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思尔从吴川这里离开的时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等到他到了美国领事馆的门前下了车,看到对自己卑躬屈膝的中国守门人时,终于明白自己的不舒服来自哪里了。
刚刚,就在几十分钟之前,他居然被一个中国人在谈话中支配了,他面对吴川的时候,就好像面前的这位中国守门人面对自己一样恭敬,这实在是令他感到羞耻不已。
不过等到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后,终于把这种羞耻感给压制了下去。他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人家见威尔逊总统和华尔街富豪估计也就是一个电话的问题,而他回国后想要见总统,都要看总统有没有空见他了,因此面对对方时被对方的气势压制住了也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心理安慰归心里安慰,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英国人和法国人,又是一个让他感到头疼的问题。昨晚英国领事和法国领事前来拜访他的时候,他可是满口答应了要同英法保持一致的立场,在对待俄国布尔什维克的立场上,并且他还要以美国政府的名义让革命委员会站在协约国的一边。
昨天晚上听了英国领事的劝说,莫思尔觉得在布尔什维克的问题上和英法保持一致确实是符合美国的利益的,而获得了美国政府这么多支持的革命委员会,也应当毫不犹豫的选择跟随美国的外交政策才对。
不过今天从吴川那边回来之后,他就有些犹豫了。他觉得中国人OTg2NTc=说的也不错,布尔什维克能否掌握俄国这个问题的重要性,还是应当让位于革命之后的新政权会不会投向英、法之后。布尔什维克亲不亲美还不好说,但是看起来好像应该不会去亲近英法。美国在这个迫不及待的跳出去和布尔什维克为难,会不会反而让英法捡到了便宜?
等到晚上英法领事上门之后,莫思尔的心思终于确定了下来,招待了两位领事在温暖的会客室内就坐之后,莫思尔手上把玩着一支古巴雪茄,神情有些严肃的向着两人开口说道:“今天早上我同吴先生碰了面,向他申明了我们三国对于俄国革命的立场。
吴先生对此表示了一定的谅解,他同时也对我说:中国和俄国之间的交界之地长达上万英里,而革命委员会管辖到的地方也就一半多。因此对于俄国内部的争斗,只要没有侵犯到中国的领土主权,没有造成人道主义危机,革命委员会暂时将保持中立地位。
至于中俄之间的军需贸易问题,鉴于中国已经加入到了协约国一方,因此只要是用于欧战东线战场的物资,革命委员会将不会扣押或中止运输。
另外,关于满洲境内中国工人和民众对于俄国革命的支持,革命委员会将尽力维持局面,不会让他们冲击各国领事馆和合法商人的。至于各领事馆和各国商人,这几天也最好不要同中国人发生冲突,以免被布尔什维克所利用。”
法国领事兰必斯听完美国人带回的消息,下意识的就追问道:“这就完事了?我似乎没有听出中国人有什么地方向协约国做出了保证。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们还要继续保持中立,这不是想要做壁上观吗?莫思尔先生,这似乎和您昨晚的保证有些不大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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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思尔沉默不语,他当然不会在两位领事面前自陈其短,说明自己在吴川面前的表现一团糟。办事不力和无能这是两种评价,办事不力总还有继续办事的机会,但要是让人知道他在吴川面前被牵着走的表现,估计他就要成为在华外交官之间的笑柄了。
望着莫思尔一言不发,一脸不想回答法国领事的表情,英国领事康斯倒也不愿意双方因此而冲突起来,毕竟他好不容易才说服了美国人和自己站在一起。
略一思考,康斯便对着美国人问道:“莫思尔先生,我想向您请教一个问题。从您和吴先生的会面来看,您认为革命委员会究竟会不会出手帮助俄国布尔什维克?我说的帮助不仅仅是公开的支持,也包括私下里的援助。”
莫思尔终于停下了手上把玩雪茄的动作,他沉稳的回道:“公开的支持应当不会,但是私下里对俄国布尔什维克的援助,我觉得应该会有一些。”
英国人随即紧紧抓住了这个问题继续追问江浙湖汉北道:“那么如果革命委员会对布尔什维克进行了私下里的援助,美国政府是否还是和我们站在统一立场?”
对于这个问题,莫思尔沉默了许久方才回道:“原则上我会和你们站在一起,但是否参加进一步行动则必须要先获得华盛顿的首肯…”
英法两位领事在美国领事馆内呆了将近1个小时,方才一起离开了美国领事馆内。车子刚刚开出美国领事馆的院子,法国领事就有些忍耐不住的向身边的英国领事抱怨道:“美国人变得也未免太快了,昨晚他还信誓旦旦的要和我们站在一起,这才隔了一天,他就又转向中国人了。
他难道不清楚,我们从美国借的钱,有很大一部分都借给了俄国人的吗?要是俄国真的落入了布尔什维克手里,难道他还想着让我们替俄国人还钱?”
康斯对此也感觉极为无力,虽然名义上大英帝国还统治着全球最大的殖民地,但是海外各殖民地的民众对于这场战争也是日渐消极了起来。特别是印度人和阿拉伯人,都觉得自己的贡献太多而回报太少。一个要求独立,一个要求领土,让英国政府操透了心。
能够挽救这场战争的,其实只剩下美国了,日本和中国的加入不过是让战争胜利的日子提前几天,但是只有美国加入协约国这边才是奠定了最终的胜利。毕竟日本和中国的工业规模加起来也不到美国的一半,要把这场世界战争继续下去,工业品是不可缺乏的。
在这样的局势下,过去在世界各地主宰着当地政治和经济的英国外交官们,现在倒是有些举步维艰的意思了,因为他们现在除了大英帝国这个名号外,几乎得不到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大英帝国的每一份力量都填在了欧洲西线的战壕内。
望着车窗外黑黝黝的夜色中,从天上不断下落到窗前的点点微光,康斯只能对着法国人安慰道:“其实也没什么,等一等就等一等好了,反正我们现在也希望时间能够拖下去,能够把德国人在东线的部队拖到明年春天,那么也没什么坏处。不过,我们到是要找远东自治领接触一下了…”
就在英国人和法国人盘算着如何同远东自治领接触的时候,吴川正和在哈尔滨的中央委员们在自己的小楼内开会,不过今天的会议还多了一名俄国人,俄国布尔什维克驻哈尔滨代表:克拉辛。
克拉辛出现在这里,是代表着俄国布尔什维克党前来请求中国同志支援的。听到对方报出的一大堆数字,宋云桐就有些不大高兴的说道:“克拉辛同志,虽然我知道你们在彼得格勒和莫斯科面临着德国人、英法和临时政府的包围和围剿,确实需要大量的物资进行补充。
但是您给出的这张清单的数量也未免太多了,就算是一列1500吨运输量的火车,也足足要跑100趟。哪怕每天发三趟车去莫斯科,也要一个月以上的运输计划。但是,西伯利亚大铁路真的能被我们控制一个月以上吗?
我们现在往莫斯科发货,其实都是挂着临时政府的招牌,现在临时政府是被你们给打散了,可是并不代表他们就不能组织力量反扑了。一旦让他们截断了西伯利亚大铁路,我们发出的货物可就要资助你们的敌人了。
而且,这些货物的价值恐怕要接近一亿共和元,我们之前帮助你们装备的武装力量,今年为了救助华北地区的水灾和防止草原地区的鼠疫也都花了不少钱,再让我们拿出这么多物资无偿帮助你们,这恐怕有些强人所难了…”
中央候补委员孟继周也跟着说道:“宋云桐同志说的还是不错的,我们愿意支持俄国同志,但是也得量入为出啊。这革命委员会也不是我们共和党一家的,我们总还要考虑一下其他人的想法。
说到这个,不知彼得格勒给克拉辛同志的电报里有没有提及,关于中俄东部边界协定,和我们之前出借给沙皇俄国及临时政府的贷款究竟承认不承认的问题?”
克拉辛还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吴川突然敲了敲桌子打断了委员们的发言说道:“今天,克拉辛同志是代表俄国布尔什维克党向我们共和党的请求援助,因此一切涉及两国之间的问题先不谈。
我们今天只谈两个问题,俄国无产阶级对于我们的请求,和中国无产阶级能够为俄国无产阶级做点什么,至于其他都没有必要谈。
说句难听点话,就算俄国布尔什维克不愿意接受我们同沙皇俄国、临时政府所签订的协定或借款,难道我们就可以不去理会俄国无产阶级的请求了吗?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同社会革命党、孟什维克这样的社会主义党派又有什么区别?没有了世界无产阶级的支持,共产主义用什么去实现?
国家之间的问题,让政府代表去谈。中国无产阶级的代表和俄国无产阶级的代表,我们只谈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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