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爷的来历,鲁掌柜并不知晓。只是东家曾经特意告诉过他,偃师县城有三个人绝对不能招惹,其中一个就是如意赌坊的窦爷。
在外人眼中,如意赌坊的东家跟醉霄阁的东家一样,同样神秘,很少露面。因此窦爷和鲁掌柜就成为主事之人,所以窦爷能一句话免了偃师四虎所欠的三百两赌债,而鲁掌柜面对天然居强势崛起,也落了个共存亡的结局。
不过鲁掌柜是见过自己东家的,而且时不时会有联系。东家姓黄,也是胖子,比他胖出三圈,刚被窦爷喊作黄胖子。
鲁掌柜下去没一会,雅间外就传来咚咚响的脚步声,杨平安甚至感觉到地板在剧烈震颤,桌上碗碟也发出清脆撞击之声。
黄胖子三十几许名副其实,五短身材臃肿肥胖,以杨平安目测,其腰围绝对超过身高,低下头来肯定看不到脚尖。至于影子能否吓死狗,那就不得而知了。
“哎呀,我说我眼皮怎么跳个不停,原来是窦爷大驾,黄某有失远迎,还请窦爷多多包涵!”黄胖子一踏入房内,就不停赔笑,“来人,将我珍藏多年的女儿红拿来,我要与窦爷痛饮一番!”
说完这些,他似乎才发觉屋内狼藉,愕然道:“这是发生何事,怎会如此乱糟?”
杨平安和窦爷并排而坐,懵懵懂懂的油粉三人组站在二人身后,五人听到黄胖子好似自言自语的问话,皆不吭声。
黄胖子扫一眼五人做派,抬手一巴掌抽在鲁掌柜脸上:“老子让你打理醉霄阁,是用来结交各方朋友的,你究竟做了何事,得罪这几位客官,连窦爷都得罪了!”
鲁掌柜腰背佝偻,脑袋低垂,默不作声。
“老子问你你还敢不回答!”黄胖子正反手连续七八个大嘴巴子,打得鲁掌柜满脸红润,嘴角溢血,这才停手。“窦爷,各位,下人不懂事,黄某在此赔罪了。还请诸位高抬贵手,原谅他这次。”
窦爷并不愿跟黄胖子翻脸,正要开口应下,却听杨平安怪声响起:“他不懂事?那你懂事?我刚才可是听见他说,你想谋反,缺乏银两,所以想要从我手中抢走豆腐配方,赚取钱银购买兵器战马。”
“我没有!”鲁掌柜再也忍不住了,连忙否认,他真的没说过。
可杨平安一开口,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杨国忠立刻补充:“我证明,我听到了,就是他说的。还说要是我大哥将豆腐配方交给他,将来事成之后封我大哥一个开国王侯!”
“我也听到了,他还威胁我们,要是我们不同意,今晚难逃一死!”
“还有我!当时我们想要冲出去报官,他就然让人打我们。窦爷您看,我脑袋上的包现在还没消呢!”
油粉三人组的机灵,让杨平安大为满意,尤其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杨国忠……要不他是杨国忠呢?
“我真没有啊!”
窦爷虎目炯炯,精光连连闪烁,紧盯黄胖子。黄胖子倒吸一口凉气,肥肉乱颤,张大嘴巴看着杨平安。
房间内很安静,很安静,除了鲁掌柜指天发誓不停叫嚷。
好一会,黄胖子才说道:“窦爷,您朋友的玩笑,实在开不得。谋反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我们只是普通生意人家,怎敢生出那份心思?”
以窦爷的老辣,自然听得出这是杨平安故意诬陷。他也不愿将黄胖子逼得太狠,呵呵一笑:“兄弟,你会不会听错了?”
杨平安很给他面子:“二哥既然说听错,那就是我听错了。”
黄胖子这才松了口气,从小二手中拿过陈年女儿红,打开封口,顿时一股浓醇酒香沁人心脾。
主动给窦爷和杨平安斟满一杯,黄胖子忽然发现面前多了三只手,每只手都端着一个酒杯,油粉三人组正直勾勾的看着他手中的陈年女儿红。
咬着牙,给以往替他提鞋都没有资格的油粉三人组一人倒上一杯,他又给自己倒上一杯,然后端起酒杯,说道:“窦爷,这位小兄弟……”
“在下杨平安。”
“窦爷,平安兄弟……后面三位兄弟,今曰多有得罪,黄某敬各位一杯,稍后还有薄礼送上,为诸位压惊。”
不愧是黄胖子珍藏的陈年女儿红。
色如琥珀,澄黄透明;味比琼浆,醇厚甘鲜;滴滴入口,唇齿留香。哪怕杨平安都暗暗叫好,更不要说贪杯的油粉三人组了。
“黄胖子,今曰之事,就此揭过,你看好了,他是窦某兄弟!”
“是是,黄某知晓,以后定不敢冒犯。”黄胖子刚松一口气,心就又揪起来,因为杨平安开口了。
“等一下!二哥,黄胖子倒是没有冒犯你,但那人,可是不把你放在眼中啊!我不是挑拨离间,不过若是我被人小瞧,定不会轻饶他!”
窦爷闻言眯起双眼,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不言不语看向黄胖子。后者眉头一皱,旋即看向鲁掌柜。鲁掌柜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不已。
“杨兄弟以为应当如何?”窦爷对杨平安那不是一点半点的好。
杨平安眯眼一笑:“我兄弟挨了不少打,我都不知有多少下。”
不能不说,杨国忠很会琢磨人心思,立刻答道:“大哥,我被打了十六棍!”
邓维也反应过来:“我挨了十……嗯,是二十一下!”
娘娘腔比较独特:“安安,我先摸摸。一五一十,十五二十,廿五……哎呀,数不过来了,就当三十下好了,便宜你了!”
油粉三人组的回答,让黄胖子脸色异常难看。脸上肥肉抽搐一阵,转身冲着门外打手道:“算七十棍好了,你们还不动手!”
说完也不顾鲁掌柜哀求连连,被打的叽哇乱叫,捧起女儿红,继续给五人倒酒。
一炷香过后,鲁掌柜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似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黄胖子看眼窦爷,最后转向杨平安:“可还满意?”
“啧啧,不是我这人不好说话啊,实在是你们自家人打自家人,与我等何干?我兄弟是被他打得,可打他的却不是我兄弟,这能算是报仇么?”
窦爷饶有兴趣的看着杨平安,黄胖子气的手脚冰凉,就连趴在地上装死的鲁掌柜都颤抖起来。
鲁掌柜挨得那顿打并不重,虽然黄胖子加到七十棍,可下手的全是自己人,就是走个过场。但不论下手轻重如何,都是在削黄胖子的脸。
“窦爷,您看?”
“问我作甚,我兄弟做主!”窦爷的回答很是利索。
下一刻,黄胖子的气势变了,再没有之前的唯唯诺诺,挺胸抬头,冷声问道:“窦爷,你当真要跟我们醉霄阁撕破脸么!”
窦爷一脚将椅子踹飞,砸倒黄胖子:“你算个鸟毛!你家主人见到老子也不敢这般猖狂!给你脸喊你一声‘黄胖子’,不然老子现在就拆了醉霄阁!”
这么[***]?杨平安暗自琢磨。他已经听说醉霄阁来头不小,可听窦老二的话……好像更[***]?
黄胖子拒绝了手下人搀扶,趴在地上,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一会从地上爬起,脸上再次出现谄媚笑容:“刚才黄某一时昏头,言语冒犯,还请窦爷见谅。”
窦爷冷哼一声,杨平安一挥手,一直跃跃欲试的油粉三人组便跳了出来。各自抢过一根木棍,逮着地上的鲁掌柜,就是一通好打。
这回鲁掌柜是真的惨叫了,肉疼入骨让他无法忍受。好在油粉三人组也是常年游走于打人和挨打之间,下手极有分寸,只打鲁掌柜背臀腿,倒不用担心闹出人命。
……
偃师四虎各自收了醉霄阁压惊银,杨平安得银票五十两,其余三人各得银票二十两,至于窦爷收了多少,杨平安就不知晓了。
“兄弟,今曰你太过狠辣,怕是将醉霄阁得罪狠了?”离开醉霄阁,窦爷支开油粉三人组,告诫杨平安。
杨平安笑了:“二哥,你以为,今晚我忍气吞声,他们就不会再找我麻烦么?”
窦爷也笑了:“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看得到是通透。不过你说他们意欲谋反,可有此事?”
“二哥,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不会当真吧?”
“哪能呢!”窦爷的目光有些奇怪,至少杨平安看不懂,“兄弟,以后除了要提防柳青青外,你还要小心醉霄阁。”
“有二哥在,怕他作甚?二哥,小弟其实一直有事瞒着你……”
“是何事?兄弟但说无妨!”窦爷来了兴趣。
“那个,自从当初二哥仗义,免了我们四人的赌债,我就将欠二哥的赌债折进豆腐生意里。二哥占两成,这些曰子来,也有个一千几百两,明曰我换成银票,一并给二哥送去。”
窦爷是老江湖,当即就想明白杨平安用意,苦笑一声:“你倒是好算计!不过我得告诉你一声,若是醉霄阁决计找你麻烦,二哥也护不住你。”
“怎么会呢?醉霄阁的来头很大么?”
窦爷一愣,岔开了话题:“来头大小不重要,重要的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醉霄阁一旦撕破脸面毫无顾忌,就连明枪二哥都挡不住。”
“这么厉害?那我该当如何?”
窦爷略作沉思,低声道:“前往东都。”
呃……
杨平安心中一沉:“此事容我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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