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本来心中翻涌着无数的情绪,但直到打马到谢云澜府邸闯入的时候,已经平静下来。
他分外的冷静,一张清俊的脸傲气而轻扬。哪怕是他第一次上门便被谢云澜打发出府邸,已经被不少人知道。但是作为谢云澜府邸的守门人看到他二次来到,还是不敢过分横加拦阻。
这就是秦铮!
他多年累积下的轻狂不羁横行无忌的名声,让他某些事情做起来轻而易举。
所以,他轻而易举地二次到了谢云澜的别苑。
虽然谢云澜的别苑四周布满了护卫,但是无人接到守好府邸,不让铮二公子闯入的命令。所以,除了守门人外,暗处的护卫无人现身阻挡。
秦铮大踏步进了东跨院,来到院中,西厢房的赵柯迎了出来,“铮二公子!”
秦铮脚步一顿,扭头看向赵柯,挑了挑眉,不带丝毫情绪。
“在下是谢氏米粮在平阳城的管事儿!”赵柯自己先介绍身份。
秦铮点点头。
赵柯是第一次迎面对上秦铮,这位很早之前就在京都颇具盛名让人畏惧的英亲王府铮二公子。看起来分外沉静地审视他,他可以感觉到他周身气息浅薄,有隐隐的虚症,显然伤势未复原。但是他目光向他看来的时候,他却又感觉到了高山压顶的气势。尊贵而高于琼楼。
他心底暗暗想着,果然不愧是英亲王府的铮二公子,只这一份气度,怪不得左相在他面前屡次憋屈退让。
他见秦铮不答话,拿不准他二次上门的理由。但隐隐觉得,定然与那芳华小姐脱不了关系。于是,恭敬地道,“如今天色已黑,不晓得铮二公子来荜府有何贵干?”
“来接谢芳华!”秦铮言简意赅。
赵柯想着果然猜得不错,是为了芳华小姐而来,但看着他的模样,辨不出喜怒,不晓得他是不是知道了芳华小姐为救公子昏迷的消息。但也觉得不该得罪他太狠。这位铮二公子对芳华小姐据说从圣旨赐婚之后,一直在意得很。哪怕有传言他对芳华小姐因四皇子秦钰而恼了不和,但芳华小姐也还是他的未婚妻。他的确有理由和权利来过问芳华小姐的事情。
他犹豫了一下,斟酌地道,“今日我家公子犯了病,幸好芳华小姐救了我家公子。如今芳华小姐正昏迷着,怕是没办法随您离开……”
秦铮“哦?”了一声,“她昏迷了?”
赵柯点点头。
“如今人在哪里?”秦铮冷静地问。
赵柯想里屋看了一眼,里屋因风梨送药,房门开着,谢云澜坐在床边并没有动作,仿佛不知道秦铮来了。一眼所见,帘幕随外面吹进来的风飘荡,隐约可见床上的身影。秦铮既然来了这里,想瞒也是瞒不住的。更何况自家公子又没有做什么,瞒着未免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他诚实地道,“在公子的房间里。”
秦铮闻言斜挑眉梢,重新将赵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对他道了一句“不错”,话落,抬步向谢云澜的房间走去。
赵柯一怔,品味着秦铮这句不错的含义。明显,是在夸他。
秦铮来到房门口,挑开珠帘,一眼便看到了在大床里躺着的谢芳华以及坐在床边的谢云澜。他眼睛顿时觉得扎刺得慌,停住脚步,直直地看着那二人。
风梨已经放下药碗守在屋内的桌旁,看到秦铮一瞬间眼中迸发的厉色,他身子顿时一颤。
谢云澜仿佛没看到秦铮迸发的刺眼凌厉之色,抬起头,看着他,对他平和地打招呼,“秦铮兄,既然来了,便进来坐吧!”
秦铮目光眯了眯,勉强从床上躺着的人身上移开眼睛,看向谢云澜,忽然冷笑,“云澜兄,别告诉我,你床上躺着的人是我的未婚妻!”
谢云澜神色如常地看着他,淡淡一笑,“我床上躺着的人是芳华,我的堂妹!”
“我的未婚妻就是谢芳华,是忠勇侯府的小姐!是皇叔给我圣旨赐婚的绢帛上写着的名字。”秦铮没立即进来,而是倚在门口,冷声讽刺道,“堂妹?是堂了多少辈子的妹妹?请问云澜兄,你还数得清吗?”
谢云澜面色微动,身子一瞬间僵了些,不过转瞬即逝,他看着秦铮讽刺的目光,扯动嘴角,声音平静,“到底是堂了多少辈子的兄妹,在下还真是记不得了。本来以为同宗一脉,同姓一谢。到底是兄妹之情。如今嘛……”他顿了顿,眸光有些暖意,“多谢秦铮兄提点我。”
秦铮脸色蓦然一寒,一时间如利剑一般地看着谢云澜,嘲笑道,“我竟不知晓谢氏米粮的公子到底安的是何居心?让她救你救到你床上,也是鲜有了吧?你是不是该给我这个未婚夫一个交代?就是这般接进府里来照顾她的?”
“在下没什么可交代的!既然秦铮兄误会,那么便误会吧!”谢云澜淡淡道。
秦铮闻言顿时一个健步走了过来,到了床边,对着谢云澜便出手。
谢云澜伸手瞬间挡住了他的手,目光淡淡疏离冷漠,“秦铮兄,我早先已经说过,你身上有伤未愈,不是我的对手。你确定要在我的家里对我动手吗?”
秦铮沉着一张脸看着他,冷笑道,“爷从小到大,最不屑的事情是自己亲自动手。你武功高绝又怎样?我此时武功低薄又怎样?你信不信,我若是招来人,别说铲平一所府邸,就算是铲平谢氏米粮,也不在话下!”
“自然是信的!英亲王府铮二公子是连皇上都礼让三分无可奈何的人,手里自然有着翻云覆雨的力量。”谢云澜点头,平静地道,“但是我倒是觉得,铮二公子没必要对我如此动怒。我就算是芳华堂了几辈子的兄,也是她的堂兄。改不了姓谢的事实。她如今为了我而昏迷不醒,你身为他未婚夫,我的确是该对你略表歉意。”
秦铮眸光缩了缩,“常言道,懂分寸,知进退。看来云澜兄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进退了?”
“若是说我知晓自己的身份,不如说我知晓芳华的身份和秦铮兄的身份。”谢云澜慢慢地撤回拦住秦铮的手,缓缓地下了床,让开床边,“既然你是来接她,那么我便不留她了。你将她接走吧!”
秦铮本来以为谢云澜会再度阻止不让他接谢芳华,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痛快便同意了。他盯着他打量,“早先你连我见她也不同意,如今这么快就同意,是否某些目的达到了?”
谢云澜闻言失笑,看着秦铮,“秦铮兄向来便是这般揣测人的吗?都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么,秦铮兄,你自认为你是小人还是君子呢!”
“这也正是我要问你的话!”秦铮道。
谢云澜偏开头,“我既不小人,但也不君子。诚如你那句堂了几辈子的兄,我确实觉得,未来在芳华面前,我不是堂兄也罢!”
秦铮聪明,自然懂了他隐含的意思。眸中瞬间积攒了风暴,几乎顷刻便要倾巢涌出,他眸光转眼如碎了寒冰,咬牙道,“云澜兄这是何意?”“就是秦铮兄你听到的意思!”谢云澜道,“所以,还望秦铮兄今日接了人去,好自珍惜。你要知道,忠勇侯府的小姐不是谁想娶就能娶的,也不是谁想给委屈就能委屈的了的。”
秦铮直视着他,忽然嗤笑,“既不君子,也不小人。今日云澜兄可真是让我两度刮目相看。”话落,他转过身,弯身抱起床上的谢芳华,她身子软软的,这番吵闹,她依然不醒,他将她抱在怀里,方才觉得踏实了些,直起身,抱着她对谢云澜道,“我秦铮灵雀台逼婚,能从皇叔和老侯爷的手中夺了她圣旨赐婚应许婚事儿,便没想过放弃。”顿了顿,他狠厉地道,“无论是谁!想要从我手中夺他,那么,我便让他化成灰!”
丢下一句话,秦铮抱着谢芳华大踏步出了门。
谢云澜目送着秦铮抱着谢芳华离开,薄唇抿起,脸色青白,再一言未发。
不多时,秦铮已经抱着谢芳华大踏步出了东跨院,向府外走去。
赵柯在门口自然将秦铮和谢云澜一番争执话语听得清楚,他脸色几番变化,有不敢置信,也有迷惑惘然。
风梨在屋中更是目睹得个清楚,一颗心也是骇然不敢置信千帆风浪。
他们都是跟了谢云澜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谢云澜也有这般的模样,竟然也会有朝一日说出这般的话语。而且对着的人还是英亲王府的铮二公子,尤其那个女子还是忠勇侯府的小姐。
一时间,屋内屋外,都无人说话。
过了许久,谢云澜重新坐在床边,保持原先的姿势,就如谢芳华依然还躺在那里。他闭上眼睛,对风梨吩咐道,“铮二公子来的时候,应该不是乘车,是骑马而来。芳华昏迷着,但也受不得颠簸。你现在就吩咐人去备车送他们去平阳县守府。同时将药方子和熬好的药打包送去给铮二公子。”
风梨回过神,看着谢云澜,小心地道,“公子,铮二公子看起来极其恼怒,他会让您派车送他?会收下您送的药方子和汤药吗?”
“自然会!秦铮不是傻子!对芳华好的事情,他该不会不做!”谢云澜道。
“我这就去!”风梨闻言连忙出了房门。
谢云澜睁开眼睛,看着桌子上放着的那一碗药,凝视半响,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若他不是姓谢,不是谢云澜,那该多好……
屋中少了一个人,比早先更为静寂了。
秦铮抱着谢芳华一路出了东跨院,西跨院里的春花、秋月一直关注着东跨院的动静,秦铮抱着谢芳华出来,她们立即便得到了消息,连忙出了西跨院,追了出去。
一路无人阻挡,秦铮如早先进来一般顺利地来到了门口。
门口拴着两匹马。
秦铮看着那两匹马,蹙了蹙眉。
这时,一人从内院匆匆跑出来,对秦铮恭敬地道,“铮二公子,我家公子吩咐了,说知道您未赶车来,说备车送您和芳华小姐离开。您稍等一下,奴才这就去备车。”
秦铮扫了那人一眼,点点头,应承谢云澜的好意,但声音有些冷意,“那就多谢了!”
那人立即跑去车棚赶车。
大约等了一盏茶之后,一辆备好的马车被牵到门口,风梨拿了一个药方,同时用暖壶灌了一壶熬好的药举到秦铮面前,“铮二公子,这是芳华小姐的药。她昏迷后,是管事赵先生给她开的调理方子。先生医术传自神医谷,极好。所以,您放心给芳华小姐服用。”
秦铮看着风梨手里的药,沉默了一下,点头,“放车上吧!”
风梨立即将药方子和装着汤药的暖壶放进了车厢里。
玉灼连忙上前挑开帘幕,秦铮抱着谢芳华上了马车。帘幕落下,秦铮吩咐了一句,“回平阳县守府。”
车夫应了一声,马车立即离开了谢云澜的府邸。
玉灼和飞雁对看一眼,各自上了马,跟在马车之后。
风梨目送马车走远,转身小跑着回东跨院禀告。
谢云澜听罢风梨禀告说秦铮没有拒绝马车和药方子以及汤药后“嗯”了一声,摆摆手。
风梨关上房门,默默地退出了门外。
赵柯看了一眼黑下来的天色,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重新回了自己的房间。
马车上,因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车内因帘幕阻挡,也漆黑一片。
秦铮抱着谢芳华靠着车壁坐着,上车后,便一直脸色沉如水地看着她。本来他以为,他有很大的耐性看着她去做一些事情。本来她觉得,她可能不会做让他受不住的事情。可是到头来,他觉得不知道该赞赏她的本事,还是耻笑他低估了自己。
才仅仅两日,他便煎熬得受不住了!
在看到她躺在谢云澜床上那一刻,他恨不得冲过去杀了谢云澜。
可惜,他杀不了!
更可惜,他还有仅存的理智,以至于,到底是没招出人掀翻了谢云澜的府邸。
因为,他心里隐约地知晓甚至是了解她的脾性,若是她愿意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包括他。若是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哪怕有人拿着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不会去做。
她不知道她如何救的谢云澜,不知道谢云澜有何病需要她救。但是他知道一点儿,就是她救谢云澜,使得自己昏迷不醒,当时,一定是心甘情愿的。
这个女人,从来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有着必须做不可的理由的!
正因为这一点,让她看起来柔软的外表下,内心却铁一般的坚韧。这也是她能从无名山待了八年后回来,让他八年来放不下,如今又爱又恨的原因。
他心中的气怒翻滚许久,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下,他咬牙片刻,看着谢芳华安然昏迷的脸,在黑暗的光线下,依然莹白剔透,他猛地低下头,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瓣。
她的唇瓣柔嫩,轻软。
他贴到她唇瓣后,用力地撬开她的贝齿,舌尖卷进去,品尝她口中清甜的味道。
怒火似乎有了一个发泄口,一发而不可收拾。
他用力地吻着,手也探入她衣襟,剥开了她锦绣罗裙。
谢芳华忽然难受地“唔”了一声。
秦铮迷失的目光醒了醒,动作顿住,抬起头,离开她的唇瓣,看着她。
只见她的眉紧紧地皱着,小脸也皱成了一团,红唇嫣然,整张脸只有唇上有这么一抹嫣红的血色,还是被他给吻的。抱在怀里的身子纤细不盈一握,她整个人气息抗拒,极其难受的模样。
他忽然想起,她是来了葵水的!
又忽然想起,飞雁说,她的婢女放了一碗血给谢云澜。
又想起,她进了谢云澜的屋子后,再未出来,直到他找去,她都是昏迷的。
她此时虽然难受,但还是未曾醒来。
他忽然倒是不忍心折腾她了。
他抿起唇瓣,将她被他剥落的衣衫重新缓慢地拢好,遮住她锁骨肩膀胸前的吻痕,之后,他抬手挑开了帘幕,向外看了一眼,只见两个婢女跟在车旁。他声音听不出情绪地问,“将你们进入谢云澜府邸之后的事情说与我知道。”
春花、秋月对看一眼,齐齐垂首应声。
春花想了想,有条理地将谢芳华如何跟随谢墨含后回了府,如何住进了西跨院,如何又去了东跨院,如何救了谢云澜,就她们二人隐约知道的事情,大体与秦铮尽量详细地说了。
毕竟,她们二人知道,这位铮二公子在主子心中是有一定不同的地位的。所以,并没有隐瞒他什么。
秦铮听罢点点头,挥手放下了帘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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