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宋小濂被自己的话语堵上嘴的时候,吴川扫视了一眼这座大堂内被俘的大小官吏,发觉大多数人都躲开了自己的视线,并无几人敢于同自己的对视的。
他这才接着对宋小濂说道:“再说了,我一个堂堂汉人,想要对得起我华夏祖宗,自然是要起来推翻满清,替满清入关以来被屠杀的汉人报仇,难不成还要认贼作父,替满人的朝廷为虎作伥吗?
满人的朝廷是个什么样的朝廷,别人不清楚,在座的各位还不清楚吗?对内压迫欺凌其他各民族,在满清统治中国的这两百多年里,屠杀汉人、屠杀蒙古人、屠杀西南、西北各少数民族的事件可谓无算,满清皇帝还自诩为赫赫武功。
仅仅就在几十年前,打着剿灭义和团和捻军的旗号,在江南和中原地区屠城灭寨的难道不正是这个朝廷吗?对内残暴且不仁,对外则卑躬而屈膝。
从1841年和英国人签订广州条约以来,到今日为止,这个朝廷签署的各种正式和非正式的卖国条约何止数百上千?割地赔款,租界,内河通航权,治外法权…这个朝廷还有什么没有出卖给外国人的?光是给外国人的赔款,都已经是国家年收入的10倍之上。
这究竟是谁的朝廷?我想肯定不是中国人的朝廷。作为一个汉人我起来打倒这个满人的朝廷有什么不对?作为一名中国人我想我就更应该起来打倒这个外残内忍,视国民为鱼肉,视外国人为主子的腐朽政权了…”
吴川的话,对于堂内被俘的大清官吏来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听的明白的。这里的大多数人并不在意头上的皇帝是谁,也不关心朝廷同外国又签署了什么条约,他们只是关心自己能不能加官进爵,或是利用手中的权力为自己做点什么。
他们现在对吴川俯首帖耳,不敢对其慷慨陈词有所反驳,并不是被吴川的大义所摄服了,而是现在吴川掌握了哈尔滨的最高权力,他们自然是心生畏惧,唯恐被对方拿来做一只儆猴的鸡。于是乎看上去就显得服服帖帖的,好似被吴川的话语给说服了。
当然,对于宋小濂来说,吴川的话语倒是确实触动了他的内心,令他无从反驳。他只能无力的坐了回去,摇着头继续抵抗道:“国朝初建确实是杀戮过重,但是我朝历代君上却并无倒行逆施之举。你把这些旧怨翻出来,除了令国家分裂,人民相斗之外,对于这个国家又有什么好处?
今日一个统一的中国尚不能抵御外侮,一个四分五裂的中国难道反而能够抵挡的住外国的入侵了?我看退之你也不是什么奸邪之辈,自然应该知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如今诸列强对我国虎视眈眈,国家还怎么经得起一场内乱?
朝廷过去办理的外交确是丧权辱国,但我们总要给朝廷一点时间去改变吧。以退之你的才能,为朝廷效力,做一番富国强兵的事业,总好过起兵造反令生灵涂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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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川却哑然失笑的说道:“难道我归国以来第一件事,不是向宋先生你献上了公路网计划以抵挡外国对于东北的经济入侵吗?但是现在这个计划的结果如何,难道还要我来说明吗?
更何况,这个朝廷哪有半点反思和想要进步的表现?搞个内阁制度,都能搞出一个皇族内阁,不要说不相信我们这些汉人,他们连非皇族的满人也一样是不相信的。独夫民贼到了这种地步,宋先生你还指望他们能改变这个国家积贫积弱的现状?
我这么同宋先生说吧,我们这些革命党人起兵,不是要造这个朝廷的反,而是要革这个朝廷的命。为什么,因为不革了这个腐朽反动的朝廷,中国就不可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只要满清朝廷存在一天,人民就休想去建设保卫自己的国家和家园。这个朝廷,现在就是帝国主义列强手中的傀儡,列强正是靠着这个朝廷奴役着、掠夺着、残害着中国人民。所以,我们今天起义的目的,就是要打倒这个阻碍了中国前进的反动政权,建立一个属于人民的政权。
我来这里见宋先生和各位,并不是想要同旧势力妥协,再建立一个换汤不换药的旧政权。我来这里只是为了两件事:
第一我奉劝各位不要在抱有幻想,认为满清政府还能打回哈尔滨来,好让你们再回去作威作福。如果各位想要为国家人民继续做事的,新政府会量才录用。不愿意的我们也举手欢送,不作为难。可如果有人离开之后继续同人民为敌的,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第二我军已经拿下了齐齐哈尔和哈尔滨,中东铁路沿线一带的大部分地区很快就能落入到我军的掌握之中。满清在边疆的虚弱已经一览无余,但是我军并不想多做杀戮,徒惹外人渔利。所以我希望宋先生已经各位,向远离中东铁路的边疆区域发表声明,督促他们投降新政府或是宣布中立,不要自误。”
宋小濂还没想到要如何应对吴川的话语,那边滨江道于驷兴已经迫不及待的插口问道:“这位吴先生,你真的愿意放我们离开?”
吴川看了一眼这些官吏们望向自己的期待眼神,便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当然,我们是要革满清朝廷的命,又不是为了杀官造反。把诸位关起来对于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我们现在可没有多余的人手浪费在这件事情上。
不过,我们可以放你们离开,但你们一要接受离开哈尔滨的时间安排;二就是要发表声明,表示今后绝不再同人民为敌。我们是出于人道主义放各位回家同家人团聚,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回去参加朝廷来镇压我们的。”
滨江道于驷兴,滨江分防同知林世瀚,滨江清军统带么佩珍三人顿时带头回应道:“这是理所当然之事,也是应该的,应该的。我们离开哈尔滨,绝不敢再同革命军为敌…”
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的宋小濂,看着这些官吏对于吴川的拼命讨好,终于还是轻声叹了口气,把话语咽了下去。吴川则毫不客气的对着身边的梁廷栋说道:“石卿,你把这里愿意离开哈尔滨的人员都带下去登记,然后让他们签署声明,过两天统一安排他们离开哈尔滨。”
于驷兴等人立刻对着吴川连连发声感谢,然后便跟着梁廷栋离开了大堂前往了厢房。原本人员站的满满当当的大堂,很快就剩下了七、八人。
吴川有些好奇的望着堂上一名穿着黑色警服的年青人问道:“我刚刚看到林同知拉了你的衣角数次,想让你跟着一起走,为何你不愿意跟着他走呢?”
这名年青人对着吴川行了一礼后,不卑不亢的说道:“我想留下来看看,革命党人是不是真的像您说的那样,是为了建设这个国家,保卫这个国家而起来革命的。”
吴川重新打量了他全身一眼,方才微笑着回道:“说得好,我们革命党人说的再好,如果光说不练终究还是假把式。我欢迎剩下的各位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建设、保卫这个国家,顺便监督我们革命党人有没有食言。要是大家看到了问题,不妨直接来找我。当然,就算是没有看到问题,我也很欢迎各位过来找我聊一聊的…”
只是吴川的笼络话语还没有说完,一旁坐着的宋小濂已经冷哼了一声打断了他道:“我留在这里可不是为了加入你们革命党,老夫好歹也是朝廷任命的黑龙江民政使,只要朝廷没有下令,老夫守土有责,哪里都不会去。”
吴川身后的几名同盟会员终于有些听不下去了,有人不免脱口向他斥责道:“哈尔滨和齐齐哈尔都已经光复了,哪来的朝廷官员。吴主席对你们客客气气的,你可别踩鼻子上架,还在我们面前摆什么官老爷的臭威风…”
“好了,不要说了。”吴川打断了这名同盟会员的话语,看了堂上众人一眼,随即让一旁的朱和中把其他人都带下去,他要和宋小濂单独谈谈。
随着众人离开,偌大的大堂内便只剩下了吴川、宋小濂及站在门口的两名卫兵。吴川拖了一张椅子坐到了宋小濂的对面,然后看着他说道:“宋先生你何必在我面前说这种气话,虽然我们相交不久,但是我还是知道你的。你若是心里真的只有朝廷而没有国家和人民的话,也就不会支持我做什么公路网的计划,并让人放下武器投降了。
现在革命已经发生了,不管你对朝廷还有多少不忍之情,也没有必要为这样一个顽固反动的朝廷陪葬吧?或者说,你觉得我们的革命不会成功,所以才不愿意同我们为伍。那也没什么,我和宋先生相识一场,总能保证您能够安全离开哈尔滨的。”
面对着吴川的坦诚,宋小濂反而有些难出恶语了。毕竟之前他确实是非常欣赏对方,一度想要提拔对方作为自己的助手做事的,就好比当年恩主李金镛提拔赏识自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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