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翎公主与驸马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了刺客,刺客一共六人,五人被剿灭,另一人在被活捉前咬破毒囊自尽。
驸马爷受了重伤,好在钟太医妙手回春、总算保住了性命。公主殿下受了惊吓,整日茶饭不思。陛下震怒,责令京兆尹彻查此案,由太子殷新晟亲自督办。
然外界的一切,于殷菱臻来说,已经不再重要。此时此刻,躺在她与驸马床榻之上的那个男人,一定就是张纪蒹之前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妙计”了。
替身、呵呵。殷菱臻闭紧双眼,可那才经历过的血腥画面却依旧一张张在脑海中浮现。张纪蒹满是鲜血的脸,她已经是第二次见。
好恨,恨自己的愚蠢。居然连驸马被掉包了都不知道。她还以为这个世上,已经没有比她更熟悉更了解张纪蒹的人了。结果呢?
可纵然心中有千般怨,她却无处发泄。盯着床榻上那个已经清醒的“陌生”男子。其实早该意识到的,张纪蒹去了玉龙山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这个所谓“回来”的驸马,其实早就是替身了吧?只是不知道张纪蒹用了什么办法,这个男子竟然与她长得不差毫厘,甚至连身高、姿态都是九分以上的相似。再加上从一开始张纪蒹就喜欢躲着自己……
殷菱臻叹了口气。正主不在,她还没有卑劣到要拿重伤的替身来出气的份儿。可是心里那股气儿啊,就是堵在胸骨后面怎么都发泄不出来。
“殿下,公子她是怕您担心,才没有告诉你。”替身这段时间一直都有往玉龙山传递讯息。这些年,他模仿张纪蒹本尊可以说是出神入化。就不知公主殿下是怎么察觉到他是假冒的?
“你叫什么名字?”殷菱臻没兴趣从别人口中听到张纪蒹的真心。如果有,她也要对方亲口说出来。
“属下没有名字。”男子微微蹙眉,好半天之后才回道,“赢姐姐说人一旦有了名字,久而久之就会对它产生反应。所以作为公子的替身,属下没有名字。属下唯一的代号,就是公子的名字。”
“你怎么会成为……她的影子?”殷菱臻不知道自己的驸马还对自己保留了多少秘密。她不得不承认,纵然前世与张纪蒹同床共枕了那么多个日夜,她对她的了解或许还不如眼前这个男人。如果不是笃定她的驸马是个女人,如果不是有过重生的经历……殷菱臻摇摇头。纪蒹既然有一个可以以假乱真的替身,那么是不是可以说明,前世的时候她对自己的感情,已经不允许那个替身接近。所以才会暴露了秘密,最终……家破人亡呢?
“属下幼时被夫人所救,随公子上山学艺。后来自愿成为了公子的影子。”男人低声说道。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报恩的故事,可是殷菱臻知道,要抹去一个人容易,要将他活成另外一个人,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家公子是一个十分温柔的人,就算打心里不愿意娶公主,可是一旦公主成为了夫人,她依旧尽职尽责得扮演着夫君的角色。哪怕是身在玉龙山上,哪怕明知道有身份暴露的危险,公子依旧要求他每次与公主见面后都要将情况告知。
如果不在乎,公子大可不必如此。
那天,他又一次“被迫”与夫人一道,心里正盘算着如何脱身。却哪里能料到这突发的状况?他是学过武艺的,但谁上工时会带着武器呢?双拳对六手,他知道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得保护好夫人。不然,公子一定会非常伤心的。
好在,刺客的目标似乎本身就是他。不,应该说是公子。虽然不知道常年不在京中的公子为何会招惹的杀身之祸,但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为公子摒除灾祸的。如今终于起到了作用,也算是物尽其用、命有所值。
或许是他的忠心感动了老天吧?他还活着,公主也没事。他醒来的那天,公主就那么面无表情的坐在床边。就在他以为自己又要装作公子与公主殿下肉麻得表一番衷肠之时,公主殿下冷冷得问了句:“你到底是谁?”
“殿下不认得微臣了么?”当时他身体依旧虚弱,血液流失后的身躯根本无法灵活驱使,连带着脑袋也转不过弯来。但他好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的责任。
“予知道你不是她,你不可能是她。”公主殿下却不依不饶,“你骗不了予!”
后来,他知道瞒骗不过,只好赌了一把:“殿下可将此事告知圣人?”
平翎殿下却冷笑一声,面色不愉:“予像是个被欺负了就要告诉家长的脓包么?”
那一刻,他突然有点明白自家公子为啥不能安心修道了。家有美娇娘,哪个受得了那个苦?
“予什么时候能见到她?”瞧,公主殿下三言两句都是冲着他家公子爷的,还不能证明情真意切么?他咧开嘴笑了:“殿下,公子答应了元宵节会与您一同度过。”
那日,他擅自答应了“可怜”公主的邀约,将事情告诉公子以后,被公子斥责“不可假戏真做”。可后来公子又专门来信,说元宵之前会赶回京中。这眼看着就到日子了,谁料到却出了这档子事情呢?
是啊,到底是谁这么想不开,要去刺杀一个完全不重要的公子哥呢?
殷菱臻想不明白,张纪蒹自己也不太明白。
所以当张纪蒹悄悄回到京城,却听说“自己”此时正在公主府养伤的时候,眉头皱出了一道山峰。
张纪蒹此次回来一是为了合家团聚,二是为了赴公主殿下的约。如今为了不暴露身份,她自然不可能主动去告知公主殿下她才是真驸马。
就在张纪蒹准备再次返程的时候,那与她除了性别几乎再找不出异处的替身突然出现在了她身边:“公子,属下的身份被公主殿下察觉了。”
殷菱臻那迷迷糊糊的小公主,怎么会发现自己与替身的不同呢?张纪蒹闻言讶然:“她竟然能分辨出你我的不同?”
替身点头应下,将刺客与身份暴露的事情一一说了,最后轻声说道:“公子,公主殿下说要见您。不然就……”
不然就怎么样呢?当然是告状啦。想起公主殿下小恶魔一般威胁自己的样子,替身苦笑道:“公子,公主殿下她……”
“她也太任性了。”张纪蒹无可奈何,“你如今受伤,也是替我当了一次灾祸。最近就在家中休养吧。”
“是。”替身答应道,“此次属下回来,是乘坐公主府的马车,公主殿下的意思是……”
“用你换我。”张纪蒹笑着摇摇头,接着又仔细询问了对方受伤的过程及伤势情况,将自己“伪装”好之后趁着夜幕坐车赶回了公主府。好在“驸马”的伤势已经休养到可以走动的地步,不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完成这身份的转换。
趁着替身与真身交换的时间,殷菱臻把卧室里的东西、尤其是那张被别的男人躺过的床都换了新的。殊青只当公主殿下是要去晦气——最近公主殿下似乎过得很憋屈,每天都是一副想发火却又不得不忍着的样子。至于驸马爷,除了傻笑还是傻笑,知道的是胸口被刺客扎了个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脑子进了水呢。
殊青这边指挥人将房间“改头换面”热火朝天,这边驸马爷就捂着胸口大摇大摆得回了来。见着殷菱臻坐在院子的秋千索上,她悄悄走到后面使劲儿一推。
“呀!”本就在发呆的公主殿下被吓了一跳,连忙抓紧绳索,一回头就看见讨厌鬼朝自己笑。
“你!”殷菱臻怒气上头,就等秋千回落的时候抓住机会跳下来。好啊,她正在思考是收拾她还是放过她呢,张纪蒹这混球倒好意思来惊吓她!
张纪蒹眨眨眼,在秋千回落的瞬间抓住绳索坐在了殷菱臻身侧,双脚一蹬又将秋千甩到了最高点。
“你发什么疯?”殷菱臻喊道。大冬天的,荡秋千,荡得满嘴冷风,有病么?
张纪蒹一手搂住殷菱臻的腰,在她耳畔说道:“我们谈谈。”大有殷菱臻不答应就不放人的架势。
“你、你这个罪人还敢威胁我!”殷菱臻大为恼怒,气得耳廓都红了起来,“予要和你好好谈的时候你撒腿就跑,现在你主动了,就威胁我!你凭什么啊!”
平日里,殷菱臻不止一次示好。自从上次被张纪蒹说过之后,她自认已经改了许多。为了这个女驸马,她机关算尽费尽心机、把上辈子的脑子都用掉了好么?结果呢,结果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就会欺负自己、就会欺负自己!
殷菱臻越想越气,终究是没忍住,将心中已经问了许多遍的问题问出了口:“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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