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什么奸,他们只是师徒而已,慕姐姐别再挑拨离间了。”小禾哼哼道。
“是吗?”
慕师靖走到他身边,也打量了他们一会儿,她看着这对漂亮的师徒,感觉有些古怪,她也不出来哪里古怪,最后只是看着楚映婵的腰臀曲线,评价道:“楚仙子确实很漂亮。”
小禾听着慕师靖的话语,微羞道:“小妖女。”
“妖女?刚刚小禾不还一口一个姐姐吗?”慕师靖在她耳畔轻轻。
方才小禾抢了她的鞋子跑出去,两人在雪地上追逃了一阵,起初慕师靖被小禾凭着境界击败,按在身下把玩,小禾想听她求饶,托大将声之灵根解了,谁料慕师靖于求饶之中冷不丁掺了句‘你是龙’,
小禾防守不及反被欺负了一阵。
这场难得的胜利给慕师靖建立了充分的信心。
“这些剑招心法你好好记背,为师明日要考,若有差错,可免不了责打。”楚映婵清冷道。
“是,师父。”林守溪恭敬地回应。
见院内的师徒结束了课业,小禾走了进去,揪住了林守溪,道:“又趁我不在和楚楚幽会?”
“夫君岂敢?”林守溪笑着反问。
“你有什么不敢的,刚刚我和楚楚切磋武艺的时候,你也不知道帮我,只会和稀泥。”小禾埋怨道。
“我当时不是以禾为贵’了吗?”林守溪很无辜。
“这也算?”
小禾摩拳擦掌,又去教训他了。
楚映婵立在一边,看着他们追打的场面,柔柔地笑着。
“我与小禾稍后要去沐浴,楚仙子一起吗?”
慕师靖伸出手,在楚映婵面前晃了晃,问。
慕师靖觉得先前自己屡战屡败是战袍不好,于是方才她还回房,取了一身黑裙,打算稍后换上。
楚映婵闻言,面露为难之色。红痕未褪,余痛犹在,她只好轻摇螓首,拒绝慕师靖的邀请,慕师靖嘲笑了两句仙子的矜持娇贵以后,与小禾一同冒雪而去,让他们乖乖看家。
有了先前的教训之后,楚映婵又乖顺了下来,当然,她并不承认是自己被教训乖了,只是被迫忍让,屈从于了神侍令的威严,以后此令一解,她一定会原形毕露的。
之后的一整个下午,这对师徒便一起坐在檐下,热了壶酒,借着温酒暖身,看雪闲谈,偶有斗嘴,在清闲的时光中等待慕师靖与小禾回来。
恍然之间,楚映婵似乎看到了多年之后的画面…多年之后,她立在云空山冷清的门庭前,依旧是这样的素衣白裳,她牵着梨花小鹿在雪中等待,一直等待…
画面中的静谧与美好填补了心中的幽怨与空虚,她伸出手,以晶莹的指去接满天的雪,仙子红唇勾起,笑靥如花。
林守溪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再也没有忘记。
不久之后,小禾与慕师靖回来了。
小禾依旧是一身裁剪漂亮的兽皮裙子,慕师靖则换上了那袭纯黑的过膝棉裙,换了裙子以后,这位道门少女的气质果然变了,冬日的寒风里,出挑冷艳的她穿雪而来,猎猎飞舞的裙裾宛若黑焰。
夜幕降临。
林守溪依旧与小禾睡在一起,两人挤在那张并不宽敞的木床上,一如往日地闲聊着,他们的闲聊好似比试,小禾攻,林守溪守,两人见招拆招,谁也不落下风。当小禾问起他下午与楚映婵在一起做什么时,林守溪心头一紧,正欲编造,却见有光华透窗而来,夺人眼目。
挑开帘子向外望去,林守溪与小禾发现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天空不再灰蒙蒙一片,取而代之的是满天璀璨的星辰,他们瞭望着绚烂的星光,一时失神,片刻之后,小禾才徐徐开口,:
“有人要破境了,这是入仙人境时才会出现的天象。”
“谁?”
林守溪下意识问了一句,随后飞快想到了答案。
他们立刻披衣而起,推开门,飞奔着闯入雪夜,寻向星光最盛之处,接着,他们望见一束金色的光划破天空,朝着某处飞去。他们追向星光,于尽头望见了白裙静坐的楚映婵。
楚映婵背对着他们,孤单的身影独坐于寂寞的天地间。
星光飞入她的身体。
她重新成为了仙人。
与此同时,长安城外。
一袭白裘的宫语正立在积雪的古道上。
她已在这里等待数日,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等待下去。
正当她准备离开之际,也有一道星光从她头顶划过,飞入了雪林深处,宫语心绪一动,追入林中,于星光消散之处寻到了一封信。
一封给她的信,她翻开信纸,目光凝滞在了第一句话:
“女儿,我一直在等你长大”
第186章雪中彷徨的人与猫
‘女儿,我一直在等你长大…’
宫语的目光在第一句盘桓了许久,直到雪在肩头堆上了浅浅的一层,她才继续往下看去。
‘仙人受孕不易,常有百年难得一子之事,故而能生下你,是我们的幸运,我曾想过要护佑着你长大,让你度过无忧无虑的一生,但之后我明白,那是奢望,灾厄的种子在我们离开真国的时候就缠绕了过来,如附骨之疽,一生也无法摆脱。’
真国……又是真国…
宫语看到这里,确信这不是谁的恶作剧,而是娘亲的亲笔,可这又是她什么时候写下的?又怎会埋在这异国他乡之处?至于灾厄……
苍碧之王的到来和这有关么?
在读信之前,宫语已预想过许多可能,可当这文字真正撞入瞳孔时,她的心不断打鼓,她竭力平复心情,继续向下看去。
‘小时候你这般骄横任性,我还时常担心之后的你能不能肩负起使命,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当然,这或许也要感谢你的那位师父。’
师父……
原来娘亲早就知道了么?是了,年仅七岁的自己又如何能瞒得过人神境的爹娘呢?
那七日的授课本该早被岁月洗去,却随着碎墙之日永远定格在了记忆里,时至今日,已然人神境大圆满的她依旧时常怀念师父。
只可惜师父早已故去,如今疑似是他转生的少年懵懂得一无所知。
‘小语,很抱歉,现在的你仍需成长,还无法知晓全部的秘密,但娘亲依然很感谢你,若没有异界之门的开启,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你完成了娘亲未竟之事,娘亲很高兴…
读到此处,宫语才终于确信娘亲还活着,并一直注视着她的成长。喜悦与失落,冲动与震惑……无穷的情绪刹那间涌上心头,令她几欲泪下,她向周围望去,目光慌乱地寻找着什么,可她的周围唯有风吹过松林发出的声响。‘你一定以为我还活着,对么?但很抱歉,又让女儿失望了,娘亲已经死了,在苍碧之王破城后的不久就死了,我现在身处一种诡异的状态里,你无需刻意寻找,继续向前就好,如流水奔涌百川,终有一日,我们会在大海相逢。’
‘按理,我不该写信,不该暴露出任何存在的痕迹,但或许是想你,也或许是担心你,所以写下了它。’
‘你现在很危险……’
简洁的话语扑面而来,冷若凛锋。
‘死城暴雨之后你就应该明白,通往这里的门从来不止一座,在很多年前,就有许多败落的神祇逃到了这里,它们的样貌在诸多经卷上都有记载,其中甚至包括了龙,它们蛰伏深山老林,舔舐伤口,伺机而动,至于人族修道者的崛起,它们并不在意。’
‘神明依旧如此傲慢。’
‘但放心好了,它们同样很虚弱,虚弱的原因比你想象中更可笑—它们并不适应这里的山水,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它们中的许多不再是神,只是凶狠暴戾的野兽而已,不足为惧。你真正的敌人是人。’
‘有人来了。’
‘有人来到这个世界了。’
‘小心他们。’
信就此夏然而止。
宫语木立良久,持着信纸的手终于轻轻垂下。
她抬头向上望去。
飘雪的冬日里,如鳞的松树皮显现着深红的色泽,上头遮蔽的针叶犹绿,透过密密麻麻的枝叶,可以看到零星飘落的雪,其后是横空而过的漫天璀璨星火,雪像是银河间飞溅出的白沫。
宫语站在空寂的松林里,长安城远在松林之外。
她手中的信纸与墨都是新的,没有一丁点岁月淌过的痕迹,仿佛只是一个玩笑。
阅读过信之后,她选择将它焚去,火焰舐过纸张,被风吹入堆积的落叶里,不留痕迹。
宫语向着林外走去。
通往这里的大门从来不止一座……有人来了……
对于人而言,过去的宫语向来是不屑的,她曾打遍神山不遇敌手,如今那些赫赫有名的宗主掌门奉剑神女,当年谁不是她的手下败将?许多曾经将失败当作耻辱的仙子,在之后漫长的岁月里甚至改变了想法,将当年的落败变成了吹嘘的资本。
人神境亦有参差,但哪怕放眼古往今来的人神境大圆满中,她亦可称得上是巅峰之人。
在家乡,除了复苏的龙尸与邪神,几乎无人可以伤她。
但在这里不一样。
这里的天空太矮,人们被压抑在这样的天空下,亦无法攀上太高的山峰。
当初年仅十四岁的林守溪与慕师靖,凭借着玄紫境的实力,在这里已是当世无敌,而人神境大圆满的她,在这个世界能展现出来的,也只有半步仙人的力量而已,她可以强行突破到更高处,但那意味着与天空为敌,哪怕强横如她,也无法对抗世界的意志。
在这里,她是可以被人杀死的。
“娘亲,谢谢你。”
荒无人烟的古道上落雪皑皑,宫语驻足,靴背被雪淹没,片刻,她雪一般的身影被狂风吹散,一个时辰之后,一袭白裘的宫语回到了道门,她像是一阵风,连门口敏锐的黄毛老犬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她也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许多年了,斩过不少在民间作乱的怪物,她今日才知道,原来这些东西并非是被真气污染变异后的野兽,它们本身就是从异界败逃而来的旧神,天道从不厚此薄彼,同样将它们压在了仙人境之下,而同境的捉对厮杀,她不怕任何东西。
“我不会等你们来杀我,在此之前,我会将你们斩尽杀绝。”道门的灯火幽幽亮起。
宫语将随身佩戴的古剑推出半尺,她对着明镜般的剑身话,如同起誓。
接着,这位道门之主开始自省。
这些年,她无敌太久,安逸太久,确实有些懈怠了,危险已潜至身边,她却是通过娘亲的书信才知晓的……已然活了三百多岁,却依旧要娘为自己操心,实在不孝。
宫语抽出了戒尺。
“宗主大人回来了吗?”
门外,有声音低低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