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寒风嗖嗖,满怀激动与欢喜的楼成刚走出动车站,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与炎陵的大风低温干冷不同,秀山的冷是阴进骨子里的那种冷,逃脱不开的冷,不是所谓衣服不透风就能够抵御的,而他本身又处在虚弱生病的状态。
“还好我机智,下车前在里面加了件衣服。”楼成赞了一句,掏出手机,拍着秀山的熟悉天空与远处的标志建筑——地擎大楼,然后发给了严喆珂,“坏笑”道:“眼熟吗?”
严喆珂回了个发呆的表情:“忽然有点想家了……”
“就当我是你的替身,代你回家感受秀山。”楼成“得意大笑”。
“呸,这叫什么话?替身橙,你有我好看吗!”严喆珂发了个“你对力量一无所知”的表情。
说笑间,楼成背着行李,谢绝了一堆小黑车的邀请,来到了公交站台,等到了会经过家门口的82路。
虽然自己背包里有一万块现金,皮夹里也还有好几大百,但做人要懂得节俭!
原本只有五千块奖金的话,他是打算剩下的都作为约会基金,可现在又有了八强的一万,于是生出点小心思,打算过年期间给老爸老妈买点什么,算是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礼物,让他们惊喜一下!
82路人挤人,楼成仗着阴阳桩,重心掌握得很好,倒也无所谓坐下,探着头,四下打量,想着能不能碰到一两位同学。
可惜,秀山好歹是地级市,光主城区人口就有几十万,而他认识的同学,从幼儿园算起,也不超过三百,与前者对比,当真算是沧海一粟,哪是那么容易碰上的,除非专门去某些人必然会出没的某些地方。
公车摇摇晃晃,停停靠靠,开到了旧城区非商业中心的地带,四周的楼房开始变矮,色泽不再多彩,楼成在一个小区门口的站牌下了车。
这是自己住了快十年的地方,很多栋楼的外墙已经斑驳,留下了岁月无情的痕迹,是老爸最初上班的企业最后的辉煌,在它破产的时候,榨干了自家最后的积蓄,借了一屁股债,才把产权给买了下来。
小区住的大部分都是老爸以前的同事或工友,街坊邻居之间的关系相当不错,一路走来,楼成是频频问好,这个叔叔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那个阿姨曾经还帮自己换过尿片,没踏入家门,便感受到了家的味道。
当然,这样的邻居氛围也有一点不好,七大姑八大姨没事就爱凑一块,一家出了点事情,回头就传遍了整个小区!
快到自家所在的八号楼时,楼成看见单元门洞里走出来一位年轻人,于是微笑打了声招呼:“旭哥。”
这年轻人叫汪旭,是自己幼儿园同学、小学同学和初中同学,也就是正常意义上的发小,加上双方父亲曾经在一个技术部门,当年爱聚在一块下棋吹牛,自己和他的关系算是非常不错。
但在企业即将破产的那几年,人心惶惶,等米下锅,大家都过得颇为艰难,一个家庭,往往不得不一个背井离乡打工,一个在家操持,看顾小孩,矛盾时不时爆发,这种氛围也影响了孩子们,有的人开始无心向学,想早点赚钱,有的人则跟着原本厂里的青工现在的流氓“混社会”,逐渐有了一些带*黑*恶性质的团体。
汪旭身材高大,体格结实,从小好武,被这种风气带坏,慢慢就走上了歪路,初中的时候一边讨好体育老师,以求学武,一边跟着混子做点收保护费,参与校园群殴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他还相对单纯,还会给楼成炫耀今天打了谁,明天准备去和哪帮人PK,以楼成如今的眼光,可以发现他当时的天赋确实不错,十四五岁就有业余九品的实力了。
而正因为有这样一位发小,楼成才得以在整体学习氛围极剧变差的初中不受外界干扰,不被流氓欺负,专心致志读书,考上了秀山一中,彻底摆脱了这种环境,从此和汪旭成了两路人,对他的事情不再了解,只是从隔三差五的碰面知道他没读高中,发现他混得似乎越来越好,但脸上也多了道浅浅的伤痕。
汪旭左脸颊的伤痕依旧隐约可见,留着利落的短发,穿着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长款黑皮衣,戴着很有暴发户气质的粗长金链,眉眼间不再稚嫩,已经没有了十八九岁少年的青春洋溢。
“哟,大学生回来了。”他看到楼成,颇有几分欣喜,从兜里掏出一包写着英文字母的外烟,“来,抽一根,好货啊!”
当初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自己学会了抽烟喝酒……楼成念头一闪,摆了摆手:“我现在戒烟了。”
汪旭脸上掠过一丝不快,态度多了几分冷漠,给自己点了根烟道:“读大学就是不一样了啊。”
老实说,楼成以前和他关系好归关系好,心里还是有些怕他的,但现在,经过小武圣擂台赛的历练,再面对汪旭时,已经彻底没了那一份畏惧,直视着对方的目光,温和笑道:“我不仅戒了烟,连酒也戒了,不过烤串火锅什么的没戒,咱们有空去宵个夜?”
见楼成的态度没有刻意疏离,坦然大方,汪旭心中的不快消去,恢复了熟稔,呵呵笑道:“好啊,看我哪天有空,咱们去撸个串,橙子,你怎么就想不开戒烟戒酒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楼成微笑回答:“我在大学加入了武道社,打算强身健体,你也知道的,练武这种事情需要戒烟戒酒。”
闻言,汪旭哈哈大笑:“你竟然想着去练武?等哥有空,教你几手,保证你寒假期间武功大进!”
我不信……你还能直接让我成职业九品?说不定你都打不过我了……楼成默默吐槽了两句,没有多说,指了指楼上:“我先回家看我爸我妈了,回头再聊。”
“好,回头我拎瓶酒到你家,好久没和楼叔叔下棋了。”汪旭家与楼成家就在一栋楼一个单元,只不过一个二楼,一个五楼,而汪旭初中毕业后,一个星期不着家都是正常的事情。
楼成嘿了一声:“你下棋功夫没落下啊?我早就荒废了。”
两人老爸都爱下棋,各自也算从小熏陶,家传的本事。
汪旭先笑了笑,然后叹了口气:“我爸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脾气倔得跟驴似的,最看不惯我混社会,但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啊,哎,也就下棋的时候,他能给我几分好脸色,能说几句话。”
他说话已经颇为老气。
寒暄完,楼成走入单元大门,踏着熟悉的楼梯,走向五楼的家,这个小区修建在十年前,那时秀山还没流行电梯公寓,故而这里最高也就六层。
看到自家那灰蓝色的防盗门,楼成嘿嘿一笑,掏出了钥匙,现在五点多,老妈肯定在家,在准备晚饭。
他没提前给老妈说今天就要回家了,为的是给他们一个惊喜!
当当当当!楼成心里响着背景音乐,扭动钥匙,打开了大门,高声喊道:
“妈,我回来了!”
声音回荡,房间一片寂静,楼成愣了愣,换上拖鞋,走向厨房,只见里面空无一人,没有做饭的痕迹。
我擦,人呢?楼成拿出手机,拨打了老妈的电话。
说好的惊喜呢?
电话接通,楼成妈熟悉的声音传来:“成子,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家啊?别人家小孩全都放假了!”
“妈,我现在就在家里,你们人呢?”楼成略显呆滞地问道。
“你回家都不说一声啊!”楼成妈声音拔高了几分。
楼成抽搐了下嘴角:“我不是想着给你们惊喜吗?”
“惊喜你个头啊!惊吓还差不多!有个亲戚结婚,我和你爸在宁水喝喜酒,今晚不回来了,你自己解决吧。”楼成妈笑骂了一句。
宁水是秀山下面一个县。
“我千里迢迢回家,就是这样的待遇啊?”楼成哭笑不得。
楼成妈呵呵笑道:“谁叫你不提前说,那样的话,我就让你爸自己来了,感觉到惊喜了吧?”
“感觉到了……”楼成一头黑线。
挂断电话,他看着四周的冷清,只能哀叹一句,果然是亲生的,还得自己去找吃的。
回到自己贴满了龙王等武者海报的房间,楼成将行李放下,掏出手机,给严喆珂发了条消息:“惨!回家无人接待,没有吃的,都去喝喜酒了!”
严喆珂迅速回复了一张照片,是个有转盘的圆桌,上面摆满了菜肴,层层叠叠,足有十几二十样:“我今天的晚饭,让你解馋,不用谢!”
“看我的眼神……”楼成发了个委屈的表情,“留守儿童惨遭抛弃!”
一边和严喆珂聊着,他一边就开始考虑晚饭的问题,打算召集朋友出去吃,反正咱有钱!
他先给蔡宗明留了条消息,“坏笑”着道:“嘴王,有个秘密告诉你。”
我拿了小武圣擂台赛前八的秘密,我现在可以碾压你的秘密!
然后,他Q上找了蒋飞:“蒋胖,有空没有,我回秀山了,一起出来吃个晚饭。”
如果蒋胖没空,就挨个找下去。
“哟,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了,去哪里吃?”蒋飞没什么犹豫,这就叫交情!
楼成想了想:“老刘烧烤吧。”
可以给严喆珂发图,让她馋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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