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7日下午三点,吴川乘坐列车抵达长春车站。一下火车他就看到了梁廷栋和朱和中站在站台上等候着自己,他不由笑着对迎上来的两人说道:“这个时候在这里等我,你们这是有事要和我谈吗?”
朱和中马上承认道:“确是如此,您要是再不回来,我都要离开长春避一避了。英国人、法国人、日本人都在给捷克人撑腰,我是真有些扛不住了。”
吴川笑了笑没有接朱和中的话,转而看向了梁廷栋问道:“他是为了捷克人头疼,你是为了什么事啊?”
梁廷栋两手一摊,表情轻松的回道:“我是刚刚把人送上火车,想着顺便接您一起回去了。”
吴川于是伸手拍了拍朱和中的肩膀说道:“得,我就不坐你的车回去了,省的把你的头疼传染给我。这样,你去告诉捷克人,明天早上10点来我的办公室,另外通知朝鲜代表明早9点30分来见我,今天么我就不考虑这个头疼的问题了。廷栋,你车停哪呢?我坐你的车回去。”
梁廷栋朝着朱和中歉意的点了点头就为吴川开路去了,朱和中倒OTg2NTc=是没什么,只要吴川这里有一个结果,那么他也就能够放心了。对于他来说,捷克人在俄国会遇到什么遭遇他一点也不在乎,但是各国站在捷克人身后向自己施压就比较难以应对了。
上了梁廷栋的车后,吴川瞧了一眼窗外的街道,这原本属于日本人占有的铁路属地虽然还留有不少日式建筑,但是新的建筑上已经看不到多少日式风格了。而街头的行人,穿着和服和大褂的都成了极少数,大多数行人都是穿着衬衫西裤,看起来倒是和他初到东北的时候完全成了两个不同的时代。
“不过可惜的是,女孩子们还是穿着密密实实的,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女性,她们的裙子也没有高过地面12英寸,这个高度大约刚刚能看到脚脖子。当然,这已经比战前好多了,战前女子的裙子连脚脖子都不会让你看到。”吴川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述说道。
不过他很快就把视线从车外收了回来,清了清喉咙之后向梁廷栋说道:“这两天我不在长春,可有什么新闻吗?”
梁廷栋沉吟了数秒才出声说道:“您召见朝鲜代表,难道不是听到了什么吗?”
吴川摇了摇头说道:“似乎听说朝鲜人有些想法,不过并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我也没有细问。国民党和人民党之间难道又斗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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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廷栋也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在朝鲜民主共和国没有成立之前,因为亡国之痛,朝鲜国内的各种政治力量和各社会阶层第一次放下了彼此之间的隔阂,一致把反日复国当成了全民族的首要诉求。但是在朝鲜民主共和国成立之后,这种全民族的联盟马上就濒临破裂的边缘了。
和中国的资产阶级革命家一样,完成了复国的主张后,哪怕只有半个国家获得了独立,很多朝鲜独立分子也陡然失去了方向。和中国的同盟会相比,朝鲜的独立运动成分更为复杂,除了主张朝鲜独立后走西化道路的,要求重建大韩帝国的地主阶级代表也不少。
再加上朝鲜开化之后各种宗教传入半岛,形成了各种错综复杂的教会,虽然大部分教会打着爱国主义旗帜,但是他们所宣扬的那套东西比白莲教也好不了多少,撇开了爱国主义这点积极性之外,大多数教会的教义都是守旧,甚至是反动、迷信的。
于是完成了建国,又打退了日本人的进攻之后,朝鲜民主共和国内部就立刻爆发了几场内斗,把三观难以协调的地主阶级代表和宗教势力给清理出了权力中心。虽说吴川一早就说过不插手朝鲜内部的事务,但是朝鲜民主共和国离开了中国根本难以生存下去,因此朝鲜人还是极为尊重共和党的意见的。
在共和党派出的代表协调下,最终朝鲜民江浙湖汉北主共和国形成了三个主要的政治力量,信仰共产主义的人民党,以美国韩侨为主要支持者的国民党,然后就是比较松散的知识分子联盟。人民党控制着军队,国民党则在经济和文化界较有影响力。至于知识分子们,则在两党之间来回摇摆。
作为直接负责朝鲜方面事务的梁廷栋,想到朝鲜内部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他也是一阵头大。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才觉得幸好吴川一开始就没有搞权力斗争的心思,否则现在的革命委员会也不能如此平静。以朝鲜人的那种内斗劲头,真不知道他们还有多少精力做点对人民有利的实事。
在吴川轻轻咳嗽了几声后,梁廷栋很快就收回了心神,向着吴川说道:“这次倒不是他们内部的争斗。去年十月革命爆发,消息传到朝鲜之后,对于半岛和在日的朝鲜人影响很大。
比如半岛南方的进步学生就拿着列宁的文章向民众宣传:由于这次大战帝国主义将全部失败,世界今后将由民主主义治理…吾等所希望的歌颂共和政治的日期不会太远了…今后无论任何国家都要走俄国的道路。
然后年初威尔逊总统提出了十四点和平原则,也提倡了民族自决,这令朝鲜的亲美主义者也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在这样的情况下,朝鲜的学界和文化界、宗教界人士,都已经开始行动起来谋求朝鲜半岛的完全独立。朝鲜民主共和国内部不少人也坐不住了,认为应当响应日占区同胞的呼声…”
吴川直接打断了他问道:“他们难道打算和日本开战?”
梁廷栋沉默了数秒后说道:“开战是人民党这边的想法,国民党那边则想要向国际呼吁,要求日本从半岛退出,恢复朝鲜的独立。人民党试图在开战问题上获得我们的支持。”
吴川摇了摇头说道:“要是朝鲜民主共和国能够独自从日本人手中解放南方,那么他们就没必要再开战之前寻求我们的支持。显然他们自己也知道,和日本单挑他们赢不了,因此想要把我们拖入战争而已。
但是,我一早就告诉过他们,日本不过是帝国主义中最弱小的一员,打赢了日本并不能保证朝鲜半岛的安全,反而有可能要面对各帝国主义的联合进攻。在世界民族独立高潮没有到来之前,我们并不会轻易的和帝国主义开战,就像我们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发动统一全国的战争一样。
另外,既然朝鲜民族内部还有人做着期待日本帝国主义自动从半岛退走的美梦,我们为什么要惊醒他们?朝鲜同志现在应该做的不是急于和日本开战解放南方同胞,而是进一步向朝鲜人民揭露帝国主义的承诺是不可信的,日本帝国主义绝无可能自动从半岛离开。
在我看来,赢得人民的支持,揭露帝国主义的虚伪和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软弱的一面,比急着压制这些资产阶级自由派分子要重要的多。当他们把错误的歧路都走过之后,不就证明了我们的道路才是正确的了吗?”
梁廷栋点了点头后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另外,入关的第二批干部已经定下了,去年底之前我们向河北、山东、河南派出了7809名干部,这一次定下的是14123人。
我们需要向309个县派出23175干部,还要建立34套地委组织,合3778人,总计26953人。这两批干部派出之后,大约还缺额5021人,这差不多已经达到关外能够调动的干部的上限了。
不过现在我们还需要向陕西和山西派出一部分干部,张绍曾委员要求至少派给他1500人,其中三分之一必须是大学毕业生,军政大学今年的毕业生至少要给他50人。我实在是难以满足张绍曾委员的要求,各部委也同样缺少高素质的人才,军政大学的毕业生也早就被预定下了,这…”
吴川思考了一会才开口说道:“张敬舆的想法我还是能够理解的,权力在于治众,要是下面都没人听他的,他去陕西也只能当一个空心大老官了。人肯定是要派给他的,不管是向陕西、甘肃、青海、山西、四川传播我们的理念,还是在西北搞建设,没有人是肯定不行的。
不过我并不主张所有干部都由东北包干,一方面这会打乱东北的经济建设和组织能力,另一方面也会让各地的知识分子觉得没有出头的机会。我建议,向关内派出干部组建革命委员会的秩序时,也应当做好对于本地人才的培养,不仅仅要在当地办党校,也可以从关内调拨一批先进分子出关工作,这样形成一种双向交流的局面,让地方上知道我们任用干部的标准,不是结党营私,自然也就会少了许多摩擦。”
“各地的党校已经在筹集当中,不过这个从关内调动干部出关交流的想法,我倒是真没有想到。是不是下次组织会议上提一提,把这个事定下来?”梁廷栋觉得吴川提的这个建议很好,不由立刻赞成了对方。
吴川点了点头道:“可以。至于张敬舆那里,我晚上给他打电话,协调一下这个事。不过军政大学的毕业生,你还是要给他至少派上20人…”
6月18日早上8点30分,吃过了早餐的捷克军团司令扬·西罗维和部下交代了几句之后就走出了旅馆,一辆出租车已经停在了门口等待着他。他上车后就用蹩脚的汉语对着司机说道:“去南湖公园北门。”
司机瞧了他一眼,方才说道:“你是要去小白楼吧,在北门下车还要走好长一段路的。”
西罗维想了想说道:“你可以找个近一点的地方停下,不过我要尽快到那里。”
司机没再多说,直接启动了汽车。30分钟后,汽车停了下来,西罗维透过车窗看到了马路对面的建筑,马上爽快的从口袋中掏出了3张一元的纸币给司机,然后就下了车。
马路对面是一条幽静的小巷,巷口树立着一处木制岗亭,西罗维穿过马路后就被岗亭内的卫兵给拦住了。他拿出了军事委员会发给自己的证件,并向卫兵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后,卫兵再次确定了他身上没有携带武器,这才放他进入了巷子。
巷子宽约5米,路上铺设着柏油路,往里走20余米接着右边就出现了一个小型广场,上面停着数辆汽车。在这里,西罗维再次接受了一次检查才进入了广场东面的院子。门口的警卫通过电话证明了西罗维的身份和预约,便有一人带着他进入了大院。
西罗维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不过前几次他都是跟着朱和中或其他军事委员会委员过来的,自然没有经受过这样严格的检查。从这样的检查中,西罗维再次意识到,中国人恐怕对于他想带着军队返回俄国的事非常的恼火,否则就不会故意让他一个人来这里了。
在二楼的办公室内,靠着椅子的吴川听着朝鲜民主共和国代表、也是人民党中央委员的李玮钟,就朝鲜独立的事务说了一大通后,微微点头认同道:“对于朝鲜民族试图从日寇手中独立的那种迫切情感,我能够感受的到,这就像我们想要立刻把欧美的殖民者从中国土地上驱逐出去的情感是一样的。”
和吴川隔着一张办公桌的李玮钟身体前倾,双手用力按在大腿上,满是激动的看着吴川,试图从对方口中支持朝鲜独立的保证。不过吴川很快就提高了几分声音向他说道:“但是,中国革命也好,朝鲜革命,俄国革命也好,实质上都是世界民族独立和无产阶级革命的一部分,它们之间是相互联系,也是相互影响的。
某一民族,某一国的无产阶级,认为自己能够独立的赢得民族独立或是无产阶级革命的胜利,实质上都是一种妄想。我相信朝鲜同志正是理解了这一点,所以才试图让我们支持你们的独立战争,是吗?”
李玮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数秒之后他只能期期艾艾的回道:“是的,朝鲜人民同样是这么认为的,朝鲜革命不能单独赢得胜利。”
吴川对着他点了点头,热情洋溢的说道:“既然朝鲜同志有这样的认识,那么我相信你们也应该了解当前的世界革命形势就是,我们必须要先保证俄国革命的成功。
作为前帝国主义集团中的一员,俄国从一个帝国主义国家变为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对于世界革命有着极为深远的影响。而亿人口的俄国,相当于英法德三国的人口总和,也超过了三国欧洲领土面积的总和。当俄国站在被压迫民族和被压迫阶级一边的时候,世界革命的形势就出现了一个转折点。
现在,俄国正被帝国主义和国内的反动势力所围攻。我认为,我们当前最重要的任务是保卫苏维埃,而不是分散革命的力量,让帝国主义各个击破。您是否认同我的这一看法?”
李玮钟身体向后缩了缩,口中说道:“我当然认同您的看法,但是朝鲜还是一个未统一的国家,我们的力量也很弱小…”
吴川打断了他说道:“一只蜡烛也能照亮黑夜,正义的力量从来不会在邪恶面前退缩。我们将会组建一支部队深入西伯利亚,朝鲜民主共和国是否愿意派出一支军队协助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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