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一切,离开禅房,将门关好。
正待离开之际,“阿弥陀佛”一声佛号,让来人的身体顿了顿,然而,却并没有表现出慌张,寻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蹲了蹲身,规矩有度的见礼,“大师。”
“阿弥陀佛,施主深夜造访,却不知有何贵干?”
片刻的静默,随后是一声轻轻的低笑,“这天下间,要论心如明镜,怕是无人能比得上大师,大师当知道,我并无恶意,至少对王妃是这样的。”
“阿弥陀佛。”了尘大师捻动佛珠,并没有多说什么。
“大师是方外之人,轻易不沾染红尘之事,只是大师心怀苍生,悲悯世人,到底是做不到完全游走在红尘之外,才在一定程度上介入了此事,不过,这样其实也挺好,不管你心里怎么看待晋亲王,帮他的目的又出于什么,王妃是无辜的,她最不该被卷入这一场腥风血雨的博弈中,所以现在这样,真的挺好。”
了尘大师慈眉善目,不知具体年岁,但是,当今世上,他数第二没人敢数第一,这样一个人,身体健朗,目无浑浊,甚至在这不是很明显的月光下,亦能将对方瞧得清楚明白,世上命理线混乱的人到底只是少数,这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夜深露重,施主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阿弥陀佛。”
“多谢大师了。”知道今晚的事情,了尘大师是揭过去了。
如何来,就如何去,步态不变,也不刻意做出藏头缩脑的事情,很是坦荡。
了尘大师对着靖婉所在的禅房看了片刻,抬步走了过去,他的脚下才是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他也无需借助什么,准确无误的走到靖婉边上,伸手探了探脉,所料不差,三日后应该就能醒了,目光落到靖婉手腕上的佛珠上,别人看不出来,在他眼里,那串佛珠的变化简直是一目了然,就好像一对金光闪闪的珠子中间,出现了一颗紫中带黑珠子,虽然颜色看着似乎有点不详,不过,了尘大师能够感觉得出来,这颗珠子无害,能解决晋亲王妃身上的问题,而且……
人心,是非,曲折……
了尘大师拂了拂衣袖,离开禅房,那一道门自动的合上,而房内,在无形中好似有所改变,龚嬷嬷动了动,然后在猛然间醒了过来,蹙了蹙眉,起身点了灯,先查看了靖婉的情况,从头到脚,没有一丝遗漏,随后转了转,将窗户门扉,以及一些细节的地方都仔细的瞧了瞧,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对方,但是,凭借曾经暗卫的直觉,她的神情怎么也放松不下来。
随后,龚嬷嬷又打开房门,四下看了看,没问题,奇异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接下来一整夜,龚嬷嬷都没能再合眼。
而从靖婉这里回去自己住处的人,在进入房门之后,惊觉房中有人,事实上,那种感觉并不让人愉悦,不过却不动声色,看着一动不动的站在床边的人,就算是映衬着月光,也沾染不上半点霁月光风的气质,反而阴沉沉的,让外面的月光都跟着失色了几分,看着就不像是活人,着实让人不喜。
他不开口,她也不说话。
“这么晚,你去找她做甚?”在场面似乎会就这么天长地久的下去,站在窗边的人终于开了尊口,只是那嗓音有点沙哑,但是不是那种类似于没睡醒或者故意压低了声音,而更像是声带被破坏,听上去有几分刺耳。
“王妃是主子,便是彻夜收着,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你现在不被信任,其他人都是被牵连的,你才是罪魁祸首。”
女子冷嗤一声,“咱们半斤八两,谁也不是好东西。不过说起来,你的胆子还挺大,敢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莫不是真以为王爷将手下的好手都带走了?”
事实如何,其实他能站在这里,已经是最好的说明。
窗边的人微微的侧头,微弱的月光下,那双眼睛却给外的清晰,同样非常的瘆人,不仅如此,还有他那一张坑坑巴巴的脸,上面似乎还有什么在蠕动,看上去,简直让人起鸡皮疙瘩。
女子的神情,有细微的变化,“你还真够让人恶心的。”
或许早就不是第一次面对别人类似的目光或言语,他从内到外,都没有一丝波动。
或许他这泰然处之的模样惹怒了她,“不知道王妃瞧见你这模样,会是什么反应,是被吓到呢,还是被恶心到?十个人,至少有九个会视你为洪水猛兽吧,剩下的那个,在第一时间就被吓晕过去了。”
眼神中终于出现了情绪变化,阴测测的,不是凶兽,而是夜叉。不过,最后倒也没有如何,不知道是懒得计较,还是心灰意冷。将手中的东西丢了过去,“里面的东西能解眠蛊,三日内,带她离开白龙寺。”
“你们还真是看得起我,能给王妃下眠蛊已经是千难万难,现在龚嬷嬷根本就不允许我们任何人近身,在她的眼皮子低下给王妃解眠蛊?是让我直接暴露出去吗?还没过河呢,你们这就准备拆桥了?”女子握着手上的瓷瓶,淡声道。
“那是你的事情,做不到,又要你何用?”
“你就不怕我把你们全部都咬出来?”
窗前的人,嘲讽的勾了一下嘴角,“李鸿渊能或者回来,不用你攀咬,我们都不会有好下场,他死了,你攀咬再多也无济于事。”
“原来在你们眼里,王爷还有活着的可能啊,我还以为你们行事多周密,设下的是必死的杀局呢。这么说,还真是高看你们了。”
“这与你无关,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衣袖一甩,径直的从女子身边擦过,大步的离去。
重新归于安静之后,女子随意的扔了手中的瓷瓶,在一张简单的木椅上坐下来,单手托腮,相比刚才隐隐带着不忿与嘲讽,现在全完的安然下来。
黑暗中,神思有些飘忽,那些人,都当她是地上的泥,想怎么踩就怎么踩,而自己,都必须按照他们安排的路去走,没有自由,没有尊严,更没有自我。
在晋亲王府,其实是她最快乐的一段时间,不用迎来送往,不用欢场卖笑,王府里大多数人因为她是王妃身边伺候的,都敬着三分捧着三分,而知道她身份的人,就算不是那么信任她,很多事情都将她排在外,但是,也未曾瞧不起她。
她身怀大把的银子,该是所有贱籍中最为富有的人,曾经拿到手的时候,还犹疑过,媚姨是做皮肉生意的,怎么就偏偏对自己格外的不同,延迟接客的时间就算了,临走的时候还给自己大把的银两,说是她的卖身钱……
如果在王府的日子不是被打破了,她或许真的会一辈子感激媚姨的。
在王妃他们还在西北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有人找上门,告诉了她一个故事。
她爹是被人精心培养的暗卫,而她娘是只是普通女子,他们走在一起,是不被任何人祝福的,她之所以能在父母跟前活到几岁,那都是她爹用命去拼一个又一个高危任务,她娘同样泥足深陷,苦苦挣扎,而这些,依旧远远的不够,他们从来就不养废人,而她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被刻意的培养成一颗棋子,在她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
血潭泥浆,哀鸿遍野,饿殍满山,至亲不在,遵循亲娘临终的话,一定要活着,孤苦无依,苦苦挣扎,受尽欺辱,沦落风尘,这些都是培养她的一个过程。
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就是她发挥作用的时候,只是,那么幸运的,都不用那些人多费什么功夫,她就进了晋亲王府。
他们说,晋亲王妃之所以留下她,是因为她先保护了晋亲王妃的丫鬟,所以,她根本就不欠晋亲王妃的;能为主子效命,是她这种下贱人求都求不来的荣幸……
她凄惨的命运,都是他们一手造就的,现在却还要替他们卖命,多可笑。
她没办法拒绝的,因为,她父母还活着,有些事情,她不得不做。如果她没有关于他们的记忆,或许还无所谓,可是,她对他们的记忆很深,非常的深,就因为那刻骨的记忆,反倒让她一度怀疑,那其实也是刻意的做出来的,太小,没有判断力,所以轻易的认为他们好,很好,甚至怀疑,那根本就不是她的父母。
一切都是控制人的一种手段。
怀疑归怀疑,感情依旧占据着上风,至于他们是否真的还活着,她不敢去赌。
只是,她们这样的人,就天生该被人拿捏,想捏扁就捏扁,想搓圆就搓圆?
拂容在黑暗中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说起来,晋亲王一个人,南齐还要蛊这种诡谲莫测的东西,居然还要寻找前魏联手来对付,是晋亲王太强大,不也是这些人太废物。
如同了尘大师所判断,靖婉果然在三日后醒过来。龚嬷嬷险些喜极而泣。
而对于当下的处境,靖婉仿佛也不意外,甚至都没询问,在驱除了身体的不适之后,很淡然的吃了一顿素斋,当然,有一段时间没有进食,因此,吃得并不多。戾王嗜妻如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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