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天空下起了雨,而且是雷阵雨,雨水倾盆而下,天上电闪雷鸣。
一家开在马路边的串串香店里,一个中学生和一个老头坐在一起大快朵颐。
中学生还穿着校服,看起来文质彬彬斯斯文文的,举手投足间甚至有着一种腼腆;
而坐在其对面的老者则穿着一件本是白色却已然是黑黄色的衬衫,一条破了好几个洞的大裤衩,嘴里的大黄牙不停地咀嚼着食物,发出“砸吧砸吧”的声响,这声势,比隔壁好几桌加起来都大,引来其他食客的频频侧目。
“呼呼…………”
一口爽口的毛肚下肚,再压上一口冰啤,老者爽得直打哆嗦,此间美味,非深爱者不得体会。
中学生给他夹着菜倒着酒,不像是对待自家长辈的样子,倒像是在对待自己的一个朋友,嗯,一个吃相不是很好的朋友。
“呵呵。”老者笑了笑,“我家光娃儿可没这么殷勤过啊。”
“有事。”辰光显得很是实诚,他对老者称呼自己“光娃儿”,因为人家确实有这个资本。
“想知道现在发生的事儿?”老者继续问道,其实,现在也没其他事儿能够比得上这个了,老者在对方邀请自己时心里其实就跟明镜一样。
“嗯。”辰光点了点头,“也就只有你这个级别的才能知道一些,而高级听众在这件事上也基本都是睁眼瞎。辛辛苦苦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结果发现自己还只是一个局外人,连旁观者的身份都没捞着。
说实话,挺不好受的。”
“这个真没必要往心里去。”老者挥了挥手,倒不是真的自谦和单纯地宽慰辰光,而是稍微带着些许的讪讪之色喝了一口啤酒,继续道,“其实,哪怕我这个级别的,大部分,也都是在当睁眼瞎,能看见的东西,真的也不多。
绝大部分大佬,现在都在观望着,而观望的结果,无非是两种结局。
一种,
那一男一女邀天之幸赢了,自此之后肯定又是新的规则新的秩序,这个先不谈;
另一种可能,就是广播理所应当的赢了,那么大概一切照旧,甚至可能规矩会变得更加森严。
而现在,整个世界上的所有大佬级听众,虽然都在观察着事情的发展,但是对抗的局面究竟如何,知道的人,也不多,那为数不多的知道一些具体内幕的人,也不会在此时来个直播通告。
这个意思,你应该懂的。
我们,也只是旁观者,都他娘的没资格下去参与这个游戏。”
“院长叔叔和院长阿姨,已经到了那种高度了么?”辰光喝了一口豆奶,他不喝酒,也不喜欢喝酒,而且,他对那两个人的称呼,也一直没变。
“高度?”老者沉思了一下,道,“高度多高,其实也谈不上,我不是他的对手,这是肯定的,那对夫妻任一一个出来,我都单挑不过。
但他们其实也没有高得太过离谱,至少,我能看见他们的高度。”
“那不应该啊。”辰光给老者又倒了一杯酒,“如果这样子的话,岂不是说能挑战广播且把广播逼迫到这个地步的人,其实不少?就算现在还少,过段时间,等大家再成长一些,不也是会变得越来越多?”
“不不不,论纯粹的实力,那对夫妻算是在大佬级听众之中的顶尖。
这是纸面上的实力,你懂么?
仅仅是纸面上的实力。
但对比上来说,就像是一个成年人拿着一把刀和一个小孩子拿着一把刀的差距,而这个差距的根本,是在于对广播对规则的理解。
甚至是……
利用!”
当老者说出最后两个字时,深吸一口气,显得有些抑郁不平,他当即一挥手,四周嘈杂的声音完全消失,其余桌子上的顾客包括老板本人也都静止不动了。
辰光能够感受到老者内心之中的这种烦躁和愤懑,甚至还有一些嫉妒的因素在里面。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勤奋刻苦的好学生面对着生来智商超高的天才,而且这个天才还能参与出卷子命题,这还怎么比?
“他们是天之骄子。”老者的手轻轻地敲打着桌面,能成为大佬级听众的人都是很骄傲的,也是从一开始成百上千的听众之中最后一步一步踩着其他人的尸体脱颖而出的,让他来承认别人是天之骄子,确实是件很难受的事情,但又从侧面反应出他对那一对夫妻的心服口服。
“他们,不是在用这二十年的时间来潜修?”辰光主动问道,“没有故事世界的经历的催发,如果仅仅是靠自己潜心研究的话…………”
“他们不能以常理来度之。”老者打断了辰光的话,“而且,我觉得他们的真实实力,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增长。
首先,他们这二十年来一直隐藏在黑暗之中,不敢将自己暴露在广播的视线里,又不能坐火车去那个地方,又不能进故事世界。
诸多限制诸多束缚之下,哪怕我承认他们比我优秀,但也绝对不可能在这二十年的时间里对自己的实力又有了极大的提升。
但他们没有干等着,也不满足于仅仅是隐藏过广播的目光后过着平凡的日子,而且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的目标,也找准了自己的方向。
听众都是群亡命之徒,无论实力高低,只要走上了这条路,就别提什么卸甲归田过安宁日子的狗屁想法。
所以,这二十年来,他们应该都是在研究着广播。
广播的脾性,他们已经不需要做过多的研究了,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所以,我认为,他们研究的,应该是广播的规则,广播的故事世界。”
“广播的规则?广播的故事世界?”辰光有些不解,因为他觉得老者的话语有些超出了自己的想象,甚至是有些打破了他对广播的认知。
“广播是什么?它是一个至高,一个主宰,但广播有着自己的规则,在现实世界里,在故事世界里,广播的存在感其实是不同的,也因此,肯定有着什么东西在运转着,保持着这种局面的稳定行进。
我大概认为,他们之所以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来,从阴影中走出,直接面对广播。
很可能,
他们已经掌握了其中部分甚至是大半的规则。
比如,随意进出广播的故事世界,
甚至,
比如在广播的故事世界里使用类似于广播的能力去改变这个故事世界。
很难以想象吧,但站在我的视角去分析,如果这对夫妻达不到这个程度,我觉得他们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主动走出来的。”
说到这里,老头直接拿起一瓶啤酒,一口气全部喝光,
“人比人,气死人啊,我们是广播养的玩偶,是广播的玩具,是棋盘上的棋子儿,大家其实都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
如果那一对夫妻不站出来搞出今天的事情和局面,
我们大可以自我安慰,是广播太强大太可怕了,而不是我们自己怂了。
但昨晚开始到今天的事情给我们所有人打了一个巴掌,是的,我们其实就是怂了,就是一群只知道撅着屁股将自己的脑袋埋藏在沙土里的鸵鸟。”
老者很是愤愤地说着,辰光想要从他这里获得一些信息,而他,则是将辰光当作自己倾诉的对象。
这一整天的事情,最难受的,其实不是被蒙在鼓里看不清楚真切的普通听众们,最难受的,其实是这帮自认为站在顶端的大佬们。
辰光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从开解,对方,也不需要自己的开解。
然而,就在这时,辰光看见一只纤纤玉手伸过来从自己面前的锅里取出了一根签子,将签子上的藕片在自己面前的干碟上蘸了蘸后,送入一张迷人的口齿之中。
“既然知道是鸵鸟,是怂货了,也就没必要装作很愤愤的样子说这些话了,好像显得自己心里有多不甘的样子,
有意思么?”
女人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对面前的老者毫不客气地说道。
而老者却以一种惊恐无比的目光看着忽然出现的女人,甚至身体开始有了轻微的颤栗。
在成都,或者说在整个蜀地,按照大佬级听众大部分以省市行政区分布管辖的习惯来判定,这个女人的威望,曾经笼罩过整个蜀地,甚至在全国乃至于在西方都有着莫大的凶名。
刚刚还愤愤不平的老者面对这个女人的奚落和嘲讽,竟然没有丝毫地勇气去发怒和反驳,他甚至觉得有些坐立不安,哪怕他现在也是一名大佬级听众了,但是再次面对这个女人时却像是以前还是高级听众的自己在她面前战战兢兢的姿态。
辰光则是平复了一下情绪,但开口时声音还是抑制不住地产生了些许的颤抖,因为这个女人,在他的人生中占据着很大的篇幅,他曾对她无比的敬爱,之后也曾对她深深地怀疑以及怨恨过。
乃至于现在,当这个女人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时,
他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用何种态度去面对她,
“大姐,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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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晚了,因为白天有些事儿要处理,所以回到家里就比较晚了,稍后还会有一章,在凌晨两点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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