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的裴奕将少年初长成的青涩与经历成长的成熟微妙的结合,成为他独一无二的气度,意气与温柔充斥在他眼中,使看到这张照片的人,有一种被少年惊艳了时光的感觉。
他看江瑟的眼神,爱意丝毫也不隐藏,两人相依偎的画面,那种默契与自然而然的亲昵简直要溢出了网络,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能感觉得到。
华夏资讯的这篇报导,就像是一块正餐前的甜点,使得江瑟婚事的热度再一次被人炒了起来,婚礼倒计时,已经有许多人开始期盼着婚礼当天两人的模样。
这一次婚礼的地点,定在帝都的中正大礼堂。这里是早前清朝时期留下的皇家园林,哪怕是经历了革命战时期日寇的占领,但仍被保存得很好。
华夏立国之后,对于此地在原本的独特风味上加以整改,保持了其本身建筑的特质,同时又修葺了一番被时光所腐蚀的地方。
外面是大片大片的野生植物园林,中正大礼堂恰好位于园林最中间的位置,头顶的‘中正大礼堂’几个大字,还是当年园林修建成时,皇帝亲笔所题的字。
江瑟与裴奕的婚礼就在这里举行,礼堂内部非常的大,是当年皇帝在园林歇息时,召集大臣议事的地方,这会儿已经摆上了桌椅,现场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
为了防止婚礼当天出岔子,江瑟提前几天就已经与裴奕进行排练了。
裴奕作为裴家的长孙,婚礼是一点儿都不能马虎大意的,哪怕来客的名单已经一再斟酌了,但最后邀请的人却依旧不少。
婚礼的流程江瑟已经走了两趟,随着婚期的临近,除了她与裴奕要来之外,裴晋淮及裴大太太也来了,冯中良作为婚礼当天要牵着江瑟手的长辈,自然也在受邀排练之列。
他对于这次婚礼的看重,不亚于江瑟之下,看江瑟穿着高跟鞋在台上走了两次之后,确认她这方面无误了,婚礼的策划便下台来请他,陪着江瑟也走一趟。
冯中良将手边拐杖一扔,撑着椅子站了起来,他这动作吓了一旁的小刘一跳,连忙要来扶,他却顺手将小刘的手拍开了。
“爷爷。”
江瑟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不赞同的看他,他‘呵呵’的笑:
“要陪你走这一遭,哪能带着拐杖。”
“可是您的腿……”
他的腿原本就有伤,上了岁数之后出门都需要持着拐杖,近几年更是要人搀扶着,前些日子为了替江瑟的新家装修一事儿,国内外都在跑,更是于他腿脚不利,这会儿不过是场彩排,哪儿用他把这拐杖都扔了。
“你不要被你刘叔平时说话吓到了!”冯中良转头看了小刘一眼,随即回过头看江瑟时,又笑:
“就这几步路,爷爷又不是走不动了,哪那么娇气。”
他有些吃力的踩着台阶上去,江瑟伸手来扶他时,他还将手背到背后,去避开她的搀扶:
“你看这不就是上来了?”
他其实不是不想要拉孙女的手,只是他还有些紧张,他对这场婚礼的重视不在裴家之下,准备牵江瑟走过这一路时,哪怕明知是在彩排,可他依旧有一种激动到无法抑制的感觉。
这种仪式对冯中良来说不一样,尤其是他以为他已经失去了牵着孙女的手,郑重的将她交到裴奕手上的资格,却没想到最终这牵手的重任仍又落回到他身上。
所以就算是彩排,冯中良也希望可以做到最好,他连拐杖也不肯拄,哪怕上台的动作已经令他腿脚旧患处颇感酸疼难忍了,他却一言不发。
他伸手出来将江瑟握住时,眼眶发热,她亭亭玉立,与当年冯南的眉眼完全不同,但那气质神态却依旧一样。
“我给老大打了电话,让他明晚赶到帝都,参加这一场婚礼。”
他轻声与江瑟说话,握着江瑟的手心温暖异常。
江瑟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冯中良话中所说的‘老大’应该就是她的‘父亲’冯钦轮了,只是如今她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样称呼‘他’。
“不管是不是已经疏远了,我想他们应该是要看着你出嫁的。”
冯中良话中有些伤感,江瑟沉默了一阵,轻轻应道:“嗯。”
两次彩排之后,老爷子下来时,已经有些累了,裴大太太担忧的问:
“冯叔,爸爸前些日子还担忧您这腿,替您联络了一位姓李的医生,准备让他来看看,给您调养调养。”
“实在是让老首长费心了。”冯中良忍着难受,笑着就与裴大太太说道:
“说到这事儿,我倒是想跟小宁你们商议一个事儿。”
他这话倒让裴大太太两夫妻有些意外,这会儿话音一落,裴晋淮就道:
“您说。”
“是这样的,瑟瑟婚礼当天,阿奕他们是要开车来接她的,我在想,她现在住的地方听说是超群替她租的房子,在这里出嫁不大妥当,我在南锦宛有一套住房,干脆婚礼前一晚,瑟瑟就在那里住着,第二天车子来接也方便。”
江瑟的‘家庭’环境大家都清楚,她与杜家这几年关系不算僵硬,却也不亲近,那里不算她真正的‘娘家’,在杜家出嫁自然江瑟想都没想过。
冯中良所提到的南锦宛是帝都最顶级的品牌,其品牌专做别墅,卖给富贵人家,房价每平方都被炒成了一个天价,还时常有价无市。
他早年投资房地产,倒买过两套,前年的时候就在着手装修,却一直没人去住过,平时就雇佣下人打扫。
“这……”
裴晋淮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太麻烦您了,不瞒您说,阿宁名下也有……”他话没说完,冯中良就伸手把裴晋淮手腕按住了:
“不麻烦。”他摇着头,一脸认真的模样:
“这套房子,瑟瑟在那里住着,回头这房子我都交给小刘去过户了,就算我送给瑟瑟的嫁妆。”就算是先前他执意要为江瑟、裴奕装修新房,出力出钱已经很让裴晋淮夫妻诧异了,可都比不上此刻听到他这话的意外。
“冯叔……”裴晋淮下意识的去看裴奕,冯中良就拉着他的手道:
“你也知道,我身边平时也没个人说话,瑟瑟就跟我亲孙女一样,她要出嫁,我被她叫一声‘爷爷’,觉得给这一套房子都太少了。听我的,当我厚着脸求你这一回了。”
冯中良的性格,裴晋淮再清楚不过了,他脾气倔强,很少有开口求人的时候,这会儿为了这件事,竟然连‘求’字都说出来了。
他摆出这样的阵仗,裴晋淮当时没敢吭声,事后回到裴家,却跟裴老爷子说了。
原本以为裴老爷子必定也会跟他一样吃惊,继而打电话拒绝冯中良要求的,裴晋淮甚至都做好了被父亲怒骂的打算,哪知裴老爷子听他说完,长叹了一口气,最终道:
“就依他的吧。”
倒让裴晋淮又受了一场惊吓。
确定了这个事后,九月十九日的时候,江瑟就已经住进了南锦宛冯中良过继到她名下的房子里,安心准备待嫁了。
莫安琪等人早前几天就将她的东西从租的屋子里陆陆续续的搬过来了,她邀请了夏超群、莫安琪等人及戴佳做自己的伴娘。
一开始的时候,戴佳接到江瑟的电话,其实是十分意外的。
她对于自己曾杀过人、坐了牢的事耿耿于怀,怕给江瑟婚礼带去不好的影响,但江瑟却坚持邀请她。
称得上江瑟朋友的人并不多,但无论哪一个朋友,却都是相识多年,值得深交的。
哪怕她平时因为工作的原因,与戴佳联络并不多,可有些友情,不管聚不聚,却仍在那,不会因为时光的变迁、地位的变化,就发生改变了。
二十日晚,裴奕打来电话,他有些睡不着,明日的婚礼,是他盼了很多年的事情了。
从年少时情窦初开的懵懂,到后来认定的非她不可,他梦中的婚礼早就不知道幻想过多少次了,直到如今才终于能如愿以偿。
他睡不着,其实她也是。
明日之后,她即将为人妻、为人媳,与裴奕的爱情长跑终于走到这里了。
她其实很少失眠的,但今晚却有许多事情涌上心头。
化妆师就是江瑟自己本身用惯的团队,婚礼前一天歇息在了她家里,天不亮冯中良等人就已经赶了过来,同行的还有冯钦轮夫妻俩。
他们过来时,江瑟已经换好了婚纱,妆发都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
从先前彩排时,冯中良说已经通知了两夫妻赶来的时候,江瑟就已经预料到会见到‘父母’,她曾想过许多次,见到冯钦轮夫妻时的情景,会不会热泪盈眶,会不会心绪起伏,会不会难以自控,会不会因为童年的心结心生怨怒。
她想了很多,可在看到夫妻俩一脸客套中带着几分压抑的笑容时,却有种松了口气的释然感觉。
没有激动,没有酸楚,那些陈年的旧事,种种情绪,仿佛随着她的重生,都尽数烟消云散了。
过往困住她的,都是她作祟的回忆,没有期望,没有渴求,就连埋怨都不会再有。
她看得出来冯太太脸上的笑容未达眼中,她眼里的挑剔与嫌弃隐藏得太深,可江瑟曾与她母女多年,对她性格又哪里有不清楚的。
冯太太穿着一件白色的长及膝盖的礼裙,外面套一件珍珠色的高级定制外套,拎着一个手包,微笑之余又带着一丝上流社会富人的矜持,站在丈夫身侧。
她化了得体的妆,头发也烫过,收拾得相当体面,却像是戴了一个完美的假面具,有种与现场的人格格不入的感觉,她在冯中良的示意下,与江瑟打了声招呼,直到看到夏超群时,她才露出亲切的笑容,亲切的上前挽了夏超群的手:
“超群,好久不见你了。”
在冯太太心里,阶级观念其实是相当明确的。
江瑟的名气近几年来非常大,代言的产品、演过的电影都不俗,可无论她多有名气,多受追捧,在冯太太看来,都不过是个明星罢了。
要不是因为她恰好幸运的嫁进裴家,又因为公公打了电话来要求夫妻两人前往帝都,可能江瑟这样的明星结婚,求着她也不来的。
裴家不好高攀上,现在冯、裴两家的关系,一直是因为冯中良活着才在行走,可他毕竟年纪大了,一旦去世,冯、裴两家之间的联系就断了,这是一个亲近裴家的好时机,冯钦轮听到冯中良让他夫妻来参加婚礼时,高兴疯了。
冯家其他三房的人知道他们要来帝都参加裴氏长孙的婚礼,还对两夫妻异常嫉妒,背后没少说冯中良偏心的。
冯太太虽说开心来参加这一场婚礼,却始终想不通裴家怎么会答应让裴奕娶个这样出身普通的女孩儿进门的。
在她看来,这桩婚事也就是竹门对木门,只是临行前被公公警告过,不敢多说。
她拉着夏超群的手亲昵的说着悄悄话,江瑟只看了一眼,就别开了头。
冯中良的脸色越来越沉,冯钦轮看得出来父亲心中有些不开心了,他频频拿帕子擦头上的汗水,心里埋怨这老头子年纪越大,脾气越古怪了,莫名其妙的,不知道他在生气什么。
冯太太与夏超群说了一会儿话,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似的,冲丈夫使了个眼色,冯钦轮跟在冯中良身边亦步亦趋确实也有些受不了了,便找了个借口与冯太太前后脚的出去了。
“唉。”冯中良摇了摇头,今日婚礼,他带着冯钦轮两夫妻过来原本是存了其他心思的,可是这两夫妻的表现却让他有些失望了。
“爷爷。”江瑟去拉他的手,莫安琪等人也在化妆,余下的几个工作人员在她眼神示意下,体贴的离开,留出短暂的时间给这一对祖孙相处:“我知道您的心意,但是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这个道理,她也是现在才弄懂。
“我知道您想要让我的婚礼,有父母的陪同,有亲人的祝福,可是对我来说,有您这样处处为我着想的心,就已经足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