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年关,在过年前的前几日,夏立齐便做好了上川县衙一年事务的汇总,向上一级述职后,便彻底闲了下来,反而是柳氏越到了年关的时候,事情便越发多了。
给夏立齐上级家中要备上的年礼,给亲戚朋友送的年礼,还有要给夏立齐的下级回赠的年礼……一大堆的事情,一下子即使柳氏不亲自一一备着,也都是要过目过的。
锦绣跟柳氏也学了几年管家,大事上还得跟在柳氏身边看着,不过一些个小事,她也能够帮上忙了。夏立齐也不是闲下便真闲了,柳氏一些来不及的看的账本,都是由夏立齐帮着过目。
过年里也都这般忙忙碌碌的过着,不过今年多了两号帮忙的人,倒不像往年那般忙碌也在年三十之前全部都搞定了。
年三十夜,虽然上川的天一直没有好转过,仍然下着小雨,不过锦绣觉得,这个年过的却是分外的有滋味,吃过年夜饭,柳氏给府里的下人都发了红包后,锦绣与自己的两位兄长便呆在了柳氏的屋里守夜。
今年,不仅仅是锦绣特别高兴,便是柳氏与夏立齐二人,脸上都开怀了许多。
往年也不是不高兴,但偶尔忆及京里的家人,难免心中惆怅,今年兰姨太太虽然不在,但终归还是难得的一个团圆年。
便是兰姨太太今年得一个人在京里过年的担忧,也在夏立齐带来的好消息之中,慢慢消散了。
夏立齐回京述职的命令,估计过完这个年就会出来了,他们家明年在京中定然能过一个团圆年。
锦绣自是连连拍手鼓劲,努力炒热家里的气氛。
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也十分兴奋,一家人坐在榻上说说笑笑、吃吃喝喝,锦绣竟然也难得没在新的一年来临之前睡过去。
一阵鞭炮声响起,锦绣原本袭来的几分困倦一下子一扫而空,她裹着大红色的狐狸绒毛披风,跪坐在榻上,冲着柳氏和夏立齐笑嘻嘻的拜年:“新年吉祥,爹爹鸿运高升,娘亲容颜永驻,咱们家团团圆圆!”
锦绣这祝贺词信口拈来,倒是让坐在一边的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惊讶的长大了眼,往年来,他们也不是不会说,可哪有那么多的花头。
夏靖铭和夏靖珏一下子吞下了原本快要说出口的祝贺词,反而冲着锦绣笑道:“妹妹对爹爹和娘亲都单独说了祝贺词,轮到我们只剩下了一个咱们家,未免也太偏心了吧,妹妹一定要说一个好听的。”
这有何难,锦绣一点都不觉得难办,立刻将脑袋朝向了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笑嘻嘻信口拈来:“祝两位哥哥越来越玉树临风,再早日金榜题名,给我娶一个美丽的嫂嫂!”
锦绣的话音刚落,不等着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有什么反应,柳氏和夏立齐二人便立刻连声道:“这个好,这个好。”
说着,便掏出了一早便备好的鼓鼓大红包递给了锦绣。
锦绣自是笑嘻嘻接过,小眼神儿朝着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飘啊飘的,连声道:“哥哥们也不能白拿红包,大哥是举人二哥是秀才,文采肯定比小妹强多了,所以哥哥们要作一首诗才能够拿到大红包!”
“就你古灵精怪……”
柳氏点了点锦绣的脑袋,正说着,丫鬟们捧着饺子上来了。
柳氏笑道:“行了行了,咱们用过饺子早些歇了,明日一早,还要上山去上香呢!”
虽然柳氏这般说了,但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自然不会马虎对待,还是将心中准备好的祝贺词都一一说了,将柳氏和夏立齐都逗笑连连拿出准备好的红包,锦绣听着也乐呵呵掏出了先时让丫鬟们包好的红包,冲着自己两位兄长道:“今年我也包了红包,就分给大哥二哥吧!”
说着,笑嘻嘻的将自己薄薄的红包递给了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不等二人反应过来,又是大方摆手:“不必感谢不必感谢,应该的!应该的!”
这副小摸样儿,实在是嚣张的很,也嚣张的可爱。
自然没有同辈人之间包红包的习惯,更没有小的给大的包红包的习惯,但锦绣家中氛围向来宽松,并不会拿规矩套着,锦绣这般,也只是逗得柳氏和夏立齐开心一笑。而夏靖铭和夏靖珏则是认真珍重的收下锦绣给的红包,微微羞愧:“妹妹想的真周到,我们就没有想到。”
“没关系没关系,明日补上就好,咱们快些吃饺子吧!”
锦绣说的十分大方,也让一家子全部笑成了一团。
过年吃的饺子,自然不是普通的饺子,便是普通人家,也会在饺子里包上洗干净的铜钱,锦绣家里,柳氏精细,早早让人用金子打了小小的元宝、四季豆等等象征吉祥意思的物件包在了里边。
锦绣吃了三个饺子,便吃到了两个小金元宝,再吃第四个饺子,又吃到了一个金花生,便没有再把筷子往饺子盘里去夹,只是夹着其他菜肴吃着,等到了家里人都吃到了包了东西的饺子,她才笑嘻嘻的将饺子盘里的其他包了东西的饺子都给处理了。
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是第一次看到锦绣这般吃到好运,不仅都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直到柳氏笑着说了:“你妹妹运气特别好,每年这些特意备下的饺子,十有□□都给你妹妹包圆了,你妹妹这些年攒的小金稞子,都攒了满满一个荷包。”
“妹妹好厉害!”
夏靖铭和夏靖珏没有半分嫉妒,满脸喜悦的开口赞着,锦绣自然是一点都不害羞的收下了对于自己的夸赞。
因着昨晚实在闹腾的太晚,第二日锦绣自然是赖在床上不肯起了。
若是往日里,锦绣想要赖床,柳氏也便让赖了,但今日是大年初一,柳氏是绝对不让锦绣赖着,她梳洗打扮完后,便到了锦绣屋里拍着锦绣的脑袋让她起床。
锦绣虽然眼皮子跟个胶水似得完全黏在了一块儿,但她也不是真的被宠坏了的孩子,硬撑着还是起来了,只不过夏竹在替她绾发的时候,她都是闭着眼睛。
大年初一,虽然夏家在上川没什么亲戚要走,也没有什么客人要迎,但一来是要出门上香,二来今日是大日子,锦绣的打扮,肯定是不能马虎的。
衣服是新裁的妃红蹙金海棠花雀尾长裙并金红羽缎斗篷,头发梳的是华丽的凌云髻,佩戴的是柳氏给锦绣新打的一套赤金红宝石蝴蝶头面:分别由手镯、项圈、耳环并一顶花冠组成。
夏竹一一给锦绣佩戴好了后,锦绣站在穿衣镜前,看着一身鲜艳并富贵的自己,忍不住龇牙挤了一下眉眼。她娘给她打首饰的时候,实在太舍得了,也不知道用了多少金子,反正她觉得自己身上的重量实在重了许多。
站在锦绣屋外等待的夏靖铭、夏靖珏两兄弟看到锦绣这副样子,眼前一亮,连连称赞:“小妹今日实在是太美了,往日里看着小妹淡妆素裹,只以为那已经是小妹很美时候的样子,不成想,我家小妹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
锦绣听得心中甜滋滋,也是笑嘻嘻的冲着夏靖铭和夏靖珏两位兄长回以夸赞:“哥哥们今日也是玉树临风,也不知道待会儿上山会让多少女子失了放心,待会儿哥哥们可千万不要离开锦绣,免得让人纠缠。”
“自是要牢牢尾随在小妹身边!”
夏靖铭和夏靖珏笑了,揉了揉锦绣的脑袋,连连保证,他们自然不会离开锦绣身边,妹妹今日打扮的这般美丽动人,万一让哪个登徒子给唐突了可怎么办!
等到这边上了山,事实证明,完全是这三兄妹想多了,柳氏和夏立齐上山,自然带了不少的仆从守卫,将他们牢牢的围在了中间。
马车从山下走到山上的时候,还未到寺庙时,便走不动了。
锦绣一家来晚了,赶早来上香的百姓早就从寺庙门口排队到了寺庙的外边,打开马车帘子往外看去,只能够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根本看不到寺庙山门。
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忍不住担忧道:“这得排到何时?”
反倒是柳氏十分宽心,她向来不觉得这上了头柱香便是诚心,故而笑道:“无事,待会儿让底下人找个避雨处,咱们坐在车内等着便是了。”
谁料到,柳氏这话刚落下,突然听得人群里一阵喧哗声,马车又开始慢慢的走动了起来。
坐在马车内的柳氏和锦绣脸上都露出了奇怪的神色,而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也有些怪异的开口问道:“不是说前边都是人,马车走不动了吗?”
柳氏让车内的丫鬟出去探了情况,这才知晓,原来竟是上川的百姓们得知他们家要来上香,故而都让开了路,想让他们家先去上第一注香。
上川百姓对于自家的尊重,锦绣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往年里,他们家大年初一来上香,基本上都是装作普通富贵人家来的,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说来,还是因为今年夏靖铭和夏靖珏两兄弟来了,夏立齐作为父亲,总觉得得在儿子面前保持一些威严,硬是没跟着坐在马车内,要冒雨出去骑马,这才让底下的百姓发现了行踪。
遇到了这样的情况,柳氏自然不可能再安坐在马车内,即使拒绝不了百姓们的好意,柳氏也是走出了马车,跟着夏立齐一道儿向百姓道谢。
锦绣作为未出嫁的姑娘,自然不可以出去抛头露面,夏靖铭和夏靖珏两兄弟便跟着锦绣一块儿坐在了马车内,两兄弟打开车帘偷偷的看着外边的场景,在放下帘子的时候,都沉默了。
显然这一幕带给他们心灵上的震撼,是十分深刻的。
“原来上川的百姓对爹这般崇敬……”
夏靖铭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在京中便听到过自己父亲在上川做官做的很好的事情,但他却不知道,原来自己的父亲这么厉害。
夏靖珏的眼里,也满满承载着对于父亲的崇拜。
锦绣看着两位哥哥这副震惊的神色,难得没有逗趣,仰着小脸认真的说了一句:“爹爹一心为民,只为百姓办实事,上川的百姓自然都看在眼里。哥哥们以后做官,也要和爹爹一样才好。”
“嗯。”
夏靖铭和夏靖珏郑重的点了点头。
夏立齐的调令下来的很快,年刚过完,调令便从京中过来了,虽然不是让夏立齐立刻回京,还需要将他在任期间的所有一应事务都收尾,再等新的上川县官到上川县衙交接了官印后,才真正可以动身回京,不过该收拾的,也都要收拾了起来。
上川的百姓们也知道夏立齐要回京的消息,自打那一日后,夏靖铭和夏靖珏两兄弟再次开了眼界,每一日,都有几十人至几百人到县衙门口送东西,跪着求夏立齐不要离开……
等到了锦绣一家真正动身离去的那一日,县衙门口上上下下,更是被围了一个水泄不通,有八十老汉也有八岁幼儿,马车慢慢驶动起来,那些人都跪在道路两旁送行。
夏立齐再三请求百姓不要跪,那些百姓却依然一动不动跪着,看着车外这一副景象,柳氏沉默了,锦绣也沉默了,而夏靖铭和夏靖珏两兄弟,更是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车子一直驶出了城门,仍能够看到不少的人跪送着,马车里也一直安静着,没有一人人说话,锦绣还在城门外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女人,也跪在人群中送着他们。
那个女人虽然老了许多,两鬓已经苍白,由两个青年扶着才跪住,可锦绣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是燕大娘。
她脸上愣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平静的移开了目光。
当年晏淮带人剿匪后,锦绣其实有问起过当时狼牙寨的情景,晏淮的回答是,除了少数人做了漏网之鱼,其他人无一生还。她当时还难过了一阵,现在看来,这漏网之鱼,怕就是燕大娘与她的两个儿子小虎子和小豹子。
不管哪个狼牙寨上的人犯下了多大的罪恶,但至少,稚子无辜,燕大娘也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既然今日他们能够出现在这里,便说明他们并无仇恨之心。
锦绣也只当没有看到过她们。
回京路上,时间十分宽裕,锦绣一家慢慢行走,一路游山玩水。
等到马车到了京城城门之时,却是比原定的时间拖延了好几日,不过昨夜夏立齐早在临近京城外的一处客店歇下时,就吩咐了底下人送了信回京,也收到了京中的回信。
所以一等入了城门,他并没有让人直接赶车回勇诚伯府,而是在城门口处停下了。
锦绣昨夜没歇好,躺在柳氏的怀中眯着眼睛,感觉到马车停下的动静,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随口问了一句:“到家了吗?”
柳氏只是轻轻抚着她的额头,轻声道:“无事,你再睡儿,你爹说你表哥待会儿会来接我们。”
“表哥要来?”
锦绣一听这话,立刻没了睡意,坐起了身。
而柳氏看着锦绣这副吃惊的样子,以为她是惊喜,忍不住捂嘴偷笑了:“看来锦绣很想念文清,一听得文清要来,顿时就来了精神。”
“是啊,妹妹方才还喊着困呢!”
夏靖铭和夏靖珏也笑嘻嘻的跟着打趣。
锦绣无奈的笑了一下,她哪里是惊喜的,完全是给吓的。
她还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谢文清呢!
在上川的时候,虽然谢文清会写信给夏立齐,也偶尔会问及到她和柳氏,但锦绣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自然是不可能大大咧咧回信过去,这也给锦绣松了一口气。
细细算来,她和谢文清有六年未曾见过面,也未曾联系过了。
如今乍然又要重逢,还真是给了她不少的负担。
好在要见面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她如今也不是稚儿,和谢文清不可能直接见面,顶多谢文清会在马车之外问候一声,这么一想,她又宽了心,将身子靠在马车上,拿着点心有一下没一下的啃着。
锦绣啃过一块桂花糕,又啃过一块牛乳藕粉糕,再吃了夏靖铭下车买上来的一笼小笼包后,啃了夏靖珏买来的糖葫芦,外边竟然还是没有一点子的动静。
“表哥怎么还没来?”
锦绣放下手中啃了一半有些甜腻的糖葫芦,喝了一口茶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柳氏也有几分奇怪,于是冲着夏靖铭开口道:“你下车问问你爹,是不是时辰耽误了。”
夏靖铭在马车内也等得有些不耐烦,闻言欣然下了马车去问。
不过,还未等着夏靖铭从外边探听到消息回来,马车之外突然有了一些动静,仿佛是一丛人走近了。
“是表哥来了?”
锦绣疑惑想要打开帘子看去,却被柳氏给阻止了,这儿可不是上川那地儿,锦绣这举动万一让人瞧见了,还不得坏了名声。
不过柳氏也很想知道外边的动静,便让夏靖珏也下马车去瞧瞧。
这边夏靖珏还未下马车,夏靖铭却是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一上了马车,不等柳氏和锦绣相问,便开口道:“文清没来,不过燕亲王和宝亲王从京郊庄子上狩猎回来,就邀请咱们家人一块儿到酒楼里坐坐。”
正说着,马车动了。
柳氏自然是知道夏立齐与晏淮的来往,不过她还是犹豫的问了一句:“万一待会儿文清过来了怎么办?”
“爹说和文清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也使了人去谢府里问,谢府里的人说文清是带了人出去的,怕是路上什么事情给耽误了,这边留了人,路上也使了人找着。而且王爷相邀,毕竟是不好回绝。”夏靖铭脸上也有几分担忧,却还是对柳氏轻声解释着。
“嗯。文清可别是出了什么事情。”
柳氏心里越发有些担忧。
夏靖珏闻言,连忙开口安慰道:“文清一直呆在京中,哪里会出什么事情,只怕是路上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娘亲不必担心。”
锦绣对于夏靖珏的劝说,深以为然,也觉得谢文清应该不会出事,估计是让路上什么事情给耽搁了,不过对于究竟是何事耽搁,锦绣忍不住往晏淮身上想去,她可一点都不相信事情会这么巧。
谢文清这边路上耽搁了,那边他就从外边狩猎回来遇到他们家,若是其中没有晏淮的设计,她是一点都不信的。
而且现在又不是秋高气爽,猎物肥美的季节,这会儿跑去狩猎,亏得他想得出来。
晏淮领着锦绣一家人到的酒楼,是香满楼。
虽然离京多年,可锦绣依然记得香满楼的香酥鹌鹑,晏淮这一举动,显然是投其所好了。
香满楼里的生意一直都很好,但晏淮亲王爷这个身份十分管用,在正是用膳这个时间段里,竟然也要到了两个包间,并且让锦绣她们乘坐的马车从香满楼的后门入了。
锦绣在下马车的时候,便被柳氏戴上了锥帽遮脸,一直到了包间里才给拿下来。
两间包间一小一大,小些的,是留给锦绣和柳氏两位女眷用的,虽然包间小了一些,但大包间里有的菜式,小包间里肯定也会送上一份。
锦绣看着满桌的菜肴,一时之间倒有些后悔自己方才吃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反而错过了这一桌子的美味。
柳氏看着这一桌子的菜肴,还有精心安排的小包间,心里十分满意,对着锦绣轻声道:“这燕亲王办事果然妥当,连女眷都顾到了。我这还是第一次到香满楼来用膳呢!”
“是啊,我也是呢!”
锦绣也跟着笑着说了一句。
正说着,这边锦绣话音还未落下,突然夏芍刚刚端上给锦绣净手用的水,不小心洒出了一些,正好落在锦绣衣裙的胸口处。
包间里点着暖炉,温度很高,锦绣一进来,便将外套都摘了,这件衣裙虽然是外衣,依然还是让锦绣胸口处的衣物都给湿透了。
夏芍立刻放下水盆,跪下请罪。
柳氏倒不是苛刻人,而且方才谁会撒在锦绣身上,她也是瞧到仿佛是锦绣突然转身的缘故,所以只是摆了摆手,并没有罚夏芍什么。
而锦绣这会儿,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果然,她就知道,自己这顿饭不可能安安生生吃完。
她避着柳氏没好气的冲着夏芍瞪了一眼,夏芍连忙讨好的笑了笑,站起身轻声开口道:“夫人,都是奴婢不小心让小姐衣服都湿了,奴婢这便去取了衣裳过来给小姐换上。”
“这边有换衣裳的地方吗?要不还是我陪着锦绣一块儿回马车上去换吧!”柳氏说着,便要站起来身。
夏芍哪里能够让柳氏跟着,闻言连忙开口道:“听小二说,这边有专门给女眷准备的更衣室,就在边上,夫人不必麻烦,奴婢和夏竹陪着小姐去换。”
“这样啊,那这酒楼还真是周道,你们先去取衣裳吧!”
柳氏听到夏芍的话,也没有说陪不陪,只是笑着说了一句。
这边夏芍和夏竹离开后,反倒是锦绣笑着开口道:“娘亲,既然就在边上,那你就好好用膳吧,让夏芍和夏竹陪着我就行了。”
“真的不用陪?”
柳氏虽然觉得,既然就在边上还要陪去,未免有些兴师动众,但她对于锦绣的事情向来小心,所以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不用不用,娘亲方才在马车上都没用过什么,还是先好好用膳就是了。”
锦绣连忙摇头肯定的拒绝。
倒不是锦绣急着想去见晏淮,而是既然晏淮让丫鬟们闹这么一出出来,估计是不见到她不会罢休,为了避免待会儿再出什么幺蛾子,她还是乖乖去见过算了。
更何况,谢文清的事情,她也要去问一问晏淮。
果不其然,这边锦绣刚刚换了衣裙下来,新的衣裳还没上门,这更衣室的房门便被打开了。晏淮一身玄色蟒袍,笑眯眯的从屋外走了进来。
“你……”
锦绣紧紧捂着自己身上仅剩一层的中衣,瞪大眼睛看着晏淮,这家伙实在是太坏了。
锦绣十分怀疑,对方其实就是挑着这个时间来的。
“我不看我不看,你换吧!”
晏淮拿着扇子遮了眼,又是背过身,但脸上的笑容怎么看着都觉得不怀好意。
即使这些年来,锦绣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没少让晏淮突然袭击,但真让她在晏淮面前宽衣解带,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她坚持捂着中衣,开口命令道:“你出去,等我换好了再进来,不然我就不换。”
“……”
晏淮闻言一脸失望,但还是乖乖的走出了房门。
一等房门合上,锦绣亲自上前将房门上的插梢亲自插上后,方才动作飞快的让夏芍和夏竹拿了衣裳过来。
从脱到穿,简直就是一气呵成。
也让她一换好,便气喘吁吁的坐在了椅子上。
晏淮从屋外走入的时候,便看到锦绣小脸红扑扑的模样,他没忍住上去摸了摸锦绣的小脸,遭到了锦绣狠狠拍打,也不以为意,依然笑着,温声道:“时间有些紧,不过实在是想你想的紧,所以才会出此下策见你一面,晚上我再来找你。”
“……”
锦绣被晏淮这一句无耻的话给噎了一下,不过她有正事要问,也没有和晏淮计较,只是开口问了一句:“今天不是谢表哥要来接,怎么变成了你来了,你使了什么手段?”
晏淮听了锦绣的话,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坐到了锦绣身边,伸手紧紧握住了锦绣的小手,方才开口说了一句:“怎么,你是替你谢表哥来打抱不平?”
“……没有,只是舅祖父一家对我家一直都挺好的,谢表哥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爹娘也会难过。”
锦绣和晏淮相处了这么多年,哪里会不知道自己这话问的让晏淮不高兴了,她连忙乖乖的解释了一句。
晏淮听了,果然满意的点了点头,重新露出了笑容,他倒也没有卖关子,直接回了锦绣:“放心,我可没对谢文清做什么。”
“那他怎么会没来?”
锦绣是知道谢文清的,不管上辈子谢文清做的多么不好,可这一辈子,他行事一直将她和她的家人放在重要位置,像今日,便是真的有什么事情,肯定也会放在一边,先来接了人再说。
晏淮并不急着解释,而是慢慢把玩了一会儿锦绣软绵绵的小手才慢慢开口说了一句:“今日,我不过是对谢文清做了一个试验,他这辈子,不是打算不再辜负你,要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吗?我便试试看,他这话,究竟只是说说,还是真的打算如此做了。”
“什么意思?”
锦绣听着晏淮的话,总觉得里边带了讽刺,可她真的没听懂。
“谢文清这人,性格向来优柔寡断又多情,他这辈子若是真能放下其他女人,一心对你。我还敬他是个男人,不过今日他迟迟没来,看样子,还是和上辈子一副德行,那也莫怪我了。”
说完这话,晏淮嘴角含笑抬起了头,对锦绣轻声道:“你若想知道详细的,晚上等我来告诉你,现在赶紧回去吧,不然你娘要来找你了?”
“……”
锦绣鼓着嘴巴,一脸不忿的看着晏淮。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恶了,说话说了一半,把她胃口高高吊了起来,却又不说了,还欲知下事请待下回分解。
“快点说了。”
锦绣并未起身,眼神瞪着晏淮逼着晏淮说话。
晏淮对此只是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我给你表哥设了一道美人关,这事儿,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你再不走,你娘真找来了。我自是乐得让你娘瞧见你我的关系,你要坐着听,我当然会和你一句一句说清楚。”
“你……太坏了!”
锦绣虽然是真好奇,可也怕柳氏过来撞见,只能够一跺脚,冲着晏淮忿忿不平说了一句,这才起身离开。
晏淮含笑看着锦绣走出房门,自己却并未立刻起身离开,而是闭着眼睛坐着,拿着扇子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小二打扮的男人走了进来,站在了晏淮身边,轻声说了一句:“鱼儿上钩了,谢文清已将蓝莺儿带回府里了。”
晏淮睁开了眼睛,眼中精光一闪,脸上却是笑了起来,笑的十分讽刺。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从来便不会是他从谢文清的手中抢了锦绣,而是谢文清自己不懂得珍惜才会失去锦绣。
蓝莺儿,本是商户女,自幼丧母,小小年纪却又出落得花容月貌,上一世,她被好赌的父亲差点卖入青楼之时,得逢谢文清相救。那个时候的谢文清,正处于人生中最失落的时候,被自己表妹暗算有了庶长子,又被夏家退了亲。蓝莺儿性情温柔,善解人意,入府后呆在谢文清身边做贴身丫鬟伺候,也为谢文清排解了不少心中闷气。
后来,谢文清在锦绣入了燕王府后,将蓝莺儿收了房,抬为妾室。其后数十年,蓝莺儿一直颇得谢文清宠爱与信任,在谢文清一直未再娶妻的情况下,将谢文清的后院管理的井井有条,并且为谢文清生下一子一女。
若说锦绣是谢文清心中的那颗朱砂痣,那么蓝莺儿或许是谢文清身边一直陪着他的白月光。
锦绣对于谢文清的意义,是失而复得的惊喜,是他曾经遗失的美好,所以他这辈子要紧紧抓住,要重新找回。但若是蓝莺儿一块儿出现呢,晏淮并不觉得谢文清这般多情之人,会为了锦绣而割舍蓝莺儿。
毕竟那数十年相知相伴、相濡以沫的感情,也不是可以一笔带过的。
这一世,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场景出现在谢文清面前,谢文清会眼睁睁看着蓝莺儿被父亲卖入那肮脏之地,会眼睁睁看着他前世的解语花、白月光受苦吗?
晏淮觉得,依谢文清那性格,绝对不会。
说晏淮做了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让一样的事情再次发生罢了,唯一不同的,便是他在这一世,提早找到了蓝莺儿。
他原本只是想让蓝莺儿在今日能够绊住谢文清,可是没有料到,谢文清所做的,却出乎他所料,比他原先所预计到的,做的更多,还将蓝莺儿带入了谢府。
这一步,并非他推波助澜,但谢文清自己既然迈出了,所迎来的后果,便怪不得任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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