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怎么会不爱自己呢?他明明对自己那么好、那么好。除了父皇,再没有人比张纪蒹对她更好。沉浸在美梦中的小公主哪里听得不同的言论?
那时她气急败坏,准备好的驸马爱她的证据都在姐姐的指控下岿然崩塌。原来成婚多年,他们两个连最基本的洞房都还没有……
怪不得,没有孩子。怪不得,她总觉得离她的驸马还不够近。怪不得,驸马那时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为什么?为什么要一面欺骗自己又一面给予自己那么多得虚情假意?用手段得来的真相总是伤人,其实哪里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呢?不过就是,她的驸马是个女子罢了。
重生时错过了初阳,找不到张纪蒹的殷菱臻并不气馁。以至于后来每到初阳节,她都要将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只怕对方不能一眼看见自己。可是她来来回回在大街上走了四五趟,连小贩都开口问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困难,那个她想见的人都没有出现。
这一世,虽然对方也的确按照她的设计当了驸马。新婚之夜,当她小心翼翼得说出自己对女子的好感……她以为这样可以降低驸马的防备,却忘了眼前的女子已经不是那个心里有着自己会顺着自己的人了。
对方一次次的拒绝让她心灰意冷。殷菱臻想,她似乎太着急了。张纪蒹对于自己是失而复得的爱人,而对于张纪蒹来说,自己不过是个反复无常的任性公主罢了。可是,这些都不该成为理由——如果驸马还不能适应,那她就再多给她一点时间接受和适应自己的存在好了。
酒、真是个好东西。微醺的公主摇晃着小酒杯想着。不过几杯下肚,她就想明白了平时要花更多时间才能了悟的东西。
殷菱臻知道彩荷把她来闻香阁的事情告诉了驸马,不然小丫头不会一会儿盯盯她一副生怕她兽性大发把思淼怎么样的模样,一会儿又紧张兮兮得望向窗外。
思淼的琴技也算不错,听说是百年来唯一能媲美苏大家的。世人以讹传讹,殷菱臻听了只想笑。苏秦暮是舞技大家,不同的技艺,怎么能跟这琴音画上等号?
“公子是觉得思淼的琴声不好么?”思淼蹙着眉头,眉间烟波一点,惹人生怜。
思淼的确是个美人不假,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对不上胃口,依旧在自己眼里失了颜色。殷菱臻以前对情感多是不信,她见过的都是君王恩宠一朝断,也知道贫贱夫妻百事哀。可这感情的事儿也最不受控制,如果不是遇到了张纪蒹,她恐怕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也有小女儿心的时候。
为了能让对方再次成为自己的驸马,她铺了多少路,甚至不惜自毁形象。可是那个家伙呢?把自己当洪水猛兽一般疏离,还非要签那劳什子不平等协议,逼着自己不敢相见。解不了相思苦,她换个赏心悦目的地方散散心呗,结果呢?还是满脑子的那个冤家!
所以说,对上了胃口的那个家伙到底是有什么好啊……一点也不配合。殷菱臻叹了口气,发现守在窗边的彩荷的眼睛亮了一下。
那冤家……难道来了?
那是不是可以认为……她对自己其实……不是全不在意?
“公子,是思淼的琴音太次,才让你再三走神么?”
思淼的若有若无的抱怨将殷菱臻从思绪里拽出来。她努了努嘴,很不给面子的说:“思淼姑娘的琴声实乃小生听过难得的佳曲,如果能再投入些感情,就更好了。”
平翎公主的心已经飞到楼下去了,哪里有心思和一个勾栏女子虚与委蛇?
思淼轻声笑了:“思淼与公子这才第一次见面,公子就想要思淼多投入些感情。思淼……可不乐意呢。”
殷菱臻摆摆手,满心想着得是一些琐碎的往事。她有点后悔来这里了,要是一会儿被纪蒹看见了……她该怎么解释啊!
有些事情不是不去想,就能当做没发生过的。
就如她和她的情劫,在经历了前世又转到了今生。如果没遇见也就罢了,既然已经出现了,又怎么能当做没发生呢?
她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了,不能再失去第二次。
“对,不能再失去了。”殷菱臻站起来,趋步走到窗前。正好看见外面,鹿渊与张纪蒹勾肩搭背得饮酒。
鹿渊那小子也是豪气,竟把大厅肃清个干净。台上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在他们面前扭动着,还一个劲儿朝她的驸马抛媚眼。台下在他们身侧还有几个陪酒女,其中那个穿粉红色衣服的,已经不要脸得要坐到她驸马怀里去了!
真是、真是气煞人!
殷菱臻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她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彩荷在一旁小心翼翼看着,小心肝都颤了起来:完了完了,殿下要发怒了!你个不检点的色驸马!
“彩荷,去,喊人给我把下面那个无赖喊上来!”
当张纪蒹在一帮公子们的邪邪的笑声中被人拉扯到思淼房间里的时候,殷菱臻正襟危坐恭候大驾。
“你原来在这儿。”张纪蒹的话坦坦荡荡,就仿佛她本就是为了殷菱臻而来一般。
殷菱臻冷哼一声:“彩荷,请思淼姑娘去别处坐坐。”
房间的主人本是不乐意,可被殷菱臻瞪了一眼,就这么莫名其妙不自主得被彩荷牵了出去。
“怎么这么生气了?”殷菱臻很少发这么大脾气,以至于张纪蒹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心思。她轻叹一声,到底是个温柔又心软的人,于是上前几步,跪坐在思淼的琴前。
“是有什么烦心事,所以来借酒消愁?”张纪蒹用手拨了拨琴弦,示意殷菱臻坐下,流畅得弹了一曲《解春愁》。
殷菱臻静静听着,烦躁的心就跟随着琴声舒缓下来。一曲终了,她笑了笑:“真好听。”
张纪蒹抿抿唇:“以后,不要再任性了。”
“驸马这说得哪里话……”对方的语气太温柔,殷菱臻有些招架不住。干嘛老是说她任性啊,她都已经……改了那么多了。
然后,她听到对方叹了口气:“你大喇喇跑到这里来,万一传出去,对声誉不好。”
“是对我的声誉不好,还是你的?”听到对方关心自己,殷菱臻努努嘴,却掩不住上翘的唇角。
张纪蒹淡淡瞥了她一眼:“你究竟想怎样?”
“没想怎样啊……”殷菱臻还能不知道自己的驸马有多抗拒她?但张纪蒹出现了,就说明对方还是在乎自己的。想起自己当年是如何缠着张纪蒹让对方软化下来接受自己,她又觉得信心百倍。
她小心翼翼坐到张纪蒹身边,对方身上有淡淡的酒香。眯了眯眼,殷菱臻扯了扯对方的袖子,然后将手指扣进对方的手指。没有遭到拒绝,殷菱臻更加开心得笑了:“嗯,我就是想这样。”
张纪蒹没有想到只是牵下手对方就会露出如此满意的笑容,这样的殷菱臻难免动摇了她的决心。可是动摇归动摇,她一想到后果就又忍住了。
她努力挣脱了对方的手掌:“公主忘记约定了么?”
殷菱臻没回答,却将头靠在了张纪蒹肩膀:“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就让我靠一靠吧。”
“你应该回府睡觉。”张纪蒹忍了忍,还是说道。
“纪蒹,如果没有遇见我,你会在哪里呢?”殷菱臻只是想放纵一下,她知道自己不能着急。可是眼前的人可是自己的驸马,就算对方现在不愿意,她先靠一靠感受一下也没错嘛。
“如果没有遇见……”
是啊,如果没有遇见,她现在应该在玉龙山修道。只是她心中杂念太多,根本修不出大道。没有遇见,就是碌碌一生。
“其实没有那么多如果,毕竟……已经遇到了。”张纪蒹回答,看着自己放在双膝的手。
张纪蒹咬了咬牙,扶着殷菱臻双肩将对方扶正:“我有件事要坦白。”
殷菱臻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了,可是见她那样郑重其事,于是也上了心:“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张纪蒹做什么都没关系,只要人是自己的、心是自己的就没有关系。可是若是她做了什么自己接受不了的事情……殷菱臻微蹙眉头。
“我其实跟你想象的不一样。”张纪蒹想,她还是应该委婉的提醒公主不要招惹自己。
什么不一样?殷菱臻愕然,但好歹是重新活过一回。她很快明白了张纪蒹的意思。这是怎么了呢?难道前世瞒到最后的秘密,她竟然就要告诉自己了么?
殷菱臻又是高兴又是难过,难过是前世自己那么努力也没有得到这样的信任和认可,高兴是如果张纪蒹愿意将秘密跟自己分享,不就意味着自己马上就可以和心爱的人过上好日子了么?
只是,这闻香阁可不是说秘密的好地方。殷菱臻还保持着理智,她鼓起勇气,轻轻在张纪蒹唇上啄了一下:“不管你是什么样我都喜欢。”
害羞的可不只是自己,在看见张纪蒹耳垂开始泛红之后,殷菱臻大喜过望:“纪蒹,你……”
然后,门被推开,一脸不悦之色的思淼走了进来:“两位公子,要做请回家。不要脏了我的房间。”
青楼女子居然是这么豪放的。殷菱臻抓紧张纪蒹的手臂,在羞涩中强撑,道:“我是花了钱的。”
“一会儿喊楼下退给你。”思淼翻了个白眼,对着两人做出请的姿势。
殷菱臻本也没想在别人的房间跟自己驸马做什么。不就是太激动亲了一下么,至于把对方气成这样。但张纪蒹已经拦住了她,对思淼说道:“实在抱歉思淼姑娘,我、我娘子她只是……”
“好了!我们回家。”殷菱臻觉得什么都不用说了,她要和她相公回家了!
“噢,尊夫人的爱好还是挺特别的。”思淼轻笑一声,眼神在两人之间扫过一个来回。她就说嘛,哪有男子会这么不给她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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