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在这个地方被“老熟人”找上门,李鸿渊倒是没什么反应,毕竟已经几
十年了,他不至于还纠结找不痛快,不过按常理,就算是在这里见到他们,闵筱媛
应该不会主动找上来才是,想来也就是孙宜霖要见靖婉,孙宜霖一个傻子会想起靖
婉来?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种情况了,孙宜霖清醒了,而孙宜霖也只有一种情况才
会清醒:濒死。
而闵筱媛大概也感觉到了,不然,在明知道孙宜霖不被待见的情况,恢复了神
智,更该躲得远远的才是,只有知道了是临近最后的日子,才会再无所顾忌。
事实上,当初龚九将孙宜霖弄成了傻子,并非是大多数人认为的蛊,而是毒。
闵筱媛曾千辛万苦的带着孙宜霖寻找摆夷族,当然,在李鸿渊吞并掉南齐之
后,摆夷族所在也成了启元的一部分。
或许真的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她给找到了,然而,最终的结果自然是一
场空。满怀希望,历尽千辛,伤痕累累,终于到达目的地,然而,满腔的欣喜没能
维持多久,转瞬间又陷入绝望中,闵筱媛那时候,真的差一点点就崩溃了。不过,
好在她最后还是撑了下来,只是,那段时间,她的精神状态很差,绝望,痛苦,憎
恨,厌世,便是对孙宜霖的态度也是时好时坏,先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发泄在他身
上,然后,有抱着他哇哇大哭,各种道歉。
闵筱媛差不多花了一年左右的时间,才从这样的情绪中走出来,在某种程度上
来说,已经相当的难得了,要知道,这样的情况,很多时候都是越陷越深,负面情
绪越积越深,差不多大概也就疯了。
闵筱媛为孙宜霖放弃了太多,也付出了太多,但是,她到底是心性不错的人,
没有将过错推给别人,没有怨天尤人,知道那都是自己愿意的,没人逼迫她,就算
是因为蛊,她不能再回家,依旧没办法真的恨孙宜霖,更何况,是她将他强行留在
世上的,既如此,就该对他负责,而不是让他自生自灭,过得跟其他无人照顾的傻
子一样任人欺凌作践。
所以,她打起精神,多方辗转,最后在藏金国的王城定居下来,这里,的确是
她最好的选择。
靖婉并未召见他们,而是反正也是闲着,倒是屈尊降贵登了门,或者还有点想
看看孙宜霖都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为什么想看,大概还是因为孙宜嘉,对于
孙宜霖本身,还真没什么想法。
闵筱媛之前已经在人群中见过李鸿渊跟靖婉,这会儿面对的时候,倒也没有如
何震惊。
而闵筱媛呢,靖婉瞧着,比她预想中倒是好一些,外在与年龄基本相符合,只
是可能经历了太多,所有的事情又都是自己动手,曾经那个锦衣玉食的世家贵女已
经不见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曾经或许满桌子美味珍馐、一天几身换了就扔依旧
穿不完的华服都兴趣缺缺,现在或许会因为一顿肉食、几年了才裁剪一身衣裳就喜
笑颜开。
面对李鸿渊跟靖婉的时候,至小融入骨子里的教养跟礼仪又回来了。“民妇参
见陛下、娘娘。”
“免礼。”在来见闵筱媛之前,靖婉就已经让人查清楚了他们的情况。
就对外而言,她与孙宜霖是夫妻,从探听的情况来看,认识闵筱媛的人对她的
评价都相当的不错,将她的傻子夫君不离不弃且照顾得很好,他们没有孩子,但是
却收养了两个孩子,差不多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
不过,靖婉瞧着,闵筱媛跟孙宜霖估计没有夫妻之实,而她能做到今日这般,
不是几天几月,也不是几年,而是几十年,老实说,靖婉真的挺佩服她的,天底
下,怕是没几个人能做到这一步。
闵筱媛收养的两个孩子,被教养得不错,但是,平日里接触的到底是普通人,
这骤然间见到贵人,难免有些无措拘谨。
对于这些小辈儿,靖婉的脾气倒是一向都不错,给了见面礼,就让他们自己去
了,毕竟,今日主要还是孙宜霖。
孙宜霖中了毒这一点,靖婉自是不知道,不过,在四目相对的时候,她知道,
他是清醒的。
孙宜霖因为傻了,什么都做不了,衣食住行被精心的照顾着,本身又不用废什
么心思,自然就老得慢,看上去,竟然与李鸿渊的外在不相上下,当然,论康健程
度,孙宜霖肯定是拍马难及。
孙宜霖原本是坐在摇椅上,见到靖婉他们,欲起身,闵筱媛急忙上前将他扶起来。
“坐着吧,许些虚礼,不必在意。”
“多—谢—娘—娘—”孙宜霖或许倒也没有客气,轻拍了一下闵筱媛的手,又坐了回去。
孙宜霖或许是多年不说话的原因,声音又低又哑,说话的速度也相当的慢,就
像是先天的聋哑人,经过长期的训练,好不容易能够开口一般。
双方都坐了下来,李鸿渊从始至终都没说话,面上也没显露什么情绪。
“能在藏金国的王城相遇,也算是缘分了。”靖婉瞧着孙宜霖,“你要见我,可
是想了解一下嫂子他们的情况?”她不认为孙宜霖现在对她还怀着什么心思,就算
因为痴傻几十年,他的心智还停留在痴傻之前,相信他也不会表现出来,而除此之
外,他唯一还关切的,大概就是孙宜嘉了。
孙宜霖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靖婉的话,事实上,找上靖婉,是闵筱媛的意
思。他是在靖婉他们抵达藏金国王城之前一段时间里清醒过来的,过去的几十年,
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在清醒之后,其实还是与记忆的,尽管,他的活动空间有
限,尽管去看那些记忆,就像是在看别人的事情,但是,那些被人嘲讽轻视的屈
辱,他都不在意,却深刻的知道闵筱媛的艰辛,纵使是铁石心肠,也不可能无动于
衷,更何况,孙宜霖对闵筱媛也并非全然无情。“真是,傻丫头……”
尽管,闵筱媛早就不是什么丫头了。
自己的身体状况,孙宜霖也不是全然无知,他能清醒过来,在某种程度上可称
之为“回光返照”,毕竟是中了毒的,就算时主要针对神智,对身体也不是全然没有
影响,事实上,他似乎看着还不错,然而,已经没有自己站起来的能力,身体在迅
速的衰败,每一天醒来,都可能见不到次日的艳阳。
这样的情况下,孙宜霖怎么还会去想几十年前的什么人什么事。
然而,在数日前,闵筱媛突然告诉他,元启帝后来了藏金国王城。
元启帝后是谁?他根本就不知道,还是闵筱媛解释之后,他才明白过来,恍然
了片刻,才忆起过去的一些事情,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反而让闵筱媛误会他似乎还
牵挂着靖婉。
而对他的身体状况,闵筱媛自然也清楚,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想要成全孙
宜霖最后的“心愿”。而且,在她看来,李鸿渊跟靖婉恰好在这时候出现在藏金国王
城,未尝不是一种“缘分”。
想来,于闵筱媛而言,大概也不过哀莫大于心死,她这么多年的付出,这个男
人心里还是惦记着别人,再如何,也该到头了。
闵筱媛离开的时候,孙宜霖岂能感觉不到她的心思,可是,他的状态,拦不住
她,也没办法立刻清晰的解释出来。
之后,孙宜霖也没找到机会解释,因为闵筱媛的刻意回避。
无奈,就只能暂时放弃,最终等来了现在的局面。而现在,他也只能顺着靖婉
的意思,事实上,也确实想了解一下。
“嫂子挺好的,与三哥孕育了一女两子,三哥身边也没别人,夫妻感情一直都
不错,三个孩子都已经成家,各自也都有了自己孩子……”靖婉不疾不徐的说道,大
致上也只能说这么多,毕竟,前面将近二十年,她在宫中,尽管那时候娘家人也市
场入宫,但也只是相对而言,而后面十几年,她又在外面,更是没见到人,所以,
详细的,当真是不清楚。
“骆—家—人,自—然—是—没—有—叫—人—不—放—心—的—地—方。”有她压制着,骆家
男人是不会花心的。
靖婉笑笑不置可否。“在元启元年的时候,三哥曾外放,你们跟他们是不是见
过?”靖婉随后问道,目光看向闵筱媛。
闵筱媛原本有些心不在焉,被靖婉问道,猛然回过神,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脸色瞬间有点苍白,“回娘娘,的确是。”从当初见到那位“小姑子”,简单的交谈就
能知道,对方对于自己兄长的事情并不知情,那么,显而易见的,是被隐瞒了,只
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什么话都被套出来了。尽管那时候“小姑子”没有特别过激
的反应,那长久的沉默,还是叫人憋得慌。毕竟,对她“小姑子”来说,一边是亲兄
长,一边是关系极好的小姑子,肯定会非常的难受。
靖婉点点头,如此就说得通了,祖母离世,他们都直接回齐安府守孝,而她嫂
子孙宜嘉更是在齐安府呆了三年,三年后跟着长辈一起回的京城,回来之后入宫,
她有一丝丝的不自然,当时靖婉倒是没有多想,现在想来,是知道孙宜霖的事情,
两面为难,不知道如何自处吧。
有些事情吧,其实不该说,闵筱媛担心靖婉恼怒,不过看靖婉没有追究的意
思,这才稍稍的舒了一口气。
李鸿渊突然站起身,凝视了孙宜霖,本来该是一代人杰,国之栋梁,如今这
般……李鸿渊心里无悲无喜,片刻,转向靖婉,“说完了就走吧。”径直的转身离去。
靖婉倒也跟着站起身,不仅仅是因为李鸿渊的关系,实际上,确实也没什么可
说的。“且珍重。”
闵筱媛将人送出去,折回来,看见目光放空看着天空的孙宜霖,察觉到她的存
在,向她伸出手,“筱媛,过来。”
闵筱媛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走上前,他就快……更没法对他硬起心肠。
孙宜霖拉着她的手,“没有,没想,见她,已经,忘了,你,信我。这里,”孙
宜霖点点自己的心脏,“只有,你。”
且不论真假,闵筱媛的眼泪一下子就滚了下来,似乎几十年的等待终于有了回
报一样。
对于孙宜霖的具体情况,靖婉是不知道,不过,大致也能猜到,他怕是活不了
多久了,倒也没什么反应,也别管孙宜霖是否是正常情况,按说他当年就该死了,
不管这几十年算不算他捡来的,能再见,实属预料之外,然而,见不见也都是那么
一回事,这么多年,谁还会去纠结这个,不过如果死了,那么事情也算彻底的了解了。
,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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