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
“凭什么那些世家道统在大劫来临之际,自毁墙角,畏难趋安,在雪原之上筑下地宫,甚至抢夺魔边资源以肥自身,最终居然只是如此轻易便将一切消于无形,只是扔出几个替罪羊来,便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他们凭什么做下了这等事情还能安然无恙?”
“凭什么我们为了这件事冒了这等大险,无数次险死还生,终于将这件有功于世间的事情解决,但却无人提到我们一句,没有褒奖与赞誉,没有相应的保护,甚至都没有人站在自己这边说一句话,明明做了对的事,反而要在这雪原上,受这无数蠢人的追杀?”
“……”
“……”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明明下过了苦功,明明自己在六道大考之中证明了自己的资格,偏偏这么多人入了昆仑山,唾手可得那无数造化,自己却一无所有,要到雪原上来苦熬风雪?”
“为什么自己已经足够坚定,历尽艰辛来到了这雪原之上,顶寒冒雪进入了第九道雪线之后,却发现这无生剑冢是空的,为什么那些修炼邪法之人,都可以一个个走出自己的路来,为什么自己只是坚定正邪分际,老天却偏要让自己走到这么一条没有希望的路上来?”
“……”
“……”
自从当年太岳城外,方原无意中得到了这一方来自妖域的血海魔印,便一直与它纠缠至今,不过这魔印虽然厉害,但还没有被足够的血祭力量唤醒,再加上方原向来都是道心坚定之人,所以也一直没有被它影响到,久而久之,方原甚至已经快要忘了这一方魔印的存在,但谁也没想到,于此雪原之上,求而不得,道心失守之际,这魔印居然又跳了出来作乱!
声声低语,丝丝魔念,悄然而来,充斥于方原识海。
而在这一霎,方原本就心间沮丧,被这魔意影响,更是加剧了内心里的那股子郁愤之意,使得他几乎就要彻底忘掉了一切,只是内心里,毕竟还有一丝执念,有着一丝犹豫。
那就像是已然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但在实施之时,还是有些犹豫。
也因着他这一缕犹豫,伸向了白骨坛的手,便越来越慢……
“哈哈,你还在等什么呢?”
“你以为自己是在做对的事情吗?”
“在别人眼里你只是一个傻子,出力不讨好的疯子!”
“……”
“……”
“那些被你毁掉了避劫希望的世家,自然恨你,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洗剑池也同样恨你,恨你害得他们仙威受损,邪剑修也同样恨你,恨你借了他们力量,却又戏耍了他们……”
“就算是仙盟,难道就真的感激你么?”
“不,你真以为仙盟辩识天下,不知道这雪原上发生的事情吗?或许他们早就知道了,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因为仙盟也只有让这些大世家,大道统安了心,有了比别人更多的生存机会,有了劫后角逐天下的可能,才可以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将更多资源拿出来……”
“所以你认为自己立了功,但实际上连仙盟也觉得你在多事啊……”
“……”
“……”
“你以为自己是在走正道吗?”
“别人眼里哪会关心你走的什么路,他们只知道你是出身寒门,毫无背影关系的散修,用得着你时,你便有几分价值,不用你时,也不过弃如蔽履,你觉得自己很伟大,吃尽了苦头,仍守着正邪一线,但人家眼里,你却只不过是一个修行路断,前途尽毁的可怜虫啊……”
“实力,惟有自身实力是真……”
“……”
“……”
随着诸般魔念升腾,方原的识海之内,已是血海翻腾,掀万丈血光。
似乎看去,那万丈血光,居然都像是一个又一个的血人,纠缠在一处,挣扎呼号,直向着方原涌了过来,无尽的低微碎语在他耳边响起,有的愤怒,有的伤感,都像是方原的声音。
这等声音,在识海里化作了可怖的力量,在拼命将方原扯入血海之中。
这里面的很多问题,都是方原早就想过,也想明白了的一些事情,就像是仙盟对那些世家道统的处理,仙盟也只有这样做,因为大劫来临之际,这等丑事不可公开,否则定然会让天下修士寒心,在这需要聚拢天下人心的时候,必要的一些妥协,是不得不做的……
可就算是明白又怎样?
心里还是不痛快!
心里不痛快,便出现了裂痕,这血海魔印,便有了可趁之机!
“方原师兄……”
而在外界,金寒雪呆呆的看着方原,早已不知所措,只能紧紧的握着方原的手。
她这时候自然不知方原识海里发生的一切,只能看到,这时候的方原身上有血气笼罩,虽然随着自己说话的声音,那血气的增涨速度似乎停止了,但还是没有散去,而方原,则显得有些痛苦,似乎在竭尽了全力阻止着什么,又像是身陷泥潭之中,在拼命的爬将上来。
而在这时候的白猫,则只是蹲在不远处,冷幽幽的看着方原。
森冷而空荡的剑冢之中,阴风呼啸,清冷无边。
时空仿佛在这一霎那间凝固住了……
“……”
“……”
“这里就是无生剑冢了么?”
也就在金寒雪担忧到了极点,只是握着方原的手,一心为他祈祷之时,忽然间身后不远处,有人惊愕的声音响起,她大吃了一惊,急忙回头,便看到了几个白袍人跳了进来。
那几个白袍身,也是一身的寒气,背后都缚着一柄半透明的冰剑,看起来显得有些狼狈,跳进了剑冢之后,先喘了几口气,然后才打量起了四周,然后目光便很快的落到了方原的身上,这一看之下,却皆是大吃了一惊,有人怒声大叫了起来:“这厮果然在这里……”
其他几人,自然也留意到了方原,急忙奔向前来。
金寒雪已惊惶失措,不知这些人从何而来。
那一只白猫,也面现怒色,一步跳到了方原身前,冲那些人狠狠叫了一声。
见到了此时的方原盘坐在地上不动,身边只有一个气息浅薄的女子,这些人也觉得有些古怪,目光冷冷扫过了方原身上,很快便注意到了方原那一身的诡异血气,以及他面前摆着的那个白色骨坛,为首一人脸上,立时露出了厌恶又痛恨的神色:“他果然是在入魔!”
愤恨声中,更不客气,抬手便是一剑斩了过来!
“嗖”
剑光凛冽,直斩到了方原面前来。
那只白猫正冲着那些人狠狠低叫,一身毛发都竖了起来,显得威风凛凛。
但它叫声尚未落下,便见剑光都到了自己身前,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些人全然不怕自己,也不讲理,直接动手,立马收了威风,先警惕的跳到了一边,躲过了这一剑再说。
而它这一让开,那一剑便直直的斩到了方原身前。
“不要……”
金寒雪在这一霎,只能惊声尖叫,横身拦在了方原身前。
只是凭着她那单薄的身子,又如何能躲得过眼前洗剑池白袍的一剑?
眼看着便要被剑光撕碎,但忽然之间,旁边又有一道剑光击了过来,将先前那一剑拦下了,出剑的乃是一位身材矮小的白袍男子,他沉声喝道:“先不要急着向他下杀手!”
此前出剑的白袍弟子大吃了一惊,叫道:“宣迟师兄……”
那身材矮小的白袍男子道:“剑首的命令,是让我们将他带回去!”
旁边一位白袍弟子,不甘心道:“可是……他杀了闵长老啊……”
名唤宣迟的白袍弟子皱着眉头,眼中也闪过了一抹恨意,身上也隐隐闪过了一缕杀气,但他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道:“将他押回了洗剑池之中,该如何处置,剑首自有主意,我们过来的用意,只是要将他带回去而已,不要取他性命,先将他镇压了就好!”
旁边几位白袍,都有些犹豫不决,转头看向了那位元婴剑仙。
那人似乎是受了伤,脸色很不好看,沉默片刻才道:“不错,依命行事便好!”
此前那要杀了方原的白袍,也只能恨恨收了手,旁边的一位白袍却是打量了方原一眼,脸上露出了几分恨意,道:“这个人好像是在运转邪功,我们要等他行功完毕吗?”
旁边人看了一眼方原身前的白色骨坛,还有那骨坛旁边的承天剑典,冷笑了起来:“修炼邪功,罪该万死,我们果然没有看错了他,修炼这剑道的人,就没有不走上这条路的,这时候不直接斩他,已经天大的恩赐,让他行功完毕,难道是要等着他将邪功修炼完成吗?”
“不错,李白狐师兄当初用本命道剑为他作保,实在是可惜了!”
旁边人闻言,也是冷声一叹,鼓动剑气,便直向着方原周身大穴打了过来。
“他没有修炼邪功……他不是……”
金寒雪在旁边听得,早已急红了眼,拼命伸开了双手,只是护着方原。
虽然她修为不高,但也略有麻烦,那鼓动出了剑气之人,忍不住便是眉头一皱,剑气荡了开来,直将她推向了旁边,重重跌在了地上,然后那剑气还是直向着方原胸口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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