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桐、朱和中同斯大林的谈话不过只是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人民委员会暂时是不可能通过中苏德合作这个设想了,列宁给他们的答复是先等待一段时间再说。
而对于斯大林的示好,宋云桐和朱和中虽然没有做出明确的表示,但也没有拒绝对方。宋云桐还趁着这个机会提出了第二计划,表示他们愿意前往乌克兰同德国人洽谈一番,就德军战败之后的退兵进行商议,为苏维埃俄国和平拿回乌克兰地区打下基础。
斯大林犹豫了一下才答应了宋云桐的请求,表示他会把对方的意见带给其他委员讨论。也许其他人民委员们觉得宋云桐和朱和中待在莫斯科给了他们太大的压力,又或者他们提出的建议正好打动了委员们。毕竟明眼人都清楚德国人挺不了多久了,因此让中国同志给他们打听些情报也是好的。
因此10月10日上午,人民委员会就给他们开出了通行证,而之前已经同德国方面进行过电报联系得到了答复的宋云桐和朱和中决定,就趁着晚上的列车前往基辅。
10月10日晚上10点不到,宋云桐、朱和中带着十余名随行人员抵达了莫斯科勃良斯克火车站,秋天的莫斯科早晨和晚上都笼罩着浓浓的雾霭,除了勃良斯克火车站发出的眩目灯光外,几乎看不到什么景色。斯维尔德洛夫、斯大林等委员在车站为他们送行,在站台上谈了将近半个小时后,火车终于到了要出发的时间。
双方握手告别,宋云桐、朱和中就带着随行人员上了列车。列车OTg2NTc=启动后就向着西边的浓雾开了进去,透过窗口向着后方看去,勃良斯克火车站的建筑轮廓渐渐隐没在了浓雾中,只有车站的灯光和多罗戈米洛夫桥上的两盏明亮灯光透过了浓雾,最终整个莫斯科就成了远处的三点灯光了。
宋云桐和朱和中住在了一个包厢内,两人很快就互道晚安上床睡去,虽然因为燃料不足不能提供暖气,不过包厢内的被子倒是相当的厚实,因此晚上倒也不觉寒冷。第二天一早醒来,太阳已经越过了远处的山岭,窗外则出现了大片大片的森林和田野,景色简直美极了。
看着窗外的景色,宋云桐终于忍不住说道:“俄罗斯的土地可真是辽阔,让人感觉永远都走不到尽头一样。他们根本不缺土地种植粮食,而是缺乏人手耕作啊,否则那么多上好的荒地早就被开发出来了。”
朱和中也点了点头附和道:“确实,俄罗斯帝国的底蕴可真是深厚,都被割去了这么多土地居然还有这样大的地方,难怪主席不怕把钱借给他们了…”
两人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个白天,大约在半夜时分抵达了基辅,虽然夜色遮盖掉了大多数东西,比如美丽的达尔尼茨克森林和宽广的第聂泊河,但是在经过河上的铁桥时,他们还是能够听到河水呜咽而去的声音。
过河之后,在车内的灯光照射下,依稀能够辨认出基辅城似乎建立在一座山峦上,因为铁路边上就是悬崖的山壁。在悬崖边上的铁路支线上停着许多车厢和机车,看着似乎都是坏的,战争的气息一下惊醒了宋云桐和朱和中,让他们意识到这里就是德军的最前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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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列车在一处写着基辅第二车站的站台前缓缓停下时,朱和中已经见到了身材魁梧的马克思.霍夫曼少将在站台上的身影了。
面对着从列车上下来的中国人,霍夫曼的心情感到很是复杂。七八年前德国看起来正走在光明大道上,而中国则是一个无力决定自身命运的列强的公共殖民地。但是现在,中国已经渐渐摆脱了列强强加给自己的不公正的命运,倒是德国现在则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了。
朱和中首先上前向霍夫曼问候道:“好久不见了,将军阁下。关于您在东线的指挥,我在中国也早有耳闻,真是令人折服的战争艺术。”
作为东线德军参谋长的霍夫曼,因为布列斯特和约的成功签署为自己的上司巴伐利亚亲王利奥波德元帅赢得了一枚大铁十字勋章,这是德国军人的最高荣誉,本次战争中一共也就颁发了5枚,按理说霍夫曼完全有资格接受朱和中的恭维。
但是想到了某个人之后,霍夫曼就有些意江浙湖汉北兴阑珊的回复道:“我们打赢了每一场战斗,但是却输掉了战争。而贵国在吴川阁下的领导下,却眼看着就要成为战胜国之一了,吴川阁下表现出来的才是真正的战争艺术啊。”
朱和中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如果不是看着霍夫曼的神情并无嘲讽之意,他都要以为对方这是在说反话了。不过就革命委员会在这场战争中的立场变幻来说,真要说革命委员会背叛了同德国人的约定的话,还真不能完全否认。
这边霍夫曼已经收起了一时的情绪波动,正色的对着朱和中说道:“当然,我国完全能够理解贵方所作出的决定。贵方能够在战争中保护了我国的在华侨民及他们的产业,已经让我国感激非常了。欢迎你们来到基辅,不知两位这次是否还会前往柏林一行?”
在朱和中的翻译下,宋云桐听懂了霍夫曼的问话,随即便回道:“如果有这样的可能的话,那么我们自然是希望前往柏林拜会贵国政府的。不过,至少双方要能够达成一定的共识,否则我们前往柏林也无意义。”
霍夫曼让开了道路,向着两人邀请道:“我已经给两位安排好了地方,今晚你们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下午我们再开始正式的会谈好了…”
这一晚宋云桐睡得很舒服,这里的寝具都是上等货,比莫斯科的还要好,显然他昨晚应该是住在了某个战前贵族或大商人的宅邸之中。当他起身换上衣服拉开了卧室的窗帘,面前顿时出现了一副沿着山坡而下的园林美景,远处那条白色腰带一样的河流,应该就是环绕基辅而过的第聂泊河了。
看着一幢幢坐落在山丘上样式各异的建筑,在绿荫丛中若隐若现,顺着山势修建成之字形的卵石街道,宋云桐也不得不承认俄罗斯人对于基辅的赞美了,这座城市确实是俄罗斯最美丽的城市。嗯,现在这么说倒也有些问题,毕竟西乌克兰已经从俄罗斯帝国独立出去了。
不要看基辅现在这么宁静,但眼下的乌克兰其实也是个极为混乱的地方。十月革命爆发的时候,乌克兰的工兵苏维埃和乌克兰中央拉达争夺乌克兰的控制权,因为德国人的插手,工兵苏维埃不得不撤离了乌克兰,但是中央拉达也没有得意多久,德国人很快就扶持一名乌克兰将军发动了政变,把中央拉达赶出了基辅,成立斯科罗帕德斯基将军领导的军政府。
德国人扶植这一军政府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的搜刮乌克兰的粮食和其他矿产,毕竟现在的德国已经开始饿死人了。比如盖特曼政府成立没多久就和德国达成了一项新的经济协议,从1918年9月10日到1919年7月15日,德国有权从乌克兰运出7500万普特粮食和数量不限的种子,1100万普特的牛肉,200万普特肉罐头,30万只羊,200万只家禽,46万普特油脂、奶油和乳酪,900万普特食糖。
这种横征暴敛终于让乌克兰人倒向了马赫诺主义者和布尔什维克们,对于德国、奥匈帝国的占领军和听命于前者的乌克兰伪军进行了不间断的反抗。据说,德军驻乌克兰的将军也被乌克兰反抗军给打死了,霍夫曼出现在基辅恐怕也不是来迎接他们的,而是为了处理那位将领的后事。
宋云桐站在卧室窗口发了好一阵呆,这才从卧室中出来。这间房子的管家立刻迎了上来,询问他早餐想要吃什么。宋云桐在国内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大户人家的生活,不过在这顿早餐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这些外国人服侍起人来,同样是那么的一丝不苟,看起来外国人也并不都是冒险家和富豪啊。
吃过了早餐,宋云桐和朱和中还在楼下的花园内好好的逛了一圈,算是度过了一个难得的悠闲上午,这里可比又冷又无趣的莫斯科更加的适合生活了。当然宋云桐也知道,他们现在享受的是占领军的生活,而不是当地平民的生活。
当午餐时间差不多到了的时候,霍夫曼突然带着一瓶法国产的香槟出现了,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瓶香槟的价值就相当不菲了。不过霍夫曼倒是不以为意的顺手打开,邀请宋云桐和朱和中品尝起了餐前的美酒。宋云桐喝的少说的也少,倒是朱和中和霍夫曼过去是喝惯了的,因此两人很快就再次熟络了起来。
酒喝的差不多时,霍夫曼终于确定宋云桐对于德语确实一窍不通,于是他终于不加掩饰的用德语向朱和中发问道:“吴究竟想要什么?”
朱和中斟酌了一下,就坦率的回道:“主席就是想要促成苏维埃俄国和贵国的和解。”
霍夫曼心里很是诧异,但是他面上却没什么表现,只是平缓的说道:“我们和俄国现在怎么和解的了,难道俄国人还能承认布列斯特和约在战后继续有效?又或是让我们放弃布列斯特和约,把波兰和乌克兰这些地方还给俄国?”
朱和中保持着微笑注视着霍夫曼的视线说道:“主席的意思就是,德国应当放弃布列斯特和约,把那些从俄国划分出来的土地还给俄国。”
霍夫曼终于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看着他说道:“吴是否自视过高了,这样的要求哪怕是列宁也不会堂而皇之的向我们提出来,我们现在还没有失败呢。”
朱和中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平心静气的说道:“但是我们都清楚,德国的失败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我们想要和贵国讨论的就是德国失败之后该怎么办。”
霍夫曼心里清楚对方说的是一句实话,早在8月份的时候,就算是最狂热的军国主义者和民族主义者也不得不承认,德国输了这场战争。而那个在东线窃取了他的荣誉的德军总参谋长鲁登道夫,在面临失败时就暴露出了胆怯的本质,居然在局势还没有完全失控的时候在最高司令部内散布起了失败言论,并向政府坦率的承认德军已经完全丧失了胜利的希望,再打下去他不能保证前线部队不知何时崩溃。
鲁登道夫的不负责言论,让前线的指挥官们士气大堕,也让还想继续战斗下去的政府倒了台。兴登堡和鲁登道夫之间牢不可破的友谊也因为他的这番言论破裂了,于是格勒纳将军取代了鲁登道夫成为了德军的总参谋长。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最高司令部也不可能再隐瞒军队无法获得胜利的消息了,因此在威廉二世的默许下,政府开始改组,总参谋部宣布把军队的指挥权移交给新政府,为新政府向协约国投降做好准备。
巴登的亲王马克斯接任首相后便立刻干了两件事,一件是向协约国呼吁和平;另一件就是开始对德意志帝国进行宪法改革,试图保住德国的君主制和规避皇室的战争责任。
在军事上,霍夫曼觉得自己一个可以打对方十个,但是在政治上他不得不承认,十个自己也未必是对方一个人的对手。因此在思考了许久之后,他不由说道:“这场战争已经让我国和俄国结下了极深刻的仇怨,哪怕布列斯特和约在战后不被协约国承认,我国也不会乐意见到这些地方重新回到俄国。因为当俄国重新强大起来的时候,必然会成为我国的心腹之患。吴拿什么保证,这些俄国人恢复之后不会反咬我们一口?”
朱和中重新抬起头看着霍夫曼,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不能拿出什么保证,我们也保证不了。只是主席让我问您几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德国战败之后,法国会不会给你们另一个布列斯特协议?”
霍夫曼顿时说不出话来了,早在布列斯特和约送到国会时,就有国会议员提到过这个问题,“不管从什么角度看,这份和约都是用武力强加给俄国人的。如果我们在这样一份和约上投票赞成,那么当我国失败的时候,协约国是否可以参照这份和约向我国提出类似的要求?”
只不过当时的大多数国会议员正为这样巨大的收获感到兴奋不已,并没有人接受少数人理智的声音。现在看来,这些少数派的声音似乎才是正确的。不过作为布列斯特和约的策划者,霍夫曼自然不愿意给自己脸上抹黑,因此他还是态度强硬的说道:“只要苏维埃俄国还在,那么协约国就需要一个盾牌来挡住苏维埃俄国的进攻,我认为协约国不一定会赞成对于我国的领土进行重新划分,这只会让他们获得德国人的愤恨,并不能让他们得到和平。”
朱和中耸了耸肩说道:“我只负责传递主席的提问,您不必试着说服我。那么第二个问题就是,没有一个强大的苏维埃俄国,还需要一个统一的德国吗?”
这下霍夫曼终于说不出话了,朱和中说的确实不错,他需要说服的不是中国人,他要说服的是自己。这个问题问的确实恶毒,如果现在从俄国身上割出来的地方组建一个或几个国家,那么能不能挡住苏维埃俄国的西进?霍夫曼觉得机会是很大的,毕竟现在的苏维埃俄国军队缺乏军官和武器,还处在了重重的包围之中,如果不是中国人一直给他们放水,天知道现在的苏维埃俄国是个什么鬼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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