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不知何故谣言却平息下来,变成了长生提前回乡的原因是皇上和娘娘恩典,不忍误了宫女的青春,特许年满二十岁的宫女回乡嫁人,还发了大笔的银子和首饰做嫁妆。
村人再联想长生回乡时穿金戴银的样子,还有周家刚买了那么大一块地,都信了这句话。若果真如谣言所传,她回来时肯定灰溜溜的,还能那么风光?那些诽谤她的话肯定是别人不服气才造谣生事的。
周王氏越发觉得神佛显灵,长生暗暗称奇,这一切都没有动摇她的离意,家乡虽好但并不适应她生活,难怪人说大隐隐于市,她要得过得清静,城里比村里更合适。
渐渐年关将至,又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天气越发寒冷,又因为水窖结冰,每次打水前都要用一根干净的长木棍使劲戳个冰窟窿,这种条件下当然没法常常洗澡了,长生也只得忍耐下来,离意越发强烈。
这天因天寒地冻久未露面的舅舅忽然来了,长生喜得赶紧下了炕去迎,她是急盼舅舅来的,还指望他带自己出去逛逛,说不定就能找到机会,
如她所愿,舅舅是来接她和玉生的,他明天刚好去云州办事,想带她们和女儿金花一起去逛逛。
长生和玉生顿时欢呼雀跃,虽然大唐对女子的禁锢并不厉害,但是她们这些穷乡僻壤的女子,想进一次县城都不容易,何况是云州府。
只是见了外婆又要被她唠叨着婚事,一想起这个长生就头疼。周王氏知道她的心思,塞给她一两私房银子买东西,又气又笑的戳着她的额头骂道:“死丫头,枉你外婆这么疼你,提起逛云州府就乐得不行,要见她老人家就拉下脸?放心,我给你舅舅说过了,让他叮咛你外婆说你答应过了年就聘人,让她先不要唠叨你,这下放心了吧?”
长生一边撒着娇儿一边乐得不行,又偷偷取了几两私房银子,换上新衣和妹妹一起坐车走了,出去一趟可真不容易。
只是表妹金花那双过于精明灵活不安份的大眼睛让她怎么也亲近不起来,她对宫妃们的衣服和首饰妆容极感兴趣。在宫里有不少这样的女子,无一不是心比天高,无一不是用尽一切手段往上爬,幸好她不是自家人,不过偶尔见一面而已。
舅母王曹氏表面对两个外甥女倒十分亲热,外婆这次真的没再提及她的亲事,只是对长生回家后总共只看了她一次,还不肯留下来陪她住几天的行径十分不满,拉着她坐在身边絮絮叨叨不肯放手。
长生何尝被人这么当做三岁小孩一般疼过,方才觉得自己一直躲着怕见她的行为有多么没良心,心下愧然的同时,就想着法子逗她开心,看得金花暗里直撇嘴。
第二天三个人很早就被唤醒起床梳洗,天刚朦朦亮就出发了,因为去得早了可以多逛一会,巳时(上午十点左右)到了小小的云州城,看着长满苔藓的青砖拱门,三人兴奋极了。
已近年关,进城置办年货和做生意的极多,云州城十分热闹,两边客舍酒馆林立,绸缎庄首饰胭脂铺杂货店应有尽有,还有数不清的小摊小贩。
王春发很快办完了别人所托之事,寄存了马车,领着她们来到专卖低档衣料和首饰脂粉的街上,金花和玉生无比艳羡地看云州女子的穿戴,一头扎进铺子出不来。
这些低等粗糙之物长生如何能看得上眼,她只是想散心而已,另外想看能不能找到机会离家另谋出路。
很快她的目光被一堆人群吸引了,隐隐约约地捕捉到几句话,心里一动,凝神静听起来。
“真排场呀,有丫头和老妈子服侍还不行,还要找个女先生……”
“听说已经张贴一个多月了,去了不少人都不满意,当官的就是挑剔!”
“算了算了别凑那热闹了,左不过官宦人家的事,与咱平民有什么关系?”
长生神色中有一抹不异察觉的兴奋,就要往前凑看个究竟,被王春发拦住:“长生不可任性,你一个年轻女孩子家别挤那热闹,若是好奇,舅舅前去打探清楚告诉你!”
“好吧,舅舅快去,一定要打听清楚,我看到哪里似有一张榜,你不识字,可向旁人问清楚。”
好大一会儿,王春发才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摇摇头说:“也没什么,不过是晋阳守将谢大人想给女儿招聘一个教养姑姑,说白了也就是女先生,乡里人没见识,以为是什么稀奇事,其实在晋阳倒是常见的,富贵人家的女儿一般从小都请女先生教导。”
长生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激起了狂澜,富贵人家给女儿聘教养姑姑,不就是相当于现代的家庭女教师?自己一心想离家谋出路,却忘了在宫里曾听说过,地位高些的宫女年长出宫后,如果误了嫁人,又不想做女牢头和教坊嬷嬷,还可去富贵人家做教养姑姑,教导人家女儿礼仪举止,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能力和机会,做教养姑姑须是二等以上且是役满由主子恩准出宫的宫女才行,犯过大错或者被贬被撵的都不行。这个招聘启事,也应该就是这么回事。
不过晋阳是卧虎藏龙之地,那个谢大人既是晋阳守将,招聘启事又怎会贴到小小的云州?可如果不是贴到云州,自己又怎能得知?长生已经顾不得细想了,一把拉住王春发的袖子:“好舅舅,带我过去看仔细!”
王春发以为她不过小孩子家好奇心重,劝不住就点头应了,嘱咐金花和玉生就在一旁的胭脂铺子里等他们,只带长生过去看。
他们费力地挤进人群,霍然看到青灰色的砖墙上贴着一张大大的招聘启事。
“谢府欲聘教养姑姑一名,有意者请来晋阳谢将军府应聘。”
短短的一句话,具体要求条件和薪酬待遇全然不提。要聘人就得有个条件呀,或年轻能干或年长老成,或者识文断字,或者精通琴棋书画,或者熟识规矩礼仪,总不能什么也不提只说聘人,哪有这样聘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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