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振镛登上了残破的土墙,望着下方硝烟还没有散尽的城内战场,对着身后的通信官意满志得的说道:“可以向齐齐哈尔发报了,大赉直属厅已于2日下午1时为我第五旅十七团所攻克,我部正派人追击残敌,预计于今日内拿下洮儿河南岸的安广县。请求师部准许我部继续向西进攻,拿下整个洮南府,肃清嫩江平原南部之敌。”
这名通信官刚刚下了城墙,又见一名低阶军官跑上了城墙向着邓振镛报告道:“报告旅长,50营已经将城内的俘虏全部集中起来了,赵营长请示如何处理这些俘虏?”
邓振镛思考了一下后说道:“把军官和士兵分开,士兵送过河去,让他们自己搭建营地等待政治部接收甄别。
至于军官,参与过屠杀事件的挑出来毙了,其他人教育登记之后让他们走人。走之前告诉他们,下次他们见了我军在第一时间投降的还是可以获得优待,但要是敢负隅顽抗的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还有,回去告诉你们营长,让他收拢部队开始休息,打扫战场的事交给51营去干,也许你们很快就有一个新的任务了…”
如果说在攻打齐齐哈尔时,邓振镛还只是一个革命激情多于领导责任的革命党人的话,那么紧张而快速的革命战争,已经迅速的让他成熟了起来。知道什么时候该去鼓舞士兵们的战斗热情,又该在什么时候恢复军队的纪律,让士兵们组成一个充满热情却又服从于上级指挥的战斗团体了。
当然,这种转变并不在一个邓振镛,几乎每一个国民革命军的士兵们都在做着这样的变化。虽然短暂但是富有效率的新兵训练,充沛的物资供应,依托于铁路和河流的快速交通运输,在物质上构建起了国民革命军的整体框架,而政治委员们在军队中的政治宣传则凝聚了这只军队的集体意识。
不过最好的教育还是大赉厅的屠杀事件,这一事件彻底让国民革命军的士兵们清醒了过来。清政府可不会对参加了革命的将士们宽大为怀,假使他们放弃了抵抗,就只会让这个反动的朝廷愈发狠毒的砍掉他们的脑袋。
而哈拉尔嘎屯子保卫战的胜利,则进一步加强了革命军士兵的战斗信心,让士兵们意识到那些看似凶恶的巡防营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要他们能够发挥好手上武器的作用,巡防营将会比他们想象中软弱的多。
革命军起义时同齐齐哈尔新军、巡防营的战斗其实算不上多么的激烈,因此大多数革命军将士并没有完全转化心态,也就是还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军人。但是大赉厅的屠杀事件和哈拉尔嘎屯子保卫战,就像是催化剂一样,把齐齐哈尔的革命军彻底的变成了一只革命的武装力量。
这只军队不管是战斗意志还是战术素养,都正以一种让人目瞪口呆的速度提升着。比如本次收复大赉直属厅,整个团只发动了一次进攻就拿下了,整个战斗过程还不到48分钟。一向在蒙匪面前以顽强善战而著称的前路巡防营,在十七团两个营的东西两侧协同进攻下,几乎毫无抵抗之力。战斗开始才20分钟,就有人从北门逃离了。
当然,前路巡防营这次显得如此虚弱,不仅仅在于革命军有着压倒性的重武器,还在于张作霖带走了前路巡防营的主力。一只没有后援的部队,又没有政治理念作为信仰,自然不可能有和革命军破釜沉舟决战的勇气。而革命军这边却是气势正旺,既带有为战友报仇的心念,又带着哈拉尔嘎屯子保卫战胜利的气势而来,自然攻势如山洪爆发,顷刻之间就压倒了守城的巡防营部队。
而这种摧枯拉朽一般的胜利,自然也就刺激了邓振镛,试图一举攻下洮南府,肃清松嫩平原西南部,从而进窥辽河平原的西北。
就在邓振镛调整和分配部队的任务时,他命令前去发报的通信官却匆匆的跑了回来,向他报告道:“旅长,师部有新的命令给您。”
邓振镛停下了对于部队的安排,转而看着通信官说道:“念。”
“受中央革命委员会和军事委员会指示,我师将从齐齐哈尔向南部辽河平原方向进攻。你部第五旅攻克大赉厅、安广县之后,不必向西进攻洮南,而是直接向南进攻,夺取郑家屯封锁洮南之敌南下。
本月17日之前必须抵达于郑家屯,18日内攻下郑家屯。修整一日后立刻向东夺取四平,22日前拿下四平,之后就地修建防御阵地。
另外,长春-郑家屯-四平一线将设立补给线路,你部必须保护并配合修建补给兵站。郑家屯-四平一线,即为我师下一阶段的驻防前线。”
邓振镛深呼吸了一口气,便对着身边的警卫叫道:“去把各营以上干部都叫过来,我要传达师部的最新命令…”
10月2日晚间,长春满铁附属地内的日本领事馆内,哈尔滨领事馆武官滨面又助中佐、长春领事馆武官谦泳国太郎少尉、日本驻长春领事林久治郎和接替其的新领事木部守一正聚集于二楼的会议室内进行紧急的密谈。
刚刚从公主岭赶来的滨面又助中佐向众人交代了关东都督对本次中国革命的意见,“…大岛都督认为,假使哈尔滨革命军不越过长春南下,则我国还可暂时维持中立,先行预备对策。
但若是哈尔滨革命军继续南下,为了保护帝国在南满的利益,必须要哈尔滨革命军先行承认帝国在南满的特殊利益,并承诺不得在铁路两侧30里内进行任何军事行动。”
新领事木部守一立刻反对道:“根据内阁今早的指示,林外交大臣认为我们现在应当站在清廷的一方对抗中国革命,而不是同革命军进行媾和。我国在华利益都是建立在同清廷签订的条约基础上,维持清廷的统治才是于我国最为有利的。在已经获利的局势下,我国有什么必要去打破这个平衡,而去支持一个不确定态度的革命党?”
木部守一的年纪虽然比林久治郎大的多,也是他在外务省内的前辈,但是林久治郎却并不认同外务省此时保守的外交政策。在两位武官还没应答之前,他已经毫不客气的说道:“那是内阁还不清楚中国现在的局势变化,内阁大臣们还在用着老眼光看待中国革命的问题,认为清廷还有力量镇压这场革命。
但是恕我直言,中国民众已经对清廷的黑暗统治彻底失望,此次革命并不类似于以往。从昨日武昌革命、长春革命的消息传开之后,南北各地的大小起义消息就不断爆发了。
先不说革命党人本就占有优势的南方地区,光是在满洲,在吉林和奉天,这两天内已经有多少府县宣布脱离清廷了?昨日下午,延吉道的安图、依兰道的依兰就已经同电表示服从于哈尔滨的革命委员会了。
今日早上,吉林省城也宣布脱离清廷,等待革命委员会派兵接收省城。奉天的东北、东南地区也是蠢蠢欲动,只要革命军的一只军靴踏入到奉天省城内,奉天也将彻底倒向于革命。
是,在我们的帮助下,清廷可以先于革命军进驻于奉天城,但是这对于帝国来说毫无益处。只要帝国不亲自出兵下场,清廷根本难以承受南北革命党人的一起动手。更何况,清廷手中最强大的武力北洋新军,因为领袖袁世凯的被罢免,这只武力对于清廷还有几分忠诚还真是难以估量。
请不要忘记,在蔡家沟带头起义的第二十镇,其核心也是从北洋新军中抽调出来的部队组建的。谁能保证,在没有袁世凯的率领下,北洋新军不会出现再一次的反叛?
清廷这艘破船已经注定沉没,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从革命军中挑选一位或几位合适的人选收拾清廷倒台之后的残局。就如伊集院公使所言,对于帝国最为有利的,应当是设法把中国分成三分,南方交给南方的革命党;长城到长江之间交给北洋新军;关外则自成一国。
只有先把关外从中国本土脱离出来,帝国才能够绕开列强对华设置的一致原则,进而将南满完全纳入到帝国的控制之中。这才是对于帝国最为有利的方略。”
木部守一甚是厌烦像林久治郎这样的年轻外交官,他们没有经历过日本差点沦为列强殖民地的感受,同样也不明白帝国在日清战争、日俄战争上拿着国运豪赌的战战兢兢之心,只是想着拿日本的国运一次又一次的放上赌桌,似乎天照大神是一位掌管赌博的神灵一样,丝毫不去考虑一旦失败了会有什么下场。
“林外交官,你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现在已经不再是长春领事了。外务省要求你归国准备前往欧洲的事务,请你不要胡乱的插手我的职权。
伊集院公使提出的三块论并没有获得内阁的首肯,我们不能拿一个尚未获得内阁首肯的外交政策指导我们的工作,这是犯罪。
还有,不要把列强当成傻瓜,难道列强们会任由我们来分割中国吗?我国脱离了英日同盟根本制定不了单独的对华政策,这只会让日本在国际上陷入孤立。日本只有保持和列强一致,才能保住手中现有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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