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顿山一带确实爆发过真正的黑死病,这种病蔓延起来气势汹汹,偌大的古堡几乎无人幸免。公爵夫人体质虚弱,两天就送了命。
公爵老爷作为和她最亲密的人,也很严重,只比她多坚持了两天。
再然后是男女仆人。
管家道格拉斯是坚持得最久的,他带人把死去的仆人清理了,给公爵和夫人封了棺。
准备下葬的前一天,巫医来到了古堡。
那时候的巫医还没有和修女借身体,他躲藏在上一个躯壳里,老态龙钟,走一步都要晃三晃。
这样一个似乎随时会去世的人,对道格拉斯说:“我可以让你的老爷、夫人起死回生。”
“去找一对和他们相似的人,越相似越好。”
“样貌、身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心和灵魂。”
巫医这样对道格拉斯说。
给了希望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提醒:“复活的过程有一丁点儿血腥,但这是一个神圣的仪式。你作为复活他们的人,需要心甘情愿献祭自己。”
道格拉斯说:“好。”
当天深夜,他骗了一对途径此地的夫妇,弄晕两人拖进卧室。
又把准备下葬的棺木撬开,把公爵老爷和夫人带回来。
他在寂静空荡的卧室里剁下了公爵的头颅、四肢、胸膛和腰腹,又将它们拼合在一起。蜡烛油沿着刀口滴了一遍,凝出乳白色的封膜。
他灌了几杯酒,在巫医的注视下席地坐了片刻,又依葫芦画瓢剁了艾丽莎。
白色的蜡烛围着他们摆成一圈。
巫医指着那两位倒霉的过路人,问道格拉斯:“好了,就剩最后一步了。我再向你确认一遍,你找这两位可怜人确实和公爵、公爵夫人相似吗?不像的话,可不会成功哦。”
道格拉斯半跪在路人夫妇面前,用酒将他们泼醒。
他背对着巫医,头也不回地说:“很像,他们非常恩爱。”
路人夫妻崩溃的哭叫声中,道格拉斯伸手搁在了那对夫妻头顶。
……
公爵老爷当晚死而复生。
他肢体腐坏的部分,替换成了那个路人的身体,包括长了疮的大半张脸。
在他睁眼的瞬间,年轻的管家道格拉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下去,转瞬成了老人。
一切都如巫医所说……
遗憾的是,公爵夫人却复活失败了。
巫医舔了舔嘴唇,说:“我至今都记得公爵当时的表情,旁边是被剁的妻子,镜子里是他自己拼合而成的脸,地上全是血,旁边还有一位老得完全陌生的管家……啧。”
他斜睨着同样被捆的老管家说:“你是我见过最下得了狠手的人了,我第一次试图让自己脱离死亡都没有你那么干脆,还掉了几滴鳄鱼眼泪呢。”
“不过公爵也很让我意外。”
在巫医眼里,古堡人才辈出。
管家剁人像砍瓜切菜,一点儿负担没有。而复活的公爵也只惊慌了几分钟,就泰然接受了所有。
巫医说,古堡里的仆人们太多了,一个个复活太麻烦。他有办法让他们继续存在,不算活着也不算死去,就像困于古堡终身守卫的幽灵。
公爵对他表达了感谢。
巫医又说:“您的夫人怎么办?重新下葬?”
公爵找来一个大木箱,指使道格拉斯把艾丽莎装进去,回答说:“没关系,我可以时常邀请一些客人……”
“要是爱侣或夫妻,就像我和艾丽莎一样。”公爵说:“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待,道格拉斯会始终陪着我,对吗?”
道格拉斯附和:“我一直都在,我会为您物色最合适、最恩爱的客人。”
主仆两人出奇契合。
在巫医提出“复活以及不断更换身体都会受到诅咒,血肉尽失”时,他们毫不犹豫瞄向了卡尔顿山背面的小镇。
“诅咒是怎么转移的?”游惑钳着对方手腕。
巫医迟疑着不太想说,手指跟游惑较着劲,企图往后缩一些,起码离猪再远一寸。然而不论他怎么使劲,对方始终稳如泰山。
巫医脸都他妈憋红了。
“你怎么忍心对女人下这么狠的手?”他顶着修女的皮囊,质问游惑。
游惑无动于衷:“还可以更狠。”
巫医气结。
他趁着游惑离得近,死死盯住游惑的眼睛,硬的不行来软的,又企图蛊惑游惑:“这位漂亮的绅士,其实我还有很多——唔!”
话说一半,秦究膝盖往他背上一压。
巫医身子一塌,当场亲了猪一口。
“……”
秦究看了游惑一眼,要笑不笑地低头威胁巫医说:“迷魂汤灌错人了,这位漂亮的绅士现在很不耐烦你看不出来?不过比起他,我更坏一点。”
他低沉沉的嗓音响在巫医耳边,像个魔鬼:“剁一头猪,我没问题,剁你这个人,我同样没问题。你如果总这么不配合,恐怕连一整头猪都捞不到,我迫不及待想给你单拼一颗头。”
“猪羊双拼也可以。”
巫医:“……”
漂亮绅士跟魔鬼一唱一和,冷冷地说:“三选一,给你三秒时间考虑。”
巫医觉得他碰到了变态。
“3。”
“2。”
巫医立刻开口:“靠的食物和酒。”
“公爵为镇民准备的美食和美酒都是媒介,吃了这些东西,就约等于承诺要自我献祭,吃得越多,捆绑越深,越早受到诅咒。”
“食物和酒?”
游惑忽然想起周祺吃不下东西又突然发烧的反应,转头问管家:“古堡提供给客人的也是这种?”
道格拉斯没吭声,显然是一种默认。
巫医插话说:“当然了,好不容易骗来的客人,就算公爵用不到你们的身体,也可以借你们挡一部分诅咒,何必浪费了呢?”
游惑和秦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皱起眉。
这个话不能细想。
如果诅咒的范围不仅止于镇子,还包括考生。那么教堂里那些不死不活血淋淋的人,恐怕也不全都是镇民。
“诅咒怎么解?”游惑问巫医。
巫医说:“你们不是偷听了很久么,我说过,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就行了呀。”
“我说的是彻底解除。”
游惑弯下腰,冷冷看着他。
巫医跟他对视片刻,败下阵来,破罐子破摔地说:“杀了受诅咒的人,或者杀了公爵。”
“你——”
垂着头的管家突然弹起来,刚要张口,被秦究塞了一嘴猪蹄。
巫医咯咯笑着,重复道:“杀了公爵就好了。”
一面之词难免有诈,秦究看向角落里蜷着的血人,说:“神父?”
血人像死了一样,过了片刻,虚弱地抬起头点了点:“我记得这个……”
秦究:“谢谢。”
他的目光在巫医和管家之间扫量着,突然玩笑似的说:“审问暂时结束,大考官觉得他们表现怎么样,abcd排个等级?”
游惑松开手,用下巴指着巫医说:“这个c,重考一轮。”
巫医:“……”
他又指了指道格拉斯:“d,直接淘汰吧。”
秦究抬手在额角碰了一下,痞痞地行了个礼:“给我半分钟。”
道格拉斯嘴角边皱纹下拉,麻木中透着一丝生无可恋。
地底阴暗的环境让人忽略了时间,游惑和秦究拎着礼服从小屋里出来,天色已近傍晚。
远方的天空又布满了阴云,含着湿润的水汽朝这里聚拢。
他们套上礼服回到教堂,却发现众人围着那群保龄球,气氛有点诡异。
高齐老远就冲他们说:“可算回来了,再不见踪影我们就要去掘后院了。”
“这是干什么呢?”秦究往人群看了一眼。
高齐说:“我们找到一些线索,知道治好病人是什么意思了。”
众人把几张担架床翻过来,给游惑和秦究看背面的血字。
“有重复部分,综合来说就是一句话……”高齐深吸一口气,说:“杀了他们就是解脱。”
他还着重指了其中一张床板说:“这个肯定是考生留的,杀一个病人3分,上不封顶。”
全部杀完,也许这场考试就结束了。
但游惑粗略一数,除去放任自由的神父,这里原本25个病人,现在依然是25个,一个也没少。
没有一个考生动手拿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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