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他多少有些习惯了。
这个时候他其实说什么都不对，开口顶回去不过拱火，自轻自贱更没什么意义。
众目睽睽之下，又是在梅园之中，林斐和林清霜不会动手，不过是嘴上功夫而已。
林青痕希望他们能简单走个流程，赶紧弄完赶紧走，他还要回去种田。
他就是沉默着站在那里，像一桩木头一样，显得又傻又愣。
但是林斐先前已经叫出了他名字，林青痕作为出了名林家耻辱，过了这许多年了，还是有人听说过。
“那确实做不得书童，楚蔚，你得和清霜姐姐道歉，那是人家弟弟，怎么能随你去溯夜仙山呢？”那群人里面有个女声娇声笑了起来，“林青痕，哈，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他就是那绝世废物……”
“什么废物啊？他怎么带着面具？”
那一群人有人知道林青痕事情有人不知道，讨论渐渐多了。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出手，循着疑惑，手下使力，一片卷起来叶片朝林青痕袭来，打断了他脸上面具挂绳，那面具便应声掉了下来。
那一群人被他脸上胎记惊到，而后讨论声更大了。
林斐脑子简单，他觉得林青痕大庭广众之下出手自己便高兴，还沾沾自喜。
但林清霜脸色不太好看。
把出丑林青痕牵扯到她身上，这不是什么光彩事情。
至于众矢之林青痕，他心情平静，甚至还有几分庆幸。
他之前吃了解毒丹，脸上痕迹褪了一些，别人看到了肯定会有怀疑，面具不一定是稳，他向来小心，怎么可能不做预备。
他用一些草汁混合起来糊在脸上了，青颜色和原来胎记几乎一样。
他恢复地方也在眼周和额头上面，面具掉了之后还有偏长额发，垂落下来之后，也把一些衔接地方遮住了，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果然，未雨绸缪是有用。
那群人开始提到他测灵时候天赋极差事情，似乎还有人不怕事大，故意想验证一下，林青痕面具掉了之后，感受到又有一股力量，猛地推了他一把。
他们在门外动手，不算违反梅园规矩。
林青痕没有抵挡，被那力量很轻易地推倒在地上，他一下倒在旁边花圃里，滚了几番，显得十分狼狈。
他摔地又十分突然，林青痕一口气没顺上来，猛地咳嗽了几声。
余音音给灵器他原就不打算开，在这时候更没有用必要了，反而多事。
但这种场景之下，他看着确实十分没用了。这一会儿也不开口说话，只是咳，又显得懦弱，简直一无是处。
“都给我闭嘴！”林清霜开口了，她语气中带着明显愠怒，一出声便把叽叽喳喳讨论声压了下来，而后又提了声调，又说了一句，“他不是我弟弟，我没有这样弟弟。”
说完，甩袖便走。
林斐再蠢现在也知道自己拍马屁拍马蹄子上面了，他连忙跟了上去，刚想解释什么，可林清霜对着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你也滚回去，”林清霜训斥他声音远远地传过来，“过几天炼药师考核你若过不了，也是废物，少出来给林家丢脸！”
她转身离开了之后，也没有没多少人留在这里了，嬉笑着，三三两两都走了。
林青痕露出面具下样子之后，那原来对他有几分兴趣楚蔚也后退几步，没有去扶他，皱了皱眉，很快离开了。
少年心性，傲气外露，以貌取人，都是常事。
林青痕藏得极好，他在废物表壳下藏了十来年了，连余音音都是看到那片圆麦田才知他不简单，往前不也只是觉得他只是记忆力好但仍是个没什么用人罢了。
这世上应该不可能有人能在第一次见面时候，就看出他重重隐藏下真实。
林青痕意料之中，心里反而有几分开心，早知他摘了面具就好了，那也用不着在这里浪费时间，耽误他工作。
他坐在地上，把这口气顺了下去，然后没事人一样捡起面具，拍拍上面灰，重新戴了上去。
目睹这一切梅司学仍在那里坐着，他年纪太大了，脑子时不时糊涂，有时连动一动也没有力气，帮不了林青痕什么。
“青痕，青痕啊，”他在那里嘟囔，“你其实是个好聪明孩子，怎么你没有像你姐姐一样，有好多朋友啊？怎么，没有一个人来帮帮你呢？”
林青痕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没有回答必要。
他只是急着回去，但走出梅园之后，他却稍停了一下，后门那里有棵大树，他抬头往那里看了一会儿，但没看到什么东西。
林青痕皱了皱眉头，最后还是赶时间走了。
他因为研究原因，身上仅有那一点灵力被他细化再细化，又因为自小过得谨慎，生活习惯导致他比较敏锐，周边环境中一点异常灵力都能被他感受出来，算是本能。
刚刚走出后门时候，他觉得那树上好像有人，以为谁回来找茬了，便仔细去看，但空空荡荡，那里什么也没有。
此时此刻，坐在那树干上殷九霄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他本体仍住在那个客栈里，今天是使了一道影子出来。
他灵魔交杂体质特殊，分心使用是基础，唤出来影分-身与他人不一样，无形无踪，至少林清霜和那些人没有一个发现。
时间过去太久了，殷九霄也忘了现在林清霜实力到了如何。
昨天听说她回来，殷九霄今天就来确认一下，以衡量自己计划能不能顺利实现。
她确是天赋很好，出门历练一趟，已经到了地阶一星，难怪林重天要设一场大宴来炫耀。
可此时林清霜，绝打不过殷九霄，即使他如今陷入瓶颈。
不提他气息特殊，魔气是对灵气有侵蚀作用，就本源来讲，殷九霄就已经碾压。
他上辈子亦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回来，战斗本能无人能敌，何况是如今年纪不大林清霜。
已做过天下之主殷九霄做事不择手段是自然，他暂时找不到其他方法取出爷爷一脉灵力，如今就只有成婚这一条路。
他来这里，就是得让林重天在外界压力下不得轻举妄动，随意悔婚。
可林重天不太可能仅因为外界压力，就把他前途无量女儿绑在他身上，但殷九霄有时间也有可能在这拉锯过程中接触到与婚书。
成婚而已，不一定非要婚礼，最简单只需一块姻缘石而已。
他大可奇袭，只要拿到与婚书，掳走并控制住林清霜并不难，压着她让姻缘石认了便成了，待他拿到爷爷灵力，林清霜更不是他对手了。
姻缘石和与婚书定下婚亦不是离不得，虽然也难，但比破天地盟誓要简单很多，只要抽出林清霜大半心脉，这个人自然随她控制，随手离了，往后两个人就再无关系。
林家上辈子没用这套，是林清霜高傲到不屑履行婚约，也绝不可能与他扯上任何关系。
但殷九霄无所谓。
若能做无声无息当然完美，若是被察觉了，待他拿到灵魔两道本源之力，即使暂时打不过林重天，对方也别想找到他。
他对自己修炼路途和将会发生种种奇遇了如指章，几年之后，林重天他都不放在眼里了，哪需要乱七八糟算计这么多？
这次出了殷家，他本来也没有回去意思。
殷家尚有传承底子在，留下
封山大阵连魔气裂缝都扛过，林重天若来报复，也灭不了殷家，他可没有契约反噬力量强大。
况且如今殷家也没几个好人，殷九霄在那里受辱良多，本就不在意那里许多人死活。
重生一世举世之尊内心十分冷漠，为了目，他可以不择手段。
他一道影子跟着林清霜，仔细研究了一阵，觉得计划可行，顺便目睹了一场无聊场景。
那位被一群人奚落林青痕没有一点像林家少爷，一无是处到本该不应该浪费一个眼神，殷九霄跟过来之后就没听到他开口说过一句话，像个木楞哑巴。
之所以没走，大约他心里仍有一丝丝同理心，很久以前，他也像这样，被很多人奚落嘲笑过，推来倒去，像根野草。
但懦弱到无法反抗人看着本来就是无趣，殷九霄看完了，他同理心本就如风中烛火一样转瞬就没，不可能出手相帮。
他目前实力不足，招出来影子不能维持太久，本打算回去，却见那林青痕在人都走光了之后，很快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有意思事情就发生了。
他站起来之后，瘦弱脊背挺得很直，整个人状态都与之前不一样，好像刚刚不过演了一场可怜戏，麻利戴上面具，顺手一捋头发，抬腿就走。
更重要是，殷九霄看到他走出园子门时候，好像感受到什么一样，眼睛直直地往他在地方看过来。
他没有真正发现自己，但那几秒凝视，足以说明这位察觉了。
那一众所谓惊才绝艳天之骄子都未发现殷九霄存在，林青痕却发现了。
殷九霄眼里起了兴味。
他来一趟洞天府，没想到遇见两个超出设想人，一个路边免费卖珍宝笨蛋小乌鸦，一个藏得深哑巴丑小鸭。
实在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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