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跟红衣正式乔迁那日,阿板跟柳衣都来帮她的忙。
东西前些日子就搬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些小东西,一人手上提了一点,浩浩荡荡地就去了红衣的新院子。
那院子离司令府不远,众人走着就过去了。
院子虽小,但也是五脏俱全,而且这是红衣跟王进自己的家。
他们自己满意,别人也替他们高兴,一个劲地夸着。
“王进倒是真会找地方,这院子不错,离司令也近,以后红衣还可以常回府看我们。”
红衣像是自己被夸了一般高兴,脸上喜气洋洋的。
王进买了不少吃的,红衣拿出来给大家分着,倒真有几分女主人的样子。
潘玉良送了他们一份大礼,一套樟木的箱子,加上一套鸡翅木的桌椅,红衣乐得都合不扰嘴了,也没客气地就收下了。
潘玉良一早就为她准备好的,柳衣跟阿板也都准备了,虽不及潘玉良的礼大,但也是份心意。
不过,别的什么人送礼倒都不意外,让红衣跟潘玉良都意外的是,赵副官竟然也给她跟王进送了礼。他今日没去营里,出现在这本身就是件奇事了,他竟然还送了礼!
只是,这礼……
赵副官送了一套小孩的纯银首饰,还有一套衣服跟鞋子,也是小孩的。
这哪里是什么乔迁之礼?
王进面上没露什么声色,让红衣收了礼物,跟赵副官哥俩好的搭着肩聊营里的事去了。
潘玉良却她分明看到王进的眼睛眯了眯,但很快又掩了过去。
红衣大概是被赵副官给惊到了,也没注意。她收了东西,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赵副官现在“体贴”得都让她有些不适应了。
“赵副官最近怎么感觉是从天上回到了人间?”
他以前哪里是会做这种暖心的事情的人?
潘玉良跟阿板对视了一眼,打着哈哈道,“他跟王进不是好兄弟吗?估计是想不出送什么东西比较好,你这有了身子,他干脆就送了小孩要用的东西,心意而已,他送了你就收着,不收不就亏了吗?”
红衣笑着点点头,“少夫人说的对,等回头他要是娶了太太生了孩子,我再把礼还了也一样。”
潘玉良笑笑没说话,在红衣的新院子里吃了个简单的饭就回了司令府。
最近她都跟着沈晏均同进同出的,今日是因为红衣乔迁才没有跟着沈晏均一块去营里,她还想着要不要让沈元送自己去营里呢,沈晏均居然就回了府。
正好,红衣的事她还要跟他好好说一说呢。
潘玉良磨着牙做了个凶狠的表情,逼着沈晏均去警告赵副官。
“他做的这么明显,是深怕别人看不出来吗?如今红衣可是有夫之发,他这么做只会给红衣招来闲话,你去告诉他,不管他有什么心思,都给我收了,以后不准再靠近红衣半步!”
若说一开始潘玉良还不明白赵副官在搞什么鬼,到现在也能看出来了。
她虽然想不通这赵副官后来的种种之举都说明他对红衣有意,先前却又自己作死地把红衣往外推是何道理,但他既然已经选择了放弃,那就该做得彻底一点,像个男人一点,这么来来回回的是想怎么样?
当断则断,对谁都好。
这坏人姻缘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这个不用潘玉良说,沈晏均也感觉出来,而且王进那边恐怕也是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现在还能忍着不翻脸,不代表他心中不介意。
即使潘玉良不提,沈晏均也准备赵副官谈一谈了,否则的话只怕是真要出乱子。
不过……潘玉良为了红衣对他凶巴巴的样子,沈晏均觉得他找赵副官谈之前,还是得先跟她谈一谈。
也不知身体跟心是哪个先不安份起来,总之这天还没黑,两人大白天的就动起手脚来。
大概是掺着些许即将分离的情绪,也分不清到底是谁缠着谁,但都想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两人很久都没有这般极致了,潘玉良到最后倦得连手都抬不起来了,最还是贴着他不愿意分开。
沈晏均看着怀中的人,心软得一塌糊涂,有那么一刻甚至想把那句让她跟着他一块走的话说出口。
可他到底还是忍住了。
春兰最近倒是越发的机灵,早就守着院子门口不让任何人往这边来了。
本来被沈晏均叫过来有事要交代的赵副官,被春兰拦在了院子外等着。
赵副官跟春兰自然是无话说的,两个人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地别提有多傻了。
红衣的事上,赵副官做的实在是欠妥,沈晏均是故意晾着赵副官的,他一直等到潘玉良睡熟了才起身出了门。
沈晏均找自己有什么事,赵副官大概也能猜得到。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沉默地去了书房。
尽管方才身心都愉悦了,但看见赵副官沈晏均还是忍不住有些上火。
沈晏均从来不知道这闷不吭声的人气起人来能把人气死。
沈晏均才说了句,“你少干点蠢事,你可知你这样会给红衣惹来麻烦?”
赵副官就低着头一副死不人的样子,“少校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我并没有做什么逾矩的事情。”
沈晏均差点就要以为这么蠢的话是谁教他说的了,他的脑子是先前都用完了吗?
他敲了敲桌子,脸色一片阴沉,“你听听自己说的话,有意思吗?我看你现在做的每件事都逾矩了!”
本来赵俊的事,沈晏均既然已经交给了王进,就没打算去插手,但他没想到的是,他不管,赵副官倒插上手了。
当日红衣伤成那样,王进又来他这里主动要了动赵俊的权力。
不用想他也知道王进不会让赵俊那么便宜的就死了。
赵俊临死前被王进折磨得很惨,身上的骨头都被王进一根一根的敲碎了,肋骨扎进了肺里,而且这些都是在王俊清醒的状态下完成的,赵俊在他手底下求生不能求死无门。
司令部从来没有这种折磨人的法子,就是先前对潘府的那个管事,沈晏均自问都没有王进做的这般狠,王进的这些手段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
当然,这些事沈晏均本来也不想知道,赵俊死有余辜,王进要替红衣出口恶气,这也没什么,他更不会去管。
若不是赵副官多管闲事的去插手,这些事只怕也没有人会在他面前提起。
沈晏均警告地道,“你跟王进都在我身边,他做他的,你做你的,你离他跟红衣都远一点,他的事你别插手!”
赵副官仍掉是那副面不改色的样子,“赵俊的事王进没处理干净,我帮他也是为免落人口舌,怕给少校惹来麻烦,跟其他的没关系。至于其他的事,我也没做什么。”
赵俊的那事,要真算起来,赵副官做的也没错。
矿上的那些人虽然大多数都是保卫局从大牢里送过去的,他们这辈子大概也只能在那地方呆着出不来。但那些管事的却是随时都能出来的,那些人三教九流的什么人都有,向来只认钱不认人,什么都有可能干得出来,若是不处理干净,只怕日后会有什么麻烦。
王进那么大动静地动赵俊,矿上不可能一个人都不知道,他把人折磨完了,把炸药包一点就走了,剩下的事都是赵副官替他处理的。
但这件事错就错在赵副官不该自己去做,他若是王进哪里没做好可以提醒王进,而不是自己悄无声息地去帮他把事给做了。
赵副官的问心无愧在沈晏均眼里就是死不悔改。
合着他这还是替他着想?
沈晏均冷笑一声,气得操起桌上的纸镇就朝他扔了过去,赵副官也没躲,纸镇砸到他脑袋又顺着他的肩膀落到了地上。
赵副官弯腰把纸镇捡起放回到沈晏均的书桌上,起身时就看到他脑袋上被纸镇边缘划了道口子,血不停地从伤口处溢出来。
沈晏均看了之后更是生气。
“我看你是越活越没脑子了,你以为你那点心思还有你做的那些事王进不知道?不知道他能不动声色地让别人把事情捅到我这里来?”
所以沈晏均才说王进聪明,他让人把事情捅到他面前,而不是他自己来说,既保全了他跟赵副官还有红衣的面子,又能借他的手让赵副官适可而止。
王进做事可以说是滴水不漏,沈晏均对他也是越发的满意。
可恨的是赵副官不争气,他都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了,行事却突然地糊涂起来。
赵副官咬着牙没说话,头上还在渗血的伤口也没管它。
沈晏均阴沉地盯着他,好一会才又接着开口。
“你想去死是不是?”
他的话音一落,就看到赵副官身形一震。
看他那反应,沈晏均就知道猜对了。赵副官的突然反常总是有原因的。
却没想到他竟存了这样的心思,这次离开晋城,他压根就没打算活着回来。
沈晏均方才放下去的手又抬了起来,指着赵副官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他什么好了。
“你还当我治不了你了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把你调离司令部?你那么喜欢金矿,就去守矿好了!”
一直垂着头的赵副官猛然抬起头,“少校……”
沈晏均不耐烦地打断他,“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收起你那些有的没的的心思,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赵副官的拳头捏了捏,下巴也紧了紧,但片刻之后还是道,“是,少校。”
潘玉良不知道沈晏均都跟赵副官说了些什么,但确实是起了作用。
先前红衣跟王进住在府里,赵副官见天的来给指导沈晏回。
如今红衣跟王进搬出去了,赵副官仍是每日都来,倒也没人看出什么。
他来了府里,自然就没功夫去红衣那了。
潘玉良对这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不过看到赵副官脑袋上的伤她还是有些意外的。
“你这是对他动粗了?”
沈晏均只嗯了一声,无欲多说。
潘玉良瞧了眼他的脸色,伸手按着他的大阳穴轻轻给他揉着。
“你也别太上火,我看王进也是个聪明人,实在不行就让他们两个私底下解决好了。”
沈晏均拿下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眼睛里盛满深意地看着她道,“没事,已经解决了。”
离他们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沈晏均跟潘玉良两人黏糊得紧,赵副官这个时候还给他找事,让沈晏均怎么能不上火。
潘玉良依着他,如无骨般,“那他跟李佳月的事真没戏了?”
潘玉良想起上次李佳月来找她帮忙时说的话,她把赵副官的态度说的直白,对自己的态度倒是含糊其词,也不知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孙艳菲倒是在她面前说过,说若是赵副官心里没人,李佳月大概也不会在意他喜不喜欢她这件事。关健是赵副官不仅不喜欢他,心里还有别人,这事多半是要黄了。
潘玉良还是有些遗憾,不管怎么样,所有人都没有遗憾了,在她心里才是真正的好事。
沈晏均都快忘了李佳月这么个人,“赵副官自己不想好了,就别祸害人家姑娘了,由着他吧。”
潘玉良点点头,“好,不管他了。”
说起来那李佳月也的确是玲珑心思,潘玉良拜托她去多陪陪赵红梅,她也不过去赵红梅那里喝了两回茶,赵红梅的心情就好多了,吃得下睡得香的。
这两日来府里,也是有说有笑的,还亲自给沈晏回下厨做了好吃的。
沈晏回受宠弱惊,却一点也不敢吃赵红梅做的东西,深怕她给自己下毒。
毕竟他做贼心虚的认定,坑赵俊的那些人里,他也得算上一个。
他不吃,自然就便宜了沈晏庭。
潘玉良不禁十分好奇李佳月都同她说了些什么。
等到回头李佳月再过来的时候,她便没忍住好奇地问了问。
那李佳月道,“也没多说什么,二夫人心中之所以心中郁结,不过因为赵公子的死,还有赵夫人的态度,让她憋着一口气而已,想个办法,让她这气有地可以撒就没事了。”
李佳月这话潘玉良听得云里雾里的,也不知道赵红梅到底把气撒到哪里了。
不过那赵俊的父亲等缓过劲来后,倒是来给赵红梅赔了礼也道了歉。
这点沈晏均倒是说对了,赵父死了亲儿子,这亲妹妹也不能不要,况且这事本来也赖不到赵红梅的头上。
赵红梅难得大肚,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还十分贴心地表示理解赵父跟赵母的心情,未了还流了把眼泪,倒是真伤心的样子。
只是等到赵父第二次再来赵府的时候,赵红梅就皱着眉同他道。
“大哥,俊儿是你的独子,如今他去了……你怎么办?”
这话直接戳在赵父的心上,赵父半天缓不过气来,本来已经缓过来了些的情绪瞬间也低了下去。
赵红梅趁机道,“大哥,俊儿的事我虽也伤心,可他走了便是走了,咱们活着的人还是得把日子过起来。大哥自己不去想那件事,可咱们兄妹自小关系就好,如今俊儿一去,我这个做妹妹的实在是心疼你。”
赵红梅一番煽情,直接把赵父的眼泪都说了出来。
赵红梅又道,“大哥,我觉得现在最要紧的是,你得再生个孩子……”
赵父一愣,抬头去看赵红梅,“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红梅道,“大哥,咱们兄妹二人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俊儿这一去,你可就断了后,你再不生个儿子,这香火可就真要断了。”
赵父皱着眉,这话若是别人说的,他铁定是要翻脸的,但因为说的人是赵红梅,他知道赵红梅说这些话只会是替他着想,所以他反倒认真考虑起来。
“可是你嫂子生俊儿的时候亏了身子,哪里还能生得了?”
否则的话,他们也就不会只有赵俊一个儿子,连个女儿都没有再添了。
赵红梅迟疑了一下道,“大哥,我知道你跟大嫂感情好,但到了如今这地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大嫂生不了,别人也生不了吗?”
赵父被赵红梅的话惊得有些忘了反应,“小妹的意思是?”
赵红梅叹了口气说,“我的意思是,无论如何,大哥你都得再要一个!”
赵父自然是不想自己断了后的,赵家人多,但他们这边也只有他跟赵红梅两个,赵红梅是女儿家,赵俊这一死,这香火到他这就断了,他以前的那些忍辱负重全都白瞎了,而且他百年之后,他的东西也就全被赵家的其他人给分了,这让他又怎么能甘心?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再说你嫂子也不会同意的。”
赵红梅道,“大哥你岁数哪里大了?那新上任的廖局长跟你不也差不多,他家那孩子比未未还小月份呢。而且这时候你要是由着我大嫂,可就真要出大事了。”
赵父还是有些犹豫,赵红梅道,“不瞒大哥,这些天我虽伤心俊儿的事,但更多想的还是大哥,我都为大哥想好了,我去给大哥置个院子,再找个良家女儿,身份差些就差些,也只是为了生个孩子。
这孩子若没怀上,就让她在院子里住着,等有了孩子,这木已成舟,大嫂再反对也无济无事,她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大哥断了后啊。
若大嫂愿意,孩子生下来也可以给大嫂带着,让她当亲生的,她若不愿意,那咱就按不愿意的来。”
赵父看着她,不待他说,赵红梅就先道,“我知道大哥肯定觉得我这么做是不是对嫂子有什么怨气,即使你真这么认为,我也要这么做,我们小时候在赵家吃了多少苦头,咱们兄妹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不管怎么样,即便是日后大嫂怨我恨我,我都不能让大哥断了香火。”
赵父的心里早就动摇了,赵红梅这么一说,他便立即道。
“我知道小妹向来是为我这个大哥好,你对俊儿的好,做大哥的也看在眼里,又怎么会那么想你呢。既然如此,那就先依小妹的意思办吧。”
赵红梅像是料定了赵父会同意般,那小院早就找好了,姑娘也早就命人去找了,只等赵父这边一同意,她就把人接到那院子里住着了。
钱自然是要花上一些钱的,但赵红梅这钱花得乐意,也花得高兴。
这事儿一半一半,她是真心为赵父考虑,但也真心是泄自己的私愤,当日在赵府的门口她就同赵母说过了,她敢这般待她,就别后悔,她赵红梅可从来都不是让自己吃半点亏的人。
这事若不是李佳月提醒她,她还真想不到这个头上。
潘玉良知道这件事之后才明白了那日李佳月同她说的话的意思。
不过,说起潘玉良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就有点尴尬了。
这事本是赵红梅跟她大哥瞒着她大嫂做的,但不知是赵父那边没有瞒好漏了馅,还是赵红梅为解恨,故意让她知晓的。
总之,知道这件事后的赵母来闹了一场。
这司令府跟二老爷的府邸墙挨着墙,想不知道都难。
那赵母在赵红梅的府门口又是撒泼又是打滚,还是沈夫人派了人过去把人拉开的。
那赵母估计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沈夫人过去把赵红梅拉进司令府的时候,赵红梅也不管沈晏均跟潘玉良在场。
脸色不是很好地同沈夫人说着,“她自己生不出来就得让我哥断后吗?哪有这样的道理?我要是她我就自己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呆着去,还好意思来找我闹!她不是想想找不痛快吗?好啊,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我本还想着给她留几分面子,这才把人放在外面,既然已经闹成这样了,那我也没必要遮掩了。”
赵红梅一脸愤愤之色,沈夫人跟潘玉良也不好说什么。
赵红梅就是那性子,她在赵母那里吃了亏,不让她捅回来,她怎能痛快?况且这是赵府的家事。
潘玉良只能让她春兰去给赵红梅沏茶,劝着她不要生气。
“二婶,您别气坏了身子。”
赵红梅喝了茶之后才慢慢平静下来。
“这事得亏了佳月提醒我。”
赵红梅估计还有得一通埋怨,沈晏均本来准备抱着未未离开,听到这句话便又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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