显要,可是他这样对行军打仗一概不知的人,去了就只有坐冷板凳的命!他这是要被冷藏了啊!
韦刺史眼前一黑,这次是彻底的胸口一痛,眼前一黑,倒下了。
而崔蒲那边,他也接到了长安来的圣旨。这个圣旨的内容让他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他被升为广州刺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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