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2年3月1日,南方临时政府总统孙中山终于提出辞呈,并向临时参议院推荐袁世凯接任总统之位。这当然不是其心甘情愿的,而是在内外压力下不得不做出的决定。
外部,列强除了日本之外没有一个愿意承认孙中山领导的临时政府,即便是日本也因为国内爆发的经济和社会危机,不得不放弃了对于孙中山的支持,甚至连中日合办汉冶萍的贷款案都收了回去。
而国内除了同盟会的少数同志,几乎不是支持袁世凯的,就是在冷眼旁观孙袁两人对于大总统一职的争夺。曾经被孙寄予厚望的东北革命委员会,孙原以为为了革命的大局,哪怕革命委员会受了一点委屈,也应该支持自己取得革命的成功再说。
但是革命委员会显然并不这么想,在撤离了南京的同志之后,便在清室退位后公开宣布应当以人民的利益为重,走和平建国的道路。革命委员会虽然没有明确表态支持袁世凯,但是对于南方临时政府的冷漠态度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革命委员会和北洋集团这两个武力第一、第二的军政集团的联合,迅速击垮了本就失去了战斗欲望的南方联军。毕竟他们北伐的目标就是满清政府,既然满清宣布退位北伐诸军就失去了北上的大义。如果各省联军是同盟会一手打造起来的党军,那么同盟会还可以继续动员军队作战,直到把袁世凯从北京城赶出去为止。
但是各省联军的整军行动不过完成了一半就被临时政府叫停了,除了几只部队之外,其他省份的军队依然是听从于本省军政府,而不是临时政府的命令。再加上立宪派士绅又断了北伐军的资金来源,临时政府又叫停了深入基层的肃反运动,使得临时政府顿时失去了对于财政和军政的大半控制权。
老实说,孙中山能够支持到3月1日才向袁世凯低头,还得谢谢耿谨文之前在南京附近的肃反和对南京诸军进行的整军,虽然这两项运动都没有完成,但也算是增强了临时政府对于一些军队及南京周边州县的控制力。
但是这种控制力,还不足以让北伐联军明白继续北上进攻北洋集团,到底意义何在。在各省军人看来,清帝既然已经退位,他们的责任就已经完成了。至于谁来当这个共和政府的总统,他们其实并不怎么关心,他们只关心新政府将如何安置他们。
只是孙、黄等同盟会领袖,一个主张继续北伐,一个主张和袁世凯讲和,偏偏就没有人关心他们这些军人在革命完成后的待遇,大家的热情顿时就冷却了下来,对于南京的军令也就爱理不理了。
等到孙中山发觉军心已经涣散后,他也只好向同盟会内部的和平派及各省立宪派士绅妥协了。只是孙中山虽然认输,但还是颇不甘心的提出要求,袁世凯要当总统,就得来南方上任,定都南京。
3月3日,南京临时参议院选举袁世凯为临时大总统,议决临时政府仍设在南京,并电袁前来受职;未受任前,政务仍由孙中山继续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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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凯怎么肯上这个套,他旋即向革命委员会代表及北方士绅陈情,认为自己不能南下,国都也应当定在北京适合。
于是在吴川的授意下,革命委员会向南北两京通电,第一是表明北方的顽固势力太大,新政府南迁恐会出现旧势力的反扑,为了国家安宁计,国都还是仍在北京为好;
第二在满清的统治下,国家早就残破不堪,民众正等待着新政府能够做些实事以挽回人心。现在新政府应该考虑如何赈济战争中受害的平民,恢复各地的生产建设,而不是想着迁都这等华而不实的念头;
第三一国之都不可能放在外洋军舰的炮口之下,否则新政府该如何维护国家主权?临时参议院如果非要主张迁都,请先收回内水航行权,把列强的军舰从长江驱逐出去,则革命委员会必万分之赞成。
得到了革命委员会的支持后,3月5日袁世凯致电孙中山,正式表态拒绝南下,言:“北方军民,尚多分歧,隐患实繁,皇族受外人愚弄,根株潜长,北京外交团向以凯离此为虑,屡经言及。外蒙各盟,迭来警告,内讧外患,递引互牵,若因凯一走,一切变端立见,殊非爱国救世之素志;若举人自代,实无措置各方面合宜之人,然长此不能统一,外人无可承认,险象环集,大局益危。”
对于革命委员会和袁世凯发来的两封电报,临时参议院和临时政府中人都是面面相窥,不能发一言。临时参议院自然是没这个本事把列强军舰从长江赶出去的,而革命委员会除了第一条理由还算客气,后面两条理由完全就是指着临时参议院骂他们没事找事了。
临时参议院也许对于袁世凯还能回上几句,毕竟对方这个大总统还要靠他们帮衬。但是对于革命委员会,他们是完全没办法了。之前还在为临时政府出谋划策的日本人,现在都不得不选择撤离了,虽说这是日本国内爆发了经济危机,但是怎么看这场危机的起头还是在于日本在满洲打的这一仗。
对于和日本人往来密切的同盟会成员们,他们大致已经知道日本在满洲已经没办法坚持下去了,现在日本人已经不在乎什么面子,只想保住里子。因此很快革命委员会就能腾出手来,不必再被日本牵制于满洲地区了。
面对连日本人都要退让的势力,临时参议院或临时政府的成员自然不想去得罪的。更何况这只力量还和北洋搅在了一起,本就势弱的同盟会就更没心思扛下去了。于是为了应对两封电报召开的会议最终以沉默而告终,陈其美离开总统府会议室后倒是恨恨的骂了一句:“小人得志。”不过,这就是同盟会最为激烈的表态了。
对于南北两大政治势力的争斗,吴川并没有关心太多。3月5日,在鲍尔少校、霍夫曼少校的陪同下,他跑去了德国驻哈尔滨领事馆,同领事韩赐来进行了摊牌,表示革命委员会打算和日本议和。
韩赐来对于这个结果也是有所预料,但是亲耳听到吴川的表态,他还是表现的很是生气,向吴川指责道:“吴,这可和你对陛下的承诺并不一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帝国资助你这么多钱和装备,是为了让你和日本作战到底的,不是让你成为中国的英雄的。”
吴川摊了摊手,无辜的看着韩赐来说道:“领事先生,这问题也不能完全怪到我头上。我已经尽力和日本作战下去了,但是现在是日本不想和我打下去了。说到底,这也是当初陛下说好的那支舰队未能抵达东亚的缘故,我现在手中又没有军舰,要怎么才能拦得住日军撤退?
而且,从去年12月开始,领事这边就把答应我们的经费停下了,甚至于连我要求购买的军火和原材料都迟迟不肯给与答复。我可以为陛下流血牺牲,但我不能让我的士兵无意义的去送死。”
韩赐来不满的回道:“您这可是狡辩,当初你向皇帝述说这个计划的时候,曾经说过英国会加入到这场战争中来。但是现在英国不仅没有加入这场战争,反而正协助你们对抗俄国人的压力,您这难道不是在利用我们吗?”
吴川左手支着下巴想了想,方才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要不是你们先抛弃了革命委员会,转而去拉拢俄国人,我是不会接受英国人的提议的。”
韩赐来只是沉默了片刻,便接着说道:“不管如何,您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皇帝陛下可不会接受这种理由。”
吴川同样沉默了许久,方才慢吞吞的说道:“此前我获得了皇帝陛下2亿马克的资助,之后又收到了追加的1600万马克作战经费,如果领事先生再支付400万马克凑个整数,那么革命委员会愿意把这笔资助转为无息贷款,十年之后分期归还给皇帝陛下。”
韩赐来的眼皮跳了跳,十分惊奇的看着吴川说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让我给你凑个整数?十年之后再归还的无息贷款,吴,您觉得我有这么傻吗?”
吴川摊开双手,诚恳的看着韩赐来的双眼说道:“这400万马克可不是给我花的,这么多德国顾问跑来中国帮助我们,我们总要发点奖金表示感谢吧?而且韩领事您还得为我们向国内解释远东的变局,总不能再花陛下的钱吧?”
鲍尔少校和霍夫曼少校两人,一个把头转向了窗外,一个则欣赏起了墙上挂着的油画,两人显然不想参与这样内容的谈话。
韩赐来被吴川的话语气的笑出了声,“您这是跟我开玩笑吗?这400万马克难道不还是帝国的钱吗?我们可不会像您这样,拿着帝国的钱来奖励自己。”
吴川摇了摇头反对道:“不,领事先生,你不能从这个角度去看问题。您应该这么看,如果陛下误解了革命委员会的想法,那么德国和革命委员会就有可能走向对立。在德意志帝国对革命委员会投入了这么多金钱,德国的银行家、企业家在中国有着这么巨大的利益下,双方走向对立是愚蠢的。用区区400万马克挽回数十亿马克的利益,这是一桩极为合算的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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