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捷克人来说,这场因为斗殴引发的战斗简直就是个灾难。虽然捷克人普遍同情社会革命党,以托马斯·加里格·马萨里克为首的捷克民族委员会因为需要追求本民族独立的关系,因此在政治上市倾向于自由民主的政治,但是为了能够在战后建立起一个独立的捷克民族国家,他们又不愿意和俄国内部的争斗扯上关系。
所以即便在十月革命前马萨里克多次发表了支持临时政府的演说和声明,但是在布尔什维克击败了临时政府夺取了俄国政权之后,马萨里克便立刻前往了彼得格勒和布尔什维克达成了借路返回欧洲的协议。
正因为捷克人并不想同俄国布尔什维克发生冲突,所以在和俄共布达成协议之后就接受了人民委员会的安排,分批从西伯利亚离开俄国。对于捷克人来说,既然协议已经达成,那么他们就同俄国内战再无关系了。
但是俄国资产阶级及小资产阶级对于苏维埃没收私人资本的不满,采取了不合作和消极怠工,使得俄国的工厂生产计划和铁路运输计划都乱成了一团。肃反委员会颁发的反怠工命令,事实上主要是针对工程师和工厂经理这些非工人阶层的知识分子。
人民委员会没收私人资本和没收城市多余住房等私有财产等政策,打击的不仅仅是资本家,对于这些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来说也是损失不小。
俄罗斯帝国虽然是一个向工业国快速发展的国家,但是其教育普OTg2NTc=及率还没有达到工业社会的标准,当前俄国的教育还主要掌握在有产者手中。也就是说,广大的农民和工人阶级,还没有培养出足够的能够取代这些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劳动阶级的知识分子。
这也是托洛茨基认为应当保留白军军官和小资产阶级的知识分子的原因,因为现在的苏维埃需要依靠他们建立红军和社会主义的工业,因为无产阶级还没有这个能力去自行建立一支强大的国防军,和管理当前俄国的工业并加以发展。
当然对于广大的工人阶级和左翼共产主义者来说,托洛茨基的言论简直就是投降主义。工人阶级在打到了资本家之后,又怎么可能愿意再把小资产阶级的知识分子请回来管理自己,这样的话他们究竟是在为谁革命?
而左翼共产主义者压根就不想建立什么国防军,因为按照共产主义的理论,社会主义国家不应当建立暴力机器,以防止政府对于无产阶级进行镇压,对于外部的敌人只要建立民兵组织就够了。至于发展工业,无产阶级在夺取政权之后,可以慢慢的发展,事实上以俄国的现状来看,先发展农业才是正道。
刚刚夺取了政权的工人和农民,第一次品尝到了自由和不受压迫的味道,自然是不愿意接受什么新秩序的约束的,但是对于有产者来说,他们最为反感的就是社会失去秩序。因为无产者在这种激烈的社会动荡中充满着无限可能,但是对于有产者来说,他们原本安稳平静的幸福生活已经不可能回来了。
人民委员会可以用政令剥夺资本家的工厂和私有财产,但是没法用命令让他们尽心尽力的工作,就如同资本家也无法用强迫式的命令让工人精神饱满的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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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虽然铁路上底层的工人选择了布尔什维克,但是调度列车和对列车进行保障的工程师和高级铁路职工并不愿意为人民委员会尽心尽力的工作,这也就是使得铁路的运营效率大大的降低了。
但是捷克人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们只觉得俄共布正拖延他们离开俄国的旅程,显然是想要搞什么阴谋。以俄罗斯帝国过去的历史记录来看,捷克人对于俄共布并没有信任的基础。托洛茨基派人在捷克军团内宣传布尔什维克主义,和纵容匈牙利人来捷克军团内拉拢底层士兵等等举动,正好证实了捷克人对于俄共布的怀疑。
此外捷克军团内并不仅仅只有捷克人,还有沙俄调拨到这只军队中的军官,比如捷克军团的参谋长米哈伊尔·迪捷里赫斯就是一位俄国将军。他对于布尔什维克深恶痛绝,但是也知道自己无力煽动捷克军团参与俄国内战,但是车里雅宾斯克的冲突,却给了他煽动捷克人返回西西伯利亚去解救自己同胞的一个借口。
捷克军团的总司令扬·西罗维在米哈伊尔·迪捷里赫斯为首的军官的请求下,终于决定返回俄国解救自己的部下去,但是他们很快发现自己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在俄国境内时捷克军团还是具有一定自由江浙湖汉北的,毕竟他们原本是俄军序列中的一支,而布尔什维克虽然在名义上统一了俄国,但是在莫斯科和彼得堡之外的地区控制力并不强。既然捷克人已经答应从西伯利亚借道返回欧洲,无疑参与俄国内战,自然没有什么军队会去阻挡他们。
更何况捷克军团此时的编制已经超过4万人,想要强行解除这样一只军队的武装,人民委员会要把莫斯科周边地区的武装力量都集结起来也未必能够,因为捷克人是一只战斗在前线的建制完整的军队,而莫斯科周边只有不成建制的赤卫队。
因此人民委员会虽然想尽办法分散捷克人,但是地方上的苏维埃一开始却并不敢要求捷克人放下武装。可是中国境内却并非如此,革命委员会从赤塔开始就掌握了铁路运营,且在革命委员会的统一管理下,中国军队在中东铁路沿线拥有着绝对的控制权。捷克军队根本不可能全副武装的在中国境内游行,而在中国人的安排下,进入中国境内的捷克军队及侨民也被迅速分散到了各个营地中去。
扬·西罗维发现,他们按照中国人的安排分批前往欧洲是可能的,但是想要转身返回俄国去就很困难了,特别是还要中国人交还武器就更加的不可能了。从5月25日收到消息,他就同中国方面的联络人进行交涉,结果足足过了10天,他才获得了前往长春的许可。
按照中方联络人的意思,能否允许捷克人返回俄国,这需要军事委员会的批准。不过等到扬·西罗维等人赶到了长春,却又被足足晾了三天才获得了军事委员会副主席朱和中的接见。虽然一干捷克军官感到怒气满腹,认为中国的官僚主义简直比俄国人还有过分,但是人在屋檐下的扬·西罗维还是制止了部下们的焦躁不安,带着翻译前往了位于十月广场以南的军委大楼。
从下午一点等到了下午三点半,待在候客室内的扬·西罗维终于听到了朱和中的秘书叫到了自己的名字。这位秘书把他领到了隔壁办公室的门口时,突然用俄语向他问道:“您会俄语吗?”
扬·西罗维点了点回道:“我可以用俄语交谈。”
那位秘书就拉着门把手看了他身后的翻译一眼,然后冷漠的对他说道:“那么您身后那位就不必进去了,请他在候客室内等候吧。”
扬·西罗维有些无奈的转身对着翻译说了几句,这才通过了这位秘书打开的房门进入了一间极为宽敞的办公室。这是一间东西向的办公室,地面上铺设着上好的橡木地板,入口西侧摆放着几张沙发和茶几,西墙上还挂着几幅地图,办公室东侧则放着一张硕大的办公桌,把办公室分为了两半,办公桌后方是一面贴墙的书橱,墙上还有一个小门,不知通往何处。
房间北面是四扇并排的窗户,阳光从这些窗户中照射进来,把整个房间照的极为亮堂。至于房间南面则是靠着走廊的一道墙壁,还有一个壁炉。
就在扬·西罗维站在门口打量着这间办公室的布置时,坐在办公桌前签署文件的朱和中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钢笔,抬头看向他询问道:“西罗维将军?”接着又用俄语问了一遍。
扬·西罗维马上立正向对方敬了一个军礼,声音洪亮的回道:“是的阁下,我是捷克军团的扬·西罗维,您是朱和中军事委员吗?”
朱和中这才起身走到办公桌旁向其微微屈身致意,然后用左手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说道:“是的,我是朱和中,请过来这边坐下吧。”
扬·西罗维在朱和中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就不慌不忙的道明了自己的来意,并向对方恳请道:“当前滞留在俄国境内的捷克人军队和侨民正被赤俄围攻着,我希望贵方作为协约国一方的立场上给予我们帮助,让我们在中国境内的各部队能够重新集结,然后返回俄国解救我们的战友和同胞。”
朱和中靠在椅子上听完了西罗维的请求,安静了一会方才开口回道:“站在协约国的立场,我们应当尽快把你们送回欧洲,好为结束这场战争出点力。”
不待扬·西罗维想要说点什么,朱和中举起了右手制止了他,加重了声音接着说道:“据我们获得的情报,车里雅宾斯克的这场斗殴是你们和匈牙利人之间爆发的,但是事后你们却袭击了当地的苏维埃并枪毙了其中的布尔什维克代表,然后是从奔萨到伊尔库茨克沿线的捷克部队都响应了这场兵变。
当然,这也是你们和俄国布尔什维克之间的矛盾和我们无关。可是之后,你们在俄国境内的各部队不仅没有抓紧撤离,反而和当地的反布尔什维克势力联合了起来,帮助他们袭击了当地的苏维埃,并开始大批的枪毙布尔什维克党员,从这一刻开始性质就有些改变了。
在我们看来,贵方这是为了逃避被送往欧洲战场的命运,故意在俄国境内挑起了事端,并掀起了俄国境内大规模的反苏维埃行动,从而逗留在俄国境内以等待欧洲战争的结束。而现在您向我要求,要把我国境内的捷克军队集结起来带回俄国去,这就更加深了我对此事的怀疑。所以,我不接受您的请求,西罗维将军。”
来之前扬·西罗维已经做好了被中国人刁难的准备,虽然捷克人来东北待的时间不长,但是战前和战时还是有些捷克侨民远离欧洲来到了平静的东北,在这里担任技术工种或自行开设工厂,根据这些侨民给出的情报,东北其实是一个偏向布尔什维主义的地区。
而此次事件爆发后,中国方面对于捷克人信息的封锁和拖延,和对各个捷克营地之间的切断联系,加上中方联络员的官僚主义,都让扬·西罗维意识到了中方对于捷克人莫名的反感。和那些冲动的年青军官不同,他们想要摆脱中国方面的管制,鼓动各营地的捷克军人进行暴动,西罗维却是严禁部下们触犯中国人给捷克营地设立的规则的。
扬·西罗维要比这些冲动的部下们清醒的多,当前捷克军团最主要的任务是安全返回欧洲,然后等待着协约国的胜利归国建立捷克民族国家,而不是在俄国和赤俄、在远东和中国人起什么冲突,这不是捷克民族委员会想要看到的结果。
更何况,进入中国境内的捷克军队除了被分散安置外,重武器和大部分枪支都被收缴另外存放了起来。在当前的局势下捷克人采取武力和中国人对抗,那么无疑就是等待着被中国人分而歼之,因为他们既不通晓当地的语言,当地也没有一只愿意帮助他们的政治力量。
在中国境内生活了这两个月,也让扬·西罗维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传闻中那个愚昧落后的国家,不是只要几百武装人员就能为所欲为的野蛮之地。从哈尔滨到沈阳,不管是农村还是城市,发展一点都不比捷克差。只要中国人愿意,随时都能动员起数以万计的军队镇压他们这些外来者。
而且,虽然中国人对于捷克军人抱有一些敌意,但是他们给予捷克人的待遇却并没有违背自己的承诺,还已经安排了2批人前往了欧洲,如果不是事件爆发后他下令暂时不接受返欧的命令,那么第三批返欧士兵就已经在路上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中国人撕破脸显然是没有好处的,只不过给了中国人对付他们的一个借口。
只不过让西罗维有些意外的是,中国人居然会以捷克人逃避战争引发事端的借口责难自己,他不由忿然色变的反驳道:“捷克军团从建立之初就一直战斗在对抗同盟国的第一线,我们在和同盟国军队战斗的过程中获得的荣誉不计其数。如果不是俄国爆发了赤色革命,那么我们并不愿意从我们驻守的前线撤离,然后绕道万里去往西线。朱和中委员,您的话语对于我们来说是一种侮辱。我以为,我们现在是站在一条壕沟内的盟友,而不是站在对面壕沟内的敌人。”
朱和中对此不为所动,他平静的看着西罗维说道:“既然您认为捷克人并没有逃避协约国一员的义务和责任,那么有什么必要让捷克军队进一步涉入到俄国的内战当中去?趁着俄国各方政治力量对抗无暇关注你们的时候,难道不是你们不受阻碍的从俄国撤离的时候吗?在这种时刻,贵军不加紧从俄国撤离,反而要求返回俄国参加俄国人的内战,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因为军队中不少军官认为应当支持临时政府恢复俄国的安宁,然后联合俄国人继续在东线进攻同盟国。毕竟东线距离捷克更近,而到了一无所知的西线去参加战争,天知道有多少人能活着看到战争结束。”西罗维心中默默的想着,但是他知道这话说出来无疑就是证实了中国人的指责。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西罗维只能避而不答的说道:“我要求见吴川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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