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2年4月13日,南满的日军和满铁名下的军警都退回到了关东州,张榕带着奉天革命委员会从新民府迁入了奉天城,不仅接收了奉天城内的机关,连城外的满铁租借地也一并接收了。
4月28日,梳理完奉天省行政机构的张榕召集了管理奉天地区旗民的旗务处各官开会,他毫不客气的对这些管理旗务的满人官员说道:“大清已经亡了,现在是共和时代,我不管你们接受或不接受这个现实,今后满人的铁杆庄稼都是没有了。你们今后得自食其力,别再做着让别人养活你们的美梦了,今天召你们过来,就是告诉你们从今天起,奉天、吉林、黑龙江的八旗衙门就彻底解散了。”
虽然从皇帝退位那一天起,这些满人官吏都知道有这一天,但是真的听到这个通知,依然还是有人突然瘫倒在了椅子上,其他人或是偷偷抹着眼泪,或是嚎啕大哭,几乎就没有一个能够冷静的接受这道命令的。
有个年纪较大的官员,仗着自己同张榕的父亲有些交情,大着胆子向他求情道:“荫华,你可也是满人,怎么能够对自己人这么绝情呢?就算要断了咱们的粮饷,那也不能说断就断啊,总要给咱们缓一缓,容上一年或半年,找一找出路…”
“还一年、半年?吃了200多年的铁杆庄稼,你们到底为这个国家做过什么贡献?这时候还有脸提出条件?
我是满人不假,可我还是一个中国人。为什么大清要亡?就是坏在了你们这些人手里,戊戌变法的时候你们是怎么说谭嗣同他们的?保中国不保大清,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既然大清非中国,你们又有什么资格让中国继续养着你们你这些外人?现在不过是让你们自食其力,你们就哭天抢地了起来,革命委员会真要按照我大清的规矩,东北还有多少满人能活的下去?”
张榕不留情面的怒斥,顿时让这名老官僚满面通红的退了下去。但有人还是豁了出去,向张榕说道:“张榕,你也别站在岸上说风凉话。你当我们不想自食其力吗?可他妈的朝廷给我们机会了吗?
汉人说我们该死,我认,谁他妈让自家祖宗不积德呢。可你配这样说吗?要不是仗着你老子,你能读书留学?你前面沾了咱们满人的光,见了世面要革命了,这就不认祖宗了…别拉我,今天就是被砍了脑袋,二爷也要骂个痛快。被刀砍了脑袋,也好过全家饿死…”
看着院子里就这一个人上蹿下跳,其他人都瑟瑟发抖不敢正眼瞧向自己,张榕反而笑了笑说道:“总算看到一个有种的。那么照你这么说,只要给了你们自食其力的机会,你们就接受革命委员会裁撤八旗的命令了?”
这位和张榕对骂的年青人穿着一身不合身的官服,此时也是豁了出去,他昂着脖子对张榕说道:“二爷说话,一口唾沫一口钉,这八旗还有什么可稀罕的,之前徐世昌来东北搞什么旗务改革,这东北八旗早就名存实亡了,大家现在有活路不走,难道真等着全家上吊吗?”
张榕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差点把桌上的茶盏都打翻了,他扫视着众人一圈后说道:“我个人是不愿意给你们找什么出路的,因为这大清国当初也没给汉人找什么出路,他们不一样活下来了吗?凭什么,轮到满人了,就要别人给出路了?
只是吴川主席说,对于满人上层的狭隘民族主义要进行批判,但是也不能真把你们给饿死了,倒不是为了民国和革命委员会的名声,而是出于革命的人道主义。所以即便奉天刚刚收复,各处都用度紧张的时候,主席还是拨下了300万大洋的款子,用于处理奉天省30万旗人的生计问题。
不过我不会把这300万大洋拿给你们平分,其中50万会用于补贴北上黑、吉开荒的旗人,50万用于救济贫苦旗人家庭,50万用于办理技艺养成所。剩下的150万会用于办厂和贷款给愿意做小生意的旗人,办厂所的盈利将用于补贴旗人中的孤寡老弱。
现在出路是给了你们了,你们走不走?另外,我还要奉劝各位一句,大清已经亡了,谁要是敢拿着革命委员会的好处,却整天颂扬大清的恩德,那今后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东三省总督府的大堂内一片肃静,那位之前和张榕叫板的满人狠狠的跺了跺脚,咬着牙对张榕说道:“我领吴主席的情,但爷瞧不上你。”说完转身就朝着门口走去了。张榕也不拦他,转而向左右站立的满人问道:“你们怎么说?”
这些满人互相瞧了瞧,终究没那位年青满人气盛,对着张榕屈身说道:“自然是听吴主席,听张主席的…”
解决了奉天满人的事务之后,张榕很快就将肃反运动中没收的150万亩土地拿出来拍卖了。这些土地的市价大约在30-40大洋一亩,但是按照吴川的意思,只准许用公债进行购买,按照票面价值20元一亩出售。
这批土地很快就被南下的士绅商人给买光了,革命委员会收回了3000万公债,随即又发行了5000万公债,据说是用来赎买南满铁路股权的。因为看到了公债购土地的好处,证明了革命委员会良好的声誉,这批公债也很快就被销售一空了,购买者不仅有关外人,就连关内的商人大户也认购了不少。
张榕随即开始调查奉天被日人强占、强买的土地、矿山,并开始用东北农业银行发行的大洋票回收南满民众手中的日本军票和日本银行发行的日金票。于此同时,奉天、吉林、黑龙江地区也开始了今年的春耕准备和开荒事宜。
和往年不同的是,东三省的国民革命军也开始抽调人员出来,帮助地方修缮沟渠、修整道路,甚至帮助一些缺乏劳动力的军属、烈属耕作。和过去的巡防营、新军不同,这些经过了战争和政治学习的革命军将士,不仅说话和气,也极有纪律。
当然,在各处的村民见到了他们的伙食之后,他们就开始理解为什么这些士兵这么与众不同了。早上鸡蛋面条、中午白面馒头、晚上高粱米饭,配菜至少有一个荤菜,豆制品每天都有。关外的生活条件是比关内好,但就算是地主家里也不能天天这么吃啊。
政治学习加上充分的物资供应,再以严格的军纪加以约束,这些过去本就吃苦耐劳的山东、河北农民,已经隐隐有了几分军人的样子。这里的军人是指吴川记忆中的那只军队,而不是北洋新军或日军、俄军之类的部队。
对于吴川的评价,有许多军官是不大服气的。因为就算是德国的军事顾问对于现在这只国民革命军的评价:也称革命军是亚洲最好的军队,特别是革命军中的步兵,就服从性而言已经和德国步兵没什么区别了。
只是吴川并不愿意改变自己的评价,还下令让部队抽调人员协助地方进行春耕和开荒,并告诫全军不能忘记自己的使命和根本,革命军是为人民而战的人民子弟兵,不是什么人或集团用来政权夺利的工具。与其夸耀自己的武功,倒不如好好想一想人民为了供养这只军队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吴川毫不留情的批评,倒是让军中有些骄傲起来的情绪迅速低落了下去。虽然从革命起义开始吴川没有带过几天兵,但是军中几乎一半以上的中下层军官,都上过他在军政大学开设的政治教育课程。而士兵们更是在接受政治委员教育时,就已经树立了服从于吴川领导的共和党的观念,因为只有党才能保卫他们在家乡的利益。
于是在吴川的批评下,军中开始了自我整顿作风,并放弃了想要扩张地盘的打算,老老实实的帮助民众种地去了。国民革命军的这一行动虽然让外军的观察员和北洋的密探跌破了眼睛,但却得到了两个很好的效果。
第一是让东三省的民众彻底安下了心来,就算是那些被迫北迁的大家族,在看到了革命军的行动之后也抛弃了某些不该有的想法。而躲在地方上一个冬天没有动静的胡子们,在革命军分散到地方后也没法开展买卖了,除了极少数自认有本事的,几乎大都主动向地方上的警察局自首,然后等待分发新的身份证明,好弄点新营生干干。
第二么,国民革命军的行动也让北洋集团安心了下来,这意味着革命委员会确实没有入关的念头。袁世凯开始着手组建中央政府和恢复关内的社会秩序了。就连日本人也觉得留下无益加快了撤离军队的速度。
奉天革命委员会的几项政策落实到位之后,南满地区的社会秩序开始走上正轨,革命委员会对地方从名义上的统治走向了实质性的控制。南满各地的割据势力在失去了民众的支持后,很快就老实的接受了革命委员会的命令,交出了军队和人事任免权力。
于此同时,哈尔滨也迎来了一名德国客人。作为德国财团的代表,亚尔马·沙赫特还是第一次来到远东,他下了火车后对于哈尔滨的第一印象是,这里可真像柏林,到处都在施工,就像是一个大工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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