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4章(1 / 1)

吴川提出的这个主张,对于宋云桐、张廷阁、梁廷栋三人来说都是各自能够接受其一部分理念,不过三人也很清楚,他们自己并不能提出如此系统的解决办法,即便他们有这样一套办法多半也会引起其他人的激烈反对,比如梁廷栋的全面国有化资本就不为另两人接受。

因此三人和吴川的讨论很快就围绕着吴川所提出的货币政策进行了修正,而在这样的修正中三人也逐渐和吴川的意见取得了一致。

大的方向确定之后,吴川也松了口气说道:“那么接下来就由财政委员会牵头,国家银行、统计局和计划委员会协助,一起拿出个细致一些的方案,然后再上政治局会议进行讨论吧。不过我要提前说一句,货币改革方案最终如何决定是一回事,但是在方案没有实施之前外泄的话,必然会有某些人借机牟利,我不管到时候是谁泄的密,都必定会一查到底,所以我希望你们讨论方案时,一定要谨慎行事,不要自误。”

包括宋云桐在内的三人都下意识的坐正了身体,接受了这一警告。自革命以来吴川很少再这么慎重其事的作出提前警告,除了那几次对于立宪民主派、地方乡绅和资产阶级自由派做出的警告,最终这些人都被清理出了革命军事委员会。三人自然不会再把吴川的警告当作耳边风。

吴川见状便放松了神情说道:“我也是为了保护同志们。这种事情一旦发生,货币改革失败,将会对社会民生造成极大的冲击,我党的统治基础也会动摇。我不希望看到同志们犯这样的错误,所以才会说的严厉一些。

这件事就先议到这里,接下来我想了解一下,东北现在流行的流OTg2NTc=感是什么情况?究竟是大范围的流感还是瘟疫?据说江浙那边也爆发了流感,是不是和东北是相同的病症?”

梁廷栋知道吴川发问的对象是自己,于是开口说道:“五月中旬,大连、营口、沈阳等地都出现了重伤风患者,发病者先是脑痛、身酸,而后寒热,但是并不致命,经过用药之后4-7日即可痊愈。

五月中下旬,长春一家面粉厂的职员发病,据查其刚从营口出差回来,估计是在营口出差时感染上的。从这个时候开始,这场流感的传播速度就加快了,一些商号因为伙计大多染病而导致不能开张营业。各中西医院接受的流感病人比平日多了数倍。

5月21日,各防疫所认为这是一场时疫,虽然症状不甚猛烈,但是传播速度太快,还是应当启动防疫措施以控制传播速度。5月22日,经过中央委员会的批准,东北及河北、山东、河南、苏北地区都开始启动了防疫措施。

5月底,上海租界开始爆发类似的流感。据申报报道:5月30日有15名华人流感患者确诊,一周内光是租界工部局医院就有50人入院治疗,据记者估计未入院的病患应该还有数百人之多,沪宁铁路上的工作人员至少有数十人染病。

一名叫做史丹莱的西医认为:这个传染病属骨痛热病,是流行性感冒的一种。这种病数年前在上海曾流传过,它是热带特有之病,大约是由蚊虫传来上海。但是报纸上称,今年尚未到蚊虫肆虐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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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丹莱又称:该病症有点类似泊里凡特(欧洲植物名)咳嗽,患者初觉筋痛,稍有寒热,继以头痛、喉炎或呕吐。他乐观估计,经医验诊后,一二日内当可确定该病真实属性,它并不危险,患者少至一日多至四日即可痊愈。

不过他的判断显然是出错了。《申报》从6月4日到17日先后有十篇专题报道,描述了上海这场流感的进展。从这些报道中我们知道,随着时间推移,患者越来越多,且不断有人死去,而上海医界对此束手无策。

而上海周边的江苏镇江、扬州等地,流感患者也很快达到数百人,他们的身体症状先是脑痛、身酸,而后寒热,传染迅速,且出现了“朝发夕毙”的情形。当地医界认为这和上海的流感是同源病症。

接着,该流感顺着长江向着上游开始传播,6月6日南昌发现一家十余口皆染疫,6月12日长沙又见患者,然后是武汉和重庆也出现了疫情。

鉴于南方疫情之严重,6月17日北京政府开江浙湖汉北始筹设中央防疫事宜,由卫生司长刘道仁负责。根据我们的比较,南北的流感应该是同源,都是传播迅速,但致死率并不算高。

而且我们发现,死亡者大多为城市中的贫困阶层或是乡村中,他们的死亡并不是疫情太过猛烈,而是因为缺医少药,只要及时得到治疗,几乎都能被治愈。

还有,有着干净的自来水供应,卫生环境较好的居住区内,染病者较少。能够日常喝热水的居民,也较不易染病,也容易康复。所以,城市居民要比乡村居民较不易染病和死亡,通了水电和卫生处理的城区又比那些没有基础建设的城市郊区较不易染病和死亡。

东北和青岛比关内其他地区的居民又要好的多,所以防疫站的建议是:对于这场流感来说,隔离预防和提供干净的饮食,要比对患者集中收治更为重要。我已经责令防疫办出一份全面的防疫指导意见,然后送政治局会议进行讨论。”

吴川点了点头说道:“美国和欧洲那边也出现了大量的流感患者,不过他们要比我国严重的多。据说法国在上个月已经遍布全国了,有法国炮兵旅因为流感倒下了三分之一士兵,虽然死亡率没有超过5%,但是患病的士兵却在短时间内失去了战斗力。

这样大范围的流感,过去好像从来没有记录过,我们还是应当谨慎为好,防疫工作一定要谨慎扎实,不可掉以轻心。更何况去年河北地区大水和内蒙爆发鼠疫,我们也要小心不要引发其他瘟疫,大水之后必有大疫么。对于河北地区的河道治理和自来水工程,都要抓紧展开,不要给自己挖坑。另外…”

吴川停顿思考了一下,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因为战争的缘故,美国、英国、法国都压制了对于流感传播的报道,只有西班牙人的报纸还在整体报道着国内的流感传播状况,据说英国的报纸上已经公然把这场流感称之为西班牙流感了。

我们和西班牙人无仇无怨的,就不去跟着英国人瞎搅和了,不过现在日本不是想着出兵俄国么。廷栋同志,你安排一下,让报纸对这场流感进行报道时,把它命名为日本流感好了。然后我们接下来可以用预防流感的名义,在协商会议上拒绝日本军人进入海参崴了…”

把宋云桐三人送走之后,吴川走到了窗前想要放松一下。窗子西南方向是成片的树林和树林包围下的南湖,下午三四点钟的阳光照在湖面和树林上,渲染出了一幅极出色的油画。看着这暖洋洋的金色阳光,他觉得自己的心瞬间就安宁了下来。

“咚,咚。”一阵敲门声惊醒了正放空思想的吴川,他于是头也不回的高声说道:“是云荣吗?进来吧。”

端着咖啡走进房间的安娜停下后说道:“你是想找张秘书吗?要不要我去叫他?”

吴川有些意外的转过头来,看到她手上端着的咖啡,心里有些明白了过来,他随即走上前说道:“不,不用了。这杯咖啡是给我的吗?”

“是。”安娜把手中的咖啡递了过去,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我昨天的情绪有些激动,不应该那样对您,这算是我的歉意吧。”

“很香啊。”吴川低头嗅了嗅咖啡的香味,然后头也不抬的说道,“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对我来说这是外国的一场革命,但是对你而言则是过往生活的毁灭,看到熟悉的一切不复存在,心里没有怨恨是不可能的。”

安娜沉默了许久,才轻轻说道:“听起来你似乎经历过这样的事。”

吴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流露出了几分惆怅,他当然经历过这样的事,曾经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到小镇做题家和打工人,正是社会主义祖国被摧毁的过程。当然,这只是无产阶级的祖国的消亡。

这种社会主义的消亡和俄国革命并没什么区别,俄国无产阶级用武力消灭俄国的贵族、地主和资本家,而某国的资本家和权贵用对无产阶级的节育消灭无产阶级。从数量上来说,后者杀死的无产阶级要比俄国革命中死亡的贵族、地主和资本家多了不知多少倍。只是,资本家和权贵把前者称之为功绩,把后者称之为屠杀。

经历过这一切的吴川又怎么可能去同情俄国的资产阶级和贵族,接纳一些有用的人才倒也罢了,但是他绝不会为了俄国的有产者去对抗俄国的无产阶级。

吴川叹了口气看着安娜说道:“有人说:苦难各有不同,而幸福总是相似。可是我却觉得,苦难带来的感受对于每个人来说才是相似的,而每一个感到幸福的人的心情才是不同的。就算没有经历过你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我也能够感受到你现在的心情。更何况,一个人能够面对自己过去的生活被毁灭而无动于衷的话,这样的人我也是不敢接近的。因为,这过于冷酷无情了。”

安娜莞尔一笑,似乎下了决心说道:“谢谢,在离开这里之前能够听到你这么说,我感到很是欣喜。我今天过来其实是想要向你告别的,我知道以你现在在中国的地位并不适合插手救济我国难民的事,但是我不能放弃自己的朋友和同胞。所以,我想向你辞职,然后去边境帮助他们。”

吴川注视着安娜许久,在对方的眼睛里他看不到一丝犹豫,他收回了视线看着手中的咖啡说道:“这也是件好事,不过你不必着急辞职,挂着我的俄文秘书的身份,你也许可以获得一些便利。”

“这样不会损害到你的名誉吗?”安娜有些意外的看着吴川说道。

吴川坦然的说道:“只要你做的不要过火,我可以当作不知道这件事的。我想,只要不是涉及到我国的国家安全,基层的同志不会拿这样的事情来麻烦我。另外,我会给大船基金会打个招呼,他们或许会给你一些帮助,我记得基金会在哈尔滨有一个办事处的。”

“谢谢。”安娜不再推辞,她用双手拎起了自己的裙子,向吴川优雅的行了一礼,便告辞转身离开了吴川的办公室。端着咖啡靠在窗台上的吴川默默的回想起了自己在俄国的那些日子,直到张云荣进门来提醒,他才回到了现实中来。

他有些茫然的看着张云荣问道:“你说什么,我刚刚有些走神。”

张云荣有些不安的看着他说道:“您不是说要同朱和中、叶声几位一起吃个晚饭,然后去军事委员会听一听总参谋部的出兵西伯利亚的方案的吗?”

“啊。”吴川点了点头,把手中拿着的咖啡一饮而尽,虽然凉掉的咖啡变得苦涩了,但是倒让他完全的清醒了过来。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子,吴川就对着张云荣平静的说道:“那就走吧,让他们等久了就不好了。”

于此同时,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1914年级的学生也刚刚好从学校毕业。新民学会的几位创始人正坐在学校门口的一处小饭馆内聚餐,一是庆祝14年级的同学毕业;一是想要讨论一下各人毕业后的打算。

新民学会创始人,同样毕业于省立第一师范学校,但却比众人毕业早了几年的萧子升,在饭桌上最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眼下袁总统去世,各党派汇聚于北京重新商定国体,这正是民元以来各党最接近共和议事的一次。

只要各党派能够相互忍让,此次北京各党派之协商会议成功,未必不能成为费城制宪会议第二。美国自从费城会议之后,国家就安定下来,从而国力蒸蒸日上,按照共和日报的说法,美国实乃当今世界最大之工业国也。

我国国土同美国相若,人口却是其5倍,美国人用了100年完成的伟业,我们也许只要2、30年就能赶上了。只要我们能够改革国内各种弊政,提高国民的科学教育水准。

我以为当前中国缺乏的就是懂得科学的教育人才,我们虽然是师范学校毕业的学生,但是和国外的教育相比,我们真的能够胜任教育中国的责任吗?我看是不够的,我们还是应该出去看看,学习一下国外的教育和科学,才不至于继续用那些孔孟古文去糊弄我们的学生。

当今世界,已经是科学和哲学的世界,我们可以落后于人,但是我们的学生不能再继续落后下去了。我听说华法教育会正在推动国内青年赴法勤工俭学,我想要去试一试。”

坐在他对面的张昆弟则有些犹豫不决得说道:“赴法勤工俭学固然是好事,但是和森写信回来说:当前中国的希望在于彻底的社会革命,而革命的中心在于东北。若是有意于国家兴盛的中国青年,不可不研究马列主义,不可不来东北看一看,我觉得是不是应该先去东北见一见和森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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