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落实军衔制,就是要彻底建立起正规的,稳固的,不随着将领能力而波动的强军,作为大宋的柱石,军队必须坚强可靠。回顾这些年的改革,我们建立了军校,完善了人才培养制度,建立了挑选士兵和训练士兵的标准化流程,建立起强大的军工体系,落实年龄规范,对于超过年龄的将士,坚决解甲归田,保证将士的年轻化和强大的战斗力。”
王宁安继续道:“如今落实军衔制度,就是要在军中建立起明确的规范,下级要无条件服从上级,士兵不是任何将领的私产,要有完备的考核升迁制度,要人尽其才,要能服众……”
政事堂会议,王宁安亲自阐发了整个军制改革的构想。
所有士兵,分成将、校、尉三级,每一级又分成少、中、上三个层次,加上普通士兵,一共十级。
王宁安认为,以目前大宋的军力,主要的威胁是庞大疆域内部的叛乱,尤其是殖民地的叛乱,因此需要建立起小而灵活的建制,才能应付挑战。
因此军中的基本单位为营,由少校军官统帅,同时又设立副手和参谋,共同领军。所有大宋的军队,总计编成650个营,作为基本的野战部队。
另外还有水师,骑兵,炮兵,工程兵,医疗兵等等,兵力总数为48万人。
为了应付天竺的叛乱,王宁安宣布,要从禁军开始,快速完成整编,改组之后,禁军南下岭南,接受适应训练,半年之内,开赴天竺,平定叛乱。
同时,又调遣200艘战船,以及5000名海军,火速携带军需武器,支援天竺总督,稳住大局。
面临叛乱,兵部,枢密院,参谋部的效率都是空前的,他们很快就拿出了方案,而且迅速落实,整个禁军,都开始了全新的整编。
这一次的改革,可以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以狄青,杨怀玉,慕容轻尘等人为代表,他们是鼎力支持。
因为采用军衔制之后,提高了战斗力不说,军中的上将,仅次于政事堂诸公,甚至高于六部尚书。
过去担心武夫专权,就拼命压低武人的待遇,把统兵大权给了文官,弄得不伦不类。
现在好了,采用军衔制,根本不用担心武人造反,换句话说,也就不用过分贬低武夫。
为国流血牺牲,终于换来了应得的地位。
每一个将领都格外振奋,哪怕是退了下来,他们也心满意足。
王宁安已经私下里透露,对于这些年的有功老将,即便是退役,朝廷也要给予优待,部分人员会被授予大将军衔,至于狄青和杨文广,因为有开疆之功,王宁安决定要再增加两位异姓王。
继王宁安和文彦博之后,大宋又会出现两位异姓王,而且全是军方的,这让武夫们振奋不已。
像慕容轻尘等人,更是每天凑在一起,对秦王满口子称赞,五体投地。
他们是真高兴,还有些人也是高兴,但他们的算盘却不是一回事儿……
“王宁安,你弄权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病公子满脸狰狞,不停咳嗽,惨白的小脸,露出了病态的干红,眸子里,充满了荼毒的光!
不是别人,正是王雱!
人都会成长,从前王雱以聪慧自诩,结果云州一案,他身败名裂,靠着装疯卖傻,才侥幸活下来,可从此之后,父亲看不起他,妹妹看不起他,堂堂大国舅,就跟地沟里的耗子似的,见不得人。
每一天都是十八层地狱般的煎熬。
王宁安拿走了他的权力,名声,家庭,健康,让他变得一无所有……这个仇恨,那是永远无法化解的,就像是诅咒,每一天都在蔓延侵蚀着王雱。
最要命的是他还要装成幡然悔悟,装成洗心革面,承受的折磨成倍扩大。
支持王雱活下来的唯一动力,就是复仇。
可他也清楚,王宁安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也根本没有力量报仇,唯有在漫漫黑夜中,等待着永远不会出现的机会。
想不到的是,机会竟然真的出现了,王宁安动了军权,如果让他做成了,皇帝还剩下什么?
就算他们君臣感情再深,又能怎么样?
我就不信,赵曙还能为了师父,不要天下!
王宁安,这次不是我想你死,是皇帝,是老天让你死!
和王雱一样兴奋的人并不少。
比如理学上下,比如陆佃,他出现在了文及甫的府邸。
“文大人,你这里可是真够简陋的,一点不像是文家的风格!”
文及甫瞥了他一眼,“你又是什么东西,也敢品头论足?老夫还有事情要忙,没空和你扯闲篇!”
“别啊,文大人,我拜会过令尊,他不见我,没法子,只能来找你!”
“我爹!”
文及甫立刻警觉起来,他端起茶杯,冷笑道:“我爹不见你,我就更不敢见了,你请便!”
陆佃急了,“文大人,这可是天赐良机,令尊替王宁安冲锋陷阵,得罪了多少人?结果王宁安反复无常,一脚把令尊踢到开封,简直丧尽天良,令人不齿!你身为文相公的公子,难道就不想给父亲报仇吗?”
“你放屁!”
文及甫破口大骂,“我和秦王是儿女亲家,我们一家人的事情,不劳外人置喙!”
“一家人?”陆佃放声大笑,“你姓文,他姓王,几时成了一家人?而且就算是一家人,他王宁安公然侵夺圣人兵权,如果让他真的把军衔制落实下去,大宋的禁军和边军就都姓王而不姓赵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陛下会答应吗?你跟王宁安一家人,就不怕一起上断头台?”
“放屁,放屁,全都是放屁!”
文及甫豁然站起,一摆手:“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
陆佃看着气急败坏的文及甫,哈哈大笑,“文大人,我是无名小卒,可你不一样,身为议政会议领班,阻止乱命,匡正社稷,不正是你的职责吗?令尊阻挡了曹太后,万古流芳,你要是能挡得住王宁安,也必将青史留名啊!”
“快,赶走!赶走!”
家丁把陆佃赶走,可文及甫却陷入了沉思。
他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坚决。
陆佃说的没错,其实文及甫也是这么看的。
动了军权,就等于动了皇帝的命根子。
赵曙和王宁安的感情究竟有多深?能不能超过江山社稷?文及甫不敢说,但更不敢说的是王宁安的实力。
即便赵曙和王宁安翻脸,一个几乎一无所有的皇帝,能不能胜过古往今来,第一大权臣,文及甫是真的说不好。
这时候站队,去和王宁安死拼,是神来之笔,还是不作不死?
文及甫心中忐忑,半点主意没有。
枯坐到半夜,他只能展开纸笔,给父亲写信,请教文彦博的智慧。
而此刻呢,老文也没有闲着,他正在接待一位客人,司马君实!
同样都在开封,说来或许不信,这还是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
“文相公,你终于肯见我了!”
文彦博抓着花白的胡须,呵呵一笑。
“君实,你也终于准备背叛师门了!”
单单一句话,两个人之间,就噼里啪啦,火星乱冒,充满了杀机!
司马光的脸色变了又变,他读了那么多史书,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管成败,他背叛师父,那就是永远无法抹灭的污点。
对于有心成为圣人的司马光来说,这是他无法容忍的瑕疵。
但另外一方面,他早些年,做了太多对金融集团有利的事情,王宁安要一举端掉金融势力,双方到了生死关头,根本不会允许司马光置身事外。
在军衔改革之前,司马光还不愿意跳出来,但是这个军衔改革让他大惊失色。
秦王的步子太大了,他动了最不应该动的东西!
师父,弟子无论如何,也不能站在你这一边了……司马光抬头看了看文彦博,“文相公,既然晚生来了,就已经想通了,你何必拿言语揶揄折辱!未免有失大家风范。”
“哈哈哈,司马君实,老夫可不没有修《资治通鉴》,更不想当什么圣人……念在同朝为官多年的份上,老夫劝你一句,有些事情,未必如你想的那样!”
司马光略微沉吟,随后淡然一笑,“文相公,这话是不是说……你不愿意出手,或者说,你还相信秦王?”
老文道:“果然,连师父都不认了——老夫不相信王宁安,可老夫相信自己,你们的那点算盘,尚且瞒不过老夫,还想瞒过王宁安,真是笑话一样,老夫不妨提醒你一句,从头到尾,没准这就是王宁安设下的陷阱,他这个人有多黑,你这个学生难道不知道吗?”
文彦博绝对是肺腑之言,切肤之痛的深刻体会,深刻到了骨子里!
当年的议政会议不就是这么回事,从头到尾,都是王宁安设计的局,他文彦博拼了老命表演,结果为他人做嫁衣裳,不值啊!
“司马君实,请便吧!”
司马光当然不会像陆佃那么不要脸,他施礼之后,转身离去……到了外面,司马光定了定神,他又笑了!
好你个文宽夫,到了这时候,还想着首鼠两端,你跟我说这话什么意思?不就是想留一份香火情吗?
莫非你也不信王宁安能赢?真是个老狐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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