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节(1 / 1)

“我早就知道你们是一个人!”

“你不想告诉我,我就当不知道。在我眼里,不论你是法师,还是摄政王,都是同一个人,我从来都没有误会过。”

她一直知道昙摩罗伽和苏丹古是一个人——一个品性高洁、信念坚定的僧人。

他让她觉得安心,待在他身边,她很放松,不知不觉间会忘记男女之别。

所以,她从来没想过他会动男女之情,不管他以什么身份出现,她都对他分外信赖敬仰,不去细想不同身份的他对她的种种特别之处。

如果是毕娑、莫毗多对她这么好,她早就发现他们的心思了,但是他是昙摩罗伽,他总是用那张无悲无喜的面孔告诉她,他照顾她,只是因为同情她。

她不敢多想,生怕想多了亵渎他。

这段时间被她深埋在心底的愁闷、矛盾、伤心、忧思、气愤和担忧尽数涌上心头,瑶英张了张嘴巴,想起昨夜找到他的情景,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

泪水涌了出来。

“你骗我,罗伽。”

她不想哭,说话的声音却带了哭腔。

“我成了你的心魔,毕娑说你心情抑郁,病势加重,是因为我,对不对?”

她终究给他添了麻烦。

昙摩罗伽怔怔地看着她眼睫上晶莹闪动的泪花,出神了很久,抬起手,又缩了回去,挪开视线。

“是我梵行不足,心不静的缘故……公主不是我的心魔。”

他停顿了一会儿。

“遇上公主,是我之幸。”

若是没有遇见她,也便罢了。

遇见了,留下了痕迹,叫他难以放手。

瑶英喉头发紧,淡淡的暖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包围在其中。

他从未将她视作麻烦,即使因为动情煎熬,也是如此。

她微微一笑,眼睫间的泪花被绞碎:“法师,对我来说,也是如此。”

“遇上法师,是我之幸。”

瑶英长舒一口气,轻笑,眉宇间的忧色尽数褪去。

“所以,在第一次发现法师喜欢我的时候……我错愕,诧异……但一点都不觉得反感,相反,心底有种莫名的欢喜。”

昙摩罗伽失神地看着她,一动也不动。

第156章我不在乎你是个和尚

峡谷里长风猎猎。

昙摩罗伽怔怔地立着。

瑶英扯着他的袖子,咳嗽了几声,面庞浮起浅笑。

“从前,我对法师敬仰信赖,对摄政王时的法师也是,从未想过其他。”

不管他是昙摩罗伽还是苏丹古,一直冷静沉稳,从来没有多余的情绪,更没有表现出男人的欲望。

而且她不小心看到他赤身时,他很坦然,完全没有其他情绪,清冷如玉。

瑶英以为,昙摩罗伽把她当成一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加之她担心李仲虔的安危和西域各州的局势,就更没有余暇去分心想这些事。

“后来,法师患病的时候,毕娑一次次请我陪伴法师,那时我虽然心有疑惑,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因为我了解法师的病情,而且会为法师保守秘密,所以毕娑才会找我。直到上一次,我才开始怀疑……”

瑶英看着昙摩罗伽的侧影。

“那晚,法师趁我睡着时,为我盖被,想要……碰我……”

当时,他久久凝视她,久到她怀疑他是不是想做点什么。

听她提起那天夜里的事,昙摩罗伽没有做声,风吹袍袖轻扬。

瑶英斩钉截铁地道:“我知道,那不是我的梦。”

……

昙摩罗伽是个和尚,不可能仅仅因为同情怜惜而想碰她。

那一夜,瑶英的怀疑得到证实,如五雷轰顶,心脏狂跳,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她很庆幸昙摩罗伽正病着,不然肯定能听到她如擂鼓的心跳。

在她眼中,昙摩罗伽参透万事万物,因为什么都看透了,也就不会在乎,有时候他甚至冷静理智到近似冷漠,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对一个女子动情?

他居然会喜欢她?还想挽留她?

瑶英一夜没睡,脑子里混乱一团,思绪潮涌,难以形容。

很多从前隐隐觉得不对劲的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他带她去佛塔祈福,请天竺医者为她诊脉却不告诉她,雨中的拥抱,毕娑说他心情抑郁难纾,他时常一言不发地凝视她,梦里对她说想要她留下来陪他……

一道道回忆涌上心头,瑶英翻过身,望着长榻上侧身而卧的昙摩罗伽,心里酸酸胀胀,万钧沉重。

震惊、错愕、茫然、矛盾、惶惑、酸楚……

唯独没有被隐瞒的气愤。

也没有和他共处一室的害怕。

假如换成其他男人半夜三更想趁她熟睡时伸手碰她,她早就卷起衾被找借口离开了。

可是换成昙摩罗伽,她一点都不怕。

瑶英很难过。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昙摩罗伽。

他是出家人,书中的他至死都坚持自己的信仰,他对她动了情,还把她留在身边,心里肯定受了很多煎熬。

而她什么都不知道,很可能会在无意间伤害到他。

她的每一次亲近,于他而言,都是考验。

她还那么多次高高兴兴地和他谈起回乡的事……

瑶英凝望着他,想了很多事,想了很久,思绪慢慢变得清晰。

……

日头升到山崖顶上了,一阵阵凉风刮过,古怪的啸声回荡在峡谷里。

瑶英抬起头。

“法师,那天早上毕娑进屋的时候,我是醒着的,我做了一个决定。你知道我的决定是什么吗?”

昙摩罗伽任她攥着自己的袖子,没有应声。

瑶英道:“我懂了法师的心思,仔细回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所以我决定郑重地向你求证。”

如果他否认,她就离开。

“法师是修行之人,我明白法师的信念有多坚定,也了解法师身为佛子所承担的责任,既然法师从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情意,又在我几次试探之后矢口否认,说明法师意志坚定,男女之情只是一时的冲动。法师佛法高深,必定参得透,不会为男女之情所扰。”

“从前,我不知道法师的心思,无意间给法师添了麻烦。后来我知道了法师的心思,怎么能继续赖在圣城,再打扰法师?”

“既然法师已经做了抉择,我不会逼着法师承认对我动了男女之情,那么做只会让你我都不痛快,徒增烦恼。”

“我想和法师愉快地道别。”

这样一来,以后当他们回想起对方时,心中只会记得对方的好。

那时瑶英心想:虽然昙摩罗伽对她动了情,但他不打算告诉她,她何必去深究?

他既无心,她绝不纠缠。

于是,她离开了。

瑶英迎着倾泻而下的灿烂日光,轻轻地道:“法师,你知道吗,上次我离开圣城的时候,下定了决心——这辈子,我不会再见你了。”

她语带笑意,轻描淡写。

昙摩罗伽闭了闭眼睛。

“我不会以私人名义给你写信,不会再来圣城。”

“这一生,我和你再无任何瓜葛。”

“死生不复相见。”

瑶英一字字道,语气平静。

昙摩罗伽不语,吹在脸上的风冰凉。

瑶英笑了笑:“法师,我当时想,自己可以说到做到,绝不回头打扰你。”

她是这么打算的,而且她也这么去做了。

离开王庭后,她不再给他写信,不打听他的消息,即使在高昌遇见他的亲兵缘觉,她也一句都没有提起他,只讨论了一些王庭的军情。

他们这样分开,她心里感激他,他默默关心她,从此天各一方,各生欢喜。

万里之遥,天堑无涯。

瑶英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目光落回昙摩罗伽脸上。

他刚刚撕开面具,脸上还有些痕迹,墨笔勾勒的五官深邃苍白,眉聚山川,眼似琉璃。

“这就是法师想看到的结果,是不是?”

昙摩罗伽沉默。

对,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果。

“你想和我彻底了断,哪怕今天你不小心在我面前泄露了心事,让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也不会更改意志。你宁愿暴露身份,直接告诉我你就是苏丹古,也不想让我对你有任何念想……即使是伪装的身份,你也不会允许自己有丝毫的松懈。”

昙摩罗伽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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