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院子里再也听不到蝉鸣,但天气还是酷热难当。
墨竹院里,南宫玥歪在凉榻上,青丝轻挽,只余几缕散落在白玉似的面颊旁,一双杏眸半眯,悠闲地翻着书。
“三姑娘,”画眉掀开帘子兴冲冲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说道,“刚刚表姑娘命人送了碗冰果来,看起来稀罕极了……”顿了顿后,补充道,“听说是表姑娘的铺子今日开张,表姑娘给阖府的主子都送了这冰果同喜。”
托盘上是一个青瓷碗,碗里盛着如白雪般软绵细腻的冰霜,上面撒了丰富的绿豆、红豆、莲子、碎蜜枣等,五颜六色,好看极了。
南宫玥手中的书翻过了一页,头也不抬地随意说道:“赏你吧。”
画眉喜笑颜开的谢了恩。
这时,鹊儿正好也走了进来,笑嘻嘻地说道:“画眉,见者有份,你可要给我留一点。”
画眉自然是满口应下,捧着冰果退下了。
鹊儿上前为南宫玥打扇,同时禀告道:“三姑娘,奴婢去打听过了,表姑娘的铺子既卖衣裳又卖首饰,听说都是表姑娘亲自设计的,无论是衣裳的款式,还是首饰的样子,都很是新鲜好看,今日第一日开张,就吸引了不少王都的贵妇和贵女前去,生意相当不错。”
南宫玥弯了弯唇角说道:“筱表妹倒是生财有道。”前世白慕筱的手上就有好几间生意极好的铺子,因而南宫玥对此并不惊讶。
鹊儿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吧。”南宫玥放下了手里的书,小小地打了个哈欠说道。
鹊儿有些担忧地说道:“三姑娘,表姑娘的铺子里也卖一些胭脂、香薰什么的,她的铺子又跟姑娘的铺子在一条街上,会不会……”抢了咱们的生意?
南宫玥失笑道:“难不成你觉得你们姑娘我研制的脂膏会比不上表姑娘的?”
花颜里卖的脂膏都是她亲手配制方子所制,对皮肤极好,南宫玥很有自信,她铺子里的脂膏,就算是贡品也不比上。退一万步说,就算生意不佳她也不在意,毕竟这个铺子打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赚钱开的,而她现在也着实不缺钱。
说笑间,画眉又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禀报道,“姑娘,傅六姑娘来了。”
六娘?南宫玥怔了怔,傅云雁虽然经常会过来,但都会提前一日送来拜帖,怎么今日……
南宫玥的心中隐隐有丝不祥的预感,连忙起身相迎。
她才走到院门口,傅云雁就像一阵风似的奔跑着向她冲来。
“阿玥!”傅云雁神情惶恐不安,声音都带着一丝哭音。南宫玥还是第一次看到一向开朗爱笑的傅云雁这个模样,心下一沉:难道说……
傅云雁两眼通红,急急地拉住了南宫玥的手,拉着她就想往回走,“阿玥,快,我祖母昏倒了!那些个太医太没用了,到现在还没救醒她,你快去瞧瞧吧!祖母说你的医术很好的。”傅云雁眼中的泪珠已经在打滚,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
咏阳大长公主昏倒了!
这个消息如同平地炸起一个响雷,炸得南宫玥脑中嗡嗡作响,半天回不过神来。
这怎么可能?明明经过她这一段日子的治疗,咏阳大长公主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身上的毒也拔了近七成,怎么突然就病情恶化晕倒了?
南宫玥勉强镇定心神,说道:“六娘,我这就随你去。”说着她就连忙吩咐道,“百卉你去取我的药箱!鹊儿,你向二夫人禀报一声,就说我去趟咏阳大长公主府……”
两个丫鬟应了一声,分头而去。
南宫玥急忙随着傅云雁前往二门,并拉着她一起上了朱轮车,这时,百卉也提着药箱赶来了。傅云雁本是骑马来的,因此百卉干脆骑上了傅云雁的马紧随在侧。
一马一车飞快地驶出南宫府,马蹄子踩着青石板发出了“嗒嗒”的响声,傅云雁时不时地挑帘向外看着,真是恨不得下一刻就飞回去。
这时,南宫玥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柔声劝傅云雁:“六娘,你放心,咏阳祖母不会有事的。”
南宫玥的话仿佛有一种莫明的镇定人心的力量,让傅云雁原本慌乱的心渐渐地平静了些许,她口中喃喃地自语道:“对,祖母不会有事的,有阿玥你在,她一定会好起来的。”她的眼中泪光闪烁,一向坚强的小脸透着一丝柔弱。
“嗯,我一定会治好咏阳祖母的。”南宫玥信心十足地保证着,跟着又问道,“六娘,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按理说我十天前给咏阳祖母请平安脉的时候,她的身子还挺好的,怎么突然就昏倒了?”咏阳大长公主中毒的事,依南宫玥之前所见,府里的这些小辈们应该都不知情,因而,她也不打算说破。
“说起这事……”傅云雁长长地叹了口气,面上露出了淡淡的愁绪,“今日是我小姑姑的生忌,每年的这个时候,祖母都会大病一场,只是这次特别重……都厥过去了。”
“小姑姑?”南宫玥惊讶地看着傅云雁,“六娘你还有一个小姑姑吗?”咏阳大长公主似乎只有两个儿子,并没有女儿啊?
傅云雁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其实没有多少人知道……”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小姑姑五岁那年,祖母带她去春游,后来临时传来一道急报,祖母就匆匆赶去了军营,让奶娘带小姑姑回去……谁知小姑姑在回去的路上遭了匪寇,从此下落不明。”
南宫玥不由脱口而出道:“就再也没有找到吗?”
“没有。”傅云雁神色暗淡地说道:“当时的情况我自然不可能亲眼所见,但也曾听爹爹提起过,祖母率兵把方圆百里,里里外外翻了几遍,只找到了小姑姑带血的鞋子。大家都以为小姑姑逃不过这一劫,已是早夭了,但祖母一直没有放弃。从我记事以来,我就知道,她每一年都会去小姑姑失踪的地方探访……”
傅云雁长叹了一声说道:“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直到十年前终于有了眉目,原来当年小姑姑幸运的活了下来,但是她年纪太小,没能找回家,后来被拐子辗转卖到了一户姓杨的人家,再后来就随着杨家的大姑娘一起陪嫁到了文家。”
南宫玥的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声音有些颤抖,说道:“然后呢?”
傅云雁沉默了一会儿,不答反问道:“阿玥,你知道文家吗?”
“文家?”南宫玥脑海里闪过了一个人名,说道,“你说的文家莫非是前朝帝师文元卿的文家?”
“对……”傅云雁黯然道,“就是那个在我大裕建朝之时,带着全家自殒殉国的文元卿。我小姑姑是文家大少奶奶的陪嫁丫鬟,为了不被充作军妓官奴,也在当时自缢而亡了……”
南宫玥的心中无比震惊,几乎说不出话来。
据她所知,当年是咏阳大长公主率领的赤羽军率先打进王都的,就在攻破墙门的那一刻,文元卿带着全家老少站在这城墙之上,纵身跃下,自殒而亡。当时为胜利而欢呼的咏阳大长公主恐怕怎么都想不到,自己那失散多年的女儿也一起死在了那一刻,这简直就像是她亲手“杀死”的一样!
也难怪咏阳大长公主会心存死至,恐怕对她而言,每活一天,都是一种折磨吧?……只是不知道她身上的剧毒究竟是被他人所害,还是她想自行了断所致。
南宫玥的心中有些酸涩,咏阳大长公主的小女儿,本应如金枝玉叶一般的女子,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任何安慰在这种时候都是苍白无力的,她索性没再多说些什么,而傅云雁也沉默了下来,朱轮车中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重。
朱轮车很快就抵达了咏阳大长公主府,在二门停下后,傅云雁立刻领着她去了五福堂。
此时的五福堂内,咏阳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几乎都到了,当看到傅云雁领着南宫玥过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不禁一怔,随后,咏阳的长子喜出望外地迎了过来,说道:“摇光郡主,我母亲就有劳你了。”
“傅伯伯。”南宫玥福了一礼,说道,“摇光定会尽力。”
“爹爹,您别多说了,我先领阿玥进去。”傅云雁就是个急性子,匆匆忙忙地就拉着南宫玥就进了内室。
此时已是初秋,气温早已没有那么炎热,房间里也放着好几个冰盆,但那些围在咏阳床前的太医们还是急得满头大汗,一见南宫玥进来,吴太医忙领着众太医上前行礼,并说道:“郡主,大长公主殿下是因着气滞血淤而导致的行气不畅,人是已经救回来,但不知为何一直都醒不过来。”
“有劳吴太医了,请容我先瞧瞧。”南宫玥快步走到了咏阳的床前,在床边的杌子上坐下。
躺在床上的咏阳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嘴唇轻微发紫,呼吸微弱到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咏阳一向精神奕奕,目光清明,现在看着她如此虚弱的样子,南宫玥的心里很不好受,她定了定神,细细为咏阳探脉。
很快,她收回手,向百卉一个眼神示意,百卉赶紧将备好的银针包递了过来。
南宫玥取出银针,先是用短针连着为她扎了十针,之后,又拿出了一根长银针,在烛火上淬过火后,在咏阳的左右耳尖上各刺了一针,用手挤出几滴血来,又用干净的棉布擦试干净,最后取出一个小玉瓶来,开盖后放在了咏阳的鼻前……
“唔……”咏阳低低地呻吟了一声,眼帘微颤,悠悠醒转了过来。
“祖母!”傅云雁欣喜若狂,连忙扑了上去,喊道,“您终于醒过来了,真是太好了。”
太医们这时也总算是松了口气,他们纷纷退到外间,打算先商量个方子出来,一会儿再与摇光郡主辩证。
咏阳慢慢地眨了眨眼,混沌的眼神渐渐清明了一些,但是她的面上依然毫无生气,就见她淡淡一笑道:“是玥姐儿啊,又麻烦你了。”
南宫玥拉住她的手,柔声道:“咏阳祖母客气了,玥儿只希望您能快快好起来。”
“老毛病了。”咏阳并不在意的说道,“也就六娘她爹他们大惊小怪的,连你都叫过来了。”
“咏阳祖母,您是一时岔了气,倒也没什么,好生休养就是了。”南宫玥含笑着说道,“一会儿,我替您开几副方子,您可要好好的用了,我保您在秋猎前又是一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咏阳不由失笑,“我都这把年纪了,哪还有什么威风凛凛。”
“您当然威风!”南宫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中透出满满的仰慕之色,“玥儿还想请您在秋猎时点指一下骑射呢。”
“祖母,您可别答应她。”傅云雁故意嘟着嘴说道,“阿玥的箭术简直就是无可救药了,上一次,我们比箭时,她总共就没几箭射中靶子的,把和她一组的柏表哥都快比哭了!您要是教她呀,肯定会被气到的。”
“咏阳祖母,您可别信六娘。”南宫玥微微噘嘴,娇俏地说道,“正所谓名师出高徒,我只是没有遇到名师而已,只要有像您这样的名师指点一下,我的骑射一定会突飞猛进的。”
“你就吹牛吧。”傅云雁点了点她的鼻头,取笑她,“你吹破天去,祖母也不会信的。”
“谁说的,”南宫玥轻轻握着咏阳的手撒娇道,“咏阳祖母您说,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学不好呢?”
咏阳自然知道两个孩子是在努力逗自己开心,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道:“玥姐儿,别听六娘的,骑御弓箭就和你学医一样,天赋只是一部分,更重要的还是刻苦。你若是想学,我自然会指点你的。”
“那可就说定了哦。”南宫玥眉眼弯弯的说道,“您可一定要好好吃药!玥儿这次秋猎可全靠您了。”说着,她笑嘻嘻地向着傅云雁说道,“咱们到时候再比一场,一定让你们刮目相看!”
“好啊好啊!”傅云雁忙不迭地应道,“让奕哥哥把上次赢到的灵逍弓当彩头。你输了的话,灵逍弓就归我了!”
虽然和萧奕已是定了亲了,但她这样明目张胆的调侃还是让南宫玥不由脸颊一红,不依地说道:“咏阳祖母,您看六娘欺负我!玥儿就全靠您了!”
“好,好。”咏阳含笑着点头应了,神色越发柔和地说道,“奕哥儿是个好孩子,只是有时候性子有些跳脱,做起事来也没什么分寸,以后你可得管着他。”
南宫玥的脸一下子更红了,烫得她都不敢抬起头来,偏偏傅云雁还在一旁笑嘻嘻的看着她。
“咏阳祖母,我、我去给您开方子。”南宫玥飞快地说了一句,转身就跑了出去。
南宫玥走到外间的时候,脸颊上还是霞飞一片,此时,太医们已商量好了一张方子,并由吴太医递上。南宫玥细细地看过后,又增了两味药后又交还给了他。
吴太医细细地斟酌了一番,直叫“妙极”,忙把方子一一传看了下去,这才说道:“真是劳烦摇光郡主了。”
南宫玥微笑着颌首道:“无妨。还烦请吴太医与傅伯伯他们详细说一下殿下的病情。”
吴太医应声道:“这是自然……”
太医们各行其职,忙碌了起来,南宫玥好不容易等到脸颊不烫了,这才回到又回到内室,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正冲自己挤眉弄眼的傅云雁,心里暗暗决定,等到日后傅云雁定了亲,她一定要狠狠地“报复”回来!
陪着咏阳说了一会儿话,再度被逗得面红耳赤之后,南宫玥“气呼呼”的告辞了,和咏阳的儿子儿媳福礼道了别,傅云雁一直把她送到了二门,拉着她的手说道:“阿玥,这次真是多亏你了。”
“我都叫了咏阳祖母了,当然和我亲祖母一样,哪里还用得着道谢啊。”南宫玥微笑着说道,“放心吧,只要好好用药,不要伤神、劳心,休息个几日就没事了。”
傅云雁忙不迭的直点头,把她的话全都记在了心里。
南宫玥上了朱轮车,向傅云雁挥了挥手,随后放下了车帘。
朱轮车缓缓施出了咏阳大长公主府,南宫玥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咏阳的病症确实不算重,可是她毕竟也有了年岁,再加上长年受剧毒的折磨,到底还是伤了元气,她在太医所开方子的基础上新加的两味药,也是为了固本培元。南宫玥暗暗打算着,等过些日子,还是需要来诊个平安脉才行。
不多时,朱轮车就带着她回到了南宫府。
南宫玥回到房间刚换好衣裳,安娘就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捧着一套崭新玫瑰色骑装的小丫鬟。就听安娘说道:“姑娘,秋猎的骑装做好了,要不要先试试?若是有哪里不妥,也好早些修改起来。”
南宫玥点了点头,由百卉服侍着换上了新制好的骑装。
这是一套玫红雀纹窄袖骑装,对襟、窄袖、短衣、有蹀躞带,还做了一双黑色绣玫红雀纹的长靿靴与骑装配套,看来英姿飒爽,又不乏女儿家的娇媚。
“三姑娘真是长大了!”安娘满意地打量着南宫玥,感慨地说道。好像昨日三姑娘还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儿,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与自己差不多身量的姑娘家了,连亲事都定下了。安娘欣慰不已,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三姑娘穿起骑装来真好看。”鹊儿抚掌赞道。
安娘亦是点头:“嗯,尺寸也还算合适,就是腰好像大了点。三姑娘,您太瘦了些,得多吃点才行。”
安娘忍不住絮絮叨叨地说起来,可是南宫玥非但不觉得烦,还觉得温馨极了。她此生所求的也不过是这种平淡温馨的日子而已。
“腰还得再小半寸。”安娘沉吟着下了决断,“然后就按照这个尺寸再做个两套,三姑娘,您觉得如何?”
南宫玥含笑着点头道:“安娘,你做主就好。”
“三姑娘,时辰差不多了,要过去清芷院吗?”百卉看了看天色后提醒道。这段时间,南宫玥还是维持着每日早晚两次去清芷院为柳青清诊脉、开方。
南宫玥换下了骑装,交由安娘拿去针线房修改,便带着百卉一同去了清芷院,她到的时候,就看到南宫琤正在屋里陪着柳青清说话解闷。
南宫玥与她们见礼的同时,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南宫琤一番,只见她笑盈盈的,面色红润,精神饱满,明亮的眼眸中再没有了之前的阴霾,看来是真的从诚王带来的阴霾中走了出来。
如此便好!南宫玥心里也为南宫琤感到高兴,笑着问柳青清:“大嫂,您今日可觉得还好?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柳青清靠着大迎枕坐在床上,冲着南宫玥点头笑道:“三妹妹,我一切安好,肚子里的宝宝也很乖。”
南宫玥坐在床沿照例给柳青清诊了脉,眉头彻底舒展开来,笑道:“大嫂,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柳青清顿时双眼一亮,却又有些惶恐,小心翼翼地道:“三妹妹,你是说……”她好了?宝宝也好了?她几乎不敢呼吸,唯恐自己是在做梦。
南宫玥用力地对她点了点头:“大嫂,你已经全好了!你和腹中的孩子都没事了,今后,你就不用这样每天躺在床上了,虽然不能剧烈运动,但也可以下床走动走动了。”说着她露出灿烂的笑容,“我的小侄子一定会顺顺利利降生的。”
“这真是太好了,大嫂。”南宫琤欢天喜地合掌道,“对了,小宝宝的衣裳也得要快快准备起来才行。”
南宫玥抿嘴一笑:“大姐姐最好去问问我娘亲或者桂嬷嬷,听说刚出生的小宝宝的衣裳也是有讲究的,若是选的不好,会磨坏小宝宝娇嫩的肌肤。”
“三妹妹说的是。”南宫琤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回去后会好好问问桂嬷嬷的。”
三人就着小宝宝的衣裳款式、帽子、鞋子什么的聊了好一会儿,南宫玥和南宫琤这才告辞离开了清芷院。
此时,太阳西斜,天空中昏黄的一片。
南宫琤看了看天色,提议道:“三妹妹,不如我们一块儿去荣安堂给祖母请安吧。”
南宫玥点了点头,两人边走边聊,说的话题大多都是围绕柳青清腹中的孩子,半句也没提及诚王,就好像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等到她们经过一条岔道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身着白色衣裙的姑娘和一个小丫鬟。
“筱表妹……”南宫琤微笑相迎,神色中却有几分不自然。除了南宫玥,也只有白慕筱知道一些自己和诚王的事了。
“两位表姐好。”白慕筱脸上扬着笑,福了福身。
南宫琤没话找话地说道:“筱表妹,你今日送来的冰果非常好吃。”
“琤表姐,你喜欢就好。”白慕筱看出了南宫琤的尴尬,眼里透露着一丝怜悯。她本来好心劝说南宫琤,也是不想她进入一段不幸的婚姻,可惜南宫琤实在优柔寡断,竟然被南宫玥三言两语给说服了。
自己能做的也已经做了,希望南宫琤将来不会后悔才好。
白慕筱同情地看着南宫琤和南宫玥,像她们这样被动地由着别人安排自己的婚事,又如何会有幸福可言!
夕阳淡淡的余辉酒在白慕筱那纤细的身影上,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南宫玥自然是感觉到了,心里只觉得啼笑皆非,真不明白白慕筱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她们是需要她来同情怜悯的。
“筱表妹也是去给祖母请安吗?”南宫玥故意问道,打破了原本那种诡异微妙的气氛。
白慕筱笑着应道:“正是。”
说话间,三人一同向着荣安堂走去。
到了荣安堂的时候,林氏、黄氏等一干女眷都已经在东次间了,南宫玥三人向众人一一行礼,一时间,屋内热闹得很。
待到三人依次落座后,苏氏关心地问道:“玥姐儿,你今日去了咏阳大长公主府,殿下的身子可还好?”
南宫玥神情恭敬地回道:“回祖母,大长公主殿下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还需要好生休养几天。”
“这就好。”苏氏欣慰地点了点头,“这人啊,年纪大了,身子骨就大不如从前了。”她叹了口气说道,“就拿我这个老婆子来说吧,如今精气神是大不如从前了,老了!”
“瞧母亲说的。”南宫雲巧言奉承道,“母亲哪里老了,这走出去,别人定会认为同女儿是姐妹。”
苏氏眉目舒展,笑了起来:“就你嘴甜。”
一时间,东次间内是欢声笑语一片,直到外面传来了丫鬟的禀报声:“大老爷和二老爷来了。”
不一会儿,南宫秦和南宫穆就先后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向苏氏请过安后,两人坐在了下首的圈椅上。立刻就有丫鬟奉上了茶。
南宫秦端起茶杯,微抿了一口,对苏氏道:“母亲,今日皇后娘娘临时下了谕令,宣了一些上次参加过赏花会的贵女们随驾这次的秋猎,琤姐儿和筱姐儿也在此次随驾名单之列。”说着,他目光中闪过一抹担忧,在南宫琤的身上停顿了一下。
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这次秋猎宣贵女们随驾很可能还是为了给三位皇子选妃一事,皇帝和皇后应该是想对几位条件合适的贵女再多观察观察,只是没想到皇后竟然把琤姐儿也叫上了……他还以为在御书房的那番话后,皇上不会再在意琤姐儿了,看来他还是太天真了些。
只希望琤姐儿真的已经想通了,南宫家不要再卷进这次的波澜中!
南宫琤半垂下头,目光晦涩。一旦随驾秋猎,说不得就会遇上那人……她握了握拳头,很快,目光又清明起来,对自己说,就算是遇上了又如何?她与他已经是陌路人!只要自己谨言慎行即可。
“这真是太好了!”苏氏笑得合不拢嘴。自从上次南宫秦把张妃派来的两个嬷嬷送回宫,并态度坚决地向她表示不会让南宫琤嫁入皇家后,苏氏心里就一直觉得不舒坦。
可是现在,皇后居然又招了南宫琤前往秋猎随驾,那就表示皇上和皇后对南宫琤还是另相相待的。
苏氏心里乐滋滋地想着,只要皇帝和皇后对南宫琤满意,下了圣旨点南宫琤为三皇子妃,那南宫秦就算是再不愿,还能抗旨不成?
想到这里,苏氏看了看南宫琤,又看了看白慕筱,真是越看越满意,心道:这筱姐儿也是有福气的,居然能两次被宫中宣召,真是令她喜出望外。
苏氏忙吩咐林氏:“老二媳妇,你赶紧为琤姐儿和筱姐儿也准备几套骑装。”
“是,母亲。”林氏笑着应了。
“真是麻烦二嫂了。”南宫雲客气地对林氏说道,转头欣慰地看着白慕筱道,“筱姐儿,你可要好好准备。”她的筱姐儿真是给她长脸,居然连着两次受了皇后的宣召。
白慕筱但笑不语,心中微动,眸光闪烁了一下。上次的赏花会,她故意表现平平,这次居然还能随驾秋猎,莫非又因为“他”的缘故?
哎!白慕筱心中微叹,自己已经是明明白白地拒绝了他,他这又是何苦呢!
既是无缘,又何必一再强求呢?
白慕筱眉心似蹙非蹙,眼眸如一汪幽潭,深不见底。
整个屋子里,最不痛快的人恐怕就是黄氏和南宫琳了,母女俩的目光就像无数根针似的密密麻麻地扎向了白慕筱,恨不得把她扎成个刺猬。
白慕筱,又是白慕筱!南宫琳咬牙切齿地想着,自打白慕筱来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帖子就全飞了。
黄氏忍不住尖锐地开口道:“大伯,怎么就没有琳姐儿?大伯既然帮着筱姐儿争取了,怎么能忘记了自己的亲侄女呢?”黄氏为了女儿这次也算是豁出去了,连南宫秦都敢出声置疑。
南宫秦还没说话,苏氏的目光就像是刀一样射向了黄氏。长子南宫秦可是南宫府的一家之主,岂是黄氏这个庶子媳妇能随意编排的。
“黄氏,这是皇后的谕令,又岂容你质疑!”苏氏冷冷地斥道,吓得黄氏脸色白了三分,让黄氏心里又惊又怕,一时后悔自己头脑发热,行事过于冲动。
日子就在有人欢喜、有人妒忌中,转眼到了九月二十,秋猎的日子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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