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列欣怒了。
这根本不是勇士之间的对抗行为,而是纯粹用优势的火力对付血肉之驱!望着哥萨克骑兵在血泊中间挣扎和哀嚎,他的心在滴血。他已经投入了主力,无法再发动新一轮攻势。当然还有另一层顾虑:显然人民军是有备而来,在敌情没有摸清之前,他不想再蹈覆辙,于是下令退军。
“这些无耻的黄种猴子,竟然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我要以牙还牙,用重炮消灭他们!”
他似乎忘了,战争,本来就是一种计谋的较量。中国传统对军事的理解“兵者,诡道也”,是对它最好的注释。还有,在对付侵略者方面,正义的一方无论用什么手段都是不为过的。
白匪军撤下了,留下一地鸡毛。人民军并没有趁机反攻,因为他们也无力反攻。
此战算是大胜,人民军以百人抗住了整整一个团,尽管是骑兵组成的临时步兵。不过代价也不小,有将近二十人牺牲在战壕里,另有至少十五个以上的人重伤。若非迫击炮连出其不意的打击以及白匪军摸不透虚实,前线就已经溃退。
即使这样,也足以笑傲了,因为敌人至少有三百人丧生。在报告了战斗结果后,高福源很自信地请求李杜派出援军来补充离失人员,他认为再有百十人便完全可以阻止敌人至少一天。
然而李杜的命令让他吃惊:“按计划准备撤退”。这是李杜的原话,言简意赅。
虽然胜利,预料到白匪军必然不甘心,在摸清人民军的底牌后,下一轮的攻击必然更加激烈也更加充满变数。由于人民军远离买卖城布防,战线太长,如果白匪军真的不顾死活地全面压上,虽然有可能继续给予其重创,但是己方避免不了全军覆没的可能。
在人数这么少的买卖城,每个人民军都是有用处的,拿十个白匪军来换都不能接受。在小胜之后撤军到第二道防线,既能得到弹药的补给,也与友军合兵一处,心理上安慰不小。此外,因为离城更近,防守区域相对减少许多,也更能顾得来。
还有一层顾虑是,虽然人民军事先挖了几道“拒马坑”,但因为事起仓促,在优先进行买卖城内和城郊的布防后,外围的处理免不得过于潦草。这些“拒马坑”因为浅和窄,很容易被对方填平,那个时候,白匪军携带的火炮便能够对人民军阵地进行一轮火力打击。同样地,在仓促的战壕里,人民军官兵对于火炮的防御能力是极差的。
这也是李杜在事前已经计划好了的,他预计以白匪军的人数优势,第一道防线并不稳固,还面临着可能的炮火打击。所以在大胜之后即撤军,仍然留下一些坑道让白匪军来堵。这个时间,就是自己所能争取到的固守待援的时间,即以“空间换时间”的真正策略。
高福源严格执行的军令。不过他没有急于流露出撤军的意思,全体官兵也都在认真观察白匪军的动向。既然是拖时间,自然是越长越好。以他的判断,除非敌人大规模增兵,否则从战场上敌军留下的尸首数量来看,他们应该无力再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攻击了。所以,等等看,让敌人不能轻易地得到阵地,也是战略的一部分。他只是把一些轻重伤员送回后方,连同迫击炮连,以在撤退时能够轻装,达到尽可能地快。
对人民军阵地的毫无动静,列祖欣确实不敢再赌一把其防守实力。他的这个团已经损失大半,又对人民军的迫击炮无可奈何,他唯一的办法就是调来大炮,把他们打个底朝天!
前线进攻的失利消息很快报到了温甘伦那里,让他兴冲冲想进买卖城过夜的热情逐渐冷静下来。没想到人民军竟然还藏着这个杀手锏,看来不拔除它是无法达成目标了。面对列祖欣的请求,他点头同意说:“把我们的大炮都调来,让他们尝一尝我们大炮的厉害!”
亚洲骑兵师有21门大炮。
如果李杜他们看到这种大炮时,一定会擦擦额上的汗说“好吧,这也叫大炮”。人民军的75mm炮虽然在西方甚至在旧俄军队里算不得什么,但比起这种骑兵炮,还是很有底气的。
传统的骑兵炮本来就不能跟步兵炮媲美,因为前者强调快速突破,后者的特长在于攻坚或火力压制,纯粹比火力,步兵炮可以秒杀骑兵炮。因为要跟得上骑兵的速度,骑兵炮的重量相对步兵炮轻了许多,自然,射程和威力包括精度就大打折扣。不过比较迫击炮,不考虑灵活性的话,完全可以在火力和射程上占完全优势。
温甘伦命令沿线骑兵填平壕沟,开出一条路来让炮骑兵通过。于是,高福源从望远镜中看到这样一幅热火朝天的景象:无数骑兵从马背上跳下来,用手或兜把收集到的一些小石子和土块堆积在一起,然后用马踏平。虽然原始,却不失为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有着人多的优势,再加上不需要填平太多的地方,只需要让炮车的车辙能够通过即可,所以用不了半个小时,这条大道就完成了。
自然,为防偷袭,温甘伦和前线的祖列欣也派出了大量骑兵侦察并戒备,毕竟都知道火炮对步兵的威胁是致命的。但是出他们所料的是,对面战壕里的人民军官兵就这样任由其填平一道又一道坎,用无数人力开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祖列欣充满着得意:“等我的大炮就位之后,完全压制你们的迫击炮,那时候只要一个冲锋,你们的阵地就唾手可得,那时再看看我哥萨克骑兵的厉害,你就是想逃也要看看能不能快得我们的四条腿!”
虽然骑炮兵机动性比步兵大炮好一点,但在这崎岖不平、又纵七竖八地挖出许多不规则沟壑的路上,还是花费了很多功夫才抵近战场。而且明显地,骑炮兵缺少训练,致使排兵布阵时花费了比运输更多的时间。在其骑炮兵手忙脚乱的支起炮架时,祖列欣却很惊愕地发现,对面原本静观的人民军忽然跃出战壕,一齐向买卖城方向跑走了。
跑、走、了!
先前的一番努力付诸流水,这让他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骑兵炮的射程太近了,估计等到他们准备好发射时,敌人早就跑出他们的射程之外了。
可是对面的道路显然并不好走,同样有若干石堆土块和不平的荒野,骑兵无法尽兴去追,他这支亚洲骑兵部队如果靠两条腿,不见得会比人民军跑得更快----人家是纯步兵呀!
不明白先前视死如归的人民军为什么这么惧怕大炮?其实在较深的战壕里,骑兵炮的威力并无法完全发挥出来。汉人狡猾,这是祖列欣亲自见识到的,所以,对于人民军的逃跑,他本能地觉得是一种策略,“会不会有埋伏?”他这样想。
本着这个想法,他小心翼翼地派出几队同样小心翼翼的队伍去侦察敌情,不到五百米的路程,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然后侦察人员欣喜地回报:“将军,敌人已经全部逃走了!”
望着已经跑远的人民军,祖列欣懊悔地跺脚,这让他再度了解了中国军队的狡猾。经过这一番攻击、试探、侦察和布防,他的心都累了。他命令全军暂歇,并派出一队骑兵前出侦察。
就在祖列欣尚未安顿下来的时候,侦察人员已经回来了:“将军,敌军退出一里之遥后又布防了新的工事,我们奉您的命令不敢靠近,但是这次明显地人数较多。”
祖列欣精神大振:“好!敌人越多,越能发挥我炮兵的优势,争取一战而全歼守军!”在他想来,买卖城已经清晰可见,人民军重新布防,那是退无可退要殊死一搏了,必然驻扎了主力。如果将其打垮,进占买卖城将减少许多阻力。不然,按照人民军方才的战斗力,若他们凭险而守,倒真的是麻烦呢。
他唤来骑兵团长:“让你的人无论如何都要尽快铺出一条大道来,让我们的炮兵能够尽可能地抵达前线,给敌人以重创!”
这是个好差使。被先前一番恶斗打惨了的团长欣然领命。尽管干得是逢山铺路、遇水叠桥的后勤工作,总比让手下儿郎和人民军交火得好。哥萨克骑兵都是以乡土为依托组织起来的,都是自己的亲朋好友、故旧乡邻,能不做无谓的牺牲还是别做的好,团长虽然凶悍,这点觉悟还是有的。刚才一番恶斗,已经有半数的部下死于非命,这让他滴血不已。
于是,这个骑兵团重新抖擞精神,发挥了大无畏的气概,稳步但夯实地完成着铺设道路的责任。上下齐心,自然进度神速,一条笔直但可堪使用的临时土路便在大家的努力下逐渐伸向远方。
为防人民军突起破坏,祖列欣可是很警惕地不断派出侦察兵打探对方动向,新调来的主力部队“草原之鹰”骑兵团也在两侧警戒,而骑兵师中仅有的两百名步兵则领头先行,为炮兵平安进入阵位打前站。
胜利,已经近在咫尺,一旦他的炮兵就位,21门火炮的威力,绝非人民军几门迫击炮所能媲美。
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或许正因为如此,在经历了刚才一番战斗后,人民军失去了继续对抗的勇气。在他们一行小心翼翼逼近前线,并用出色的战斗队列让人民军无懈可击时,人民军并没有发动一次哪怕试探性的攻势,仿佛对越来越迫近的炮火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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