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1 / 1)

昏暗潮热的仓库里,只有阮芷音所站之处有扇窗。而对面背光处的沙发上,坐着个长相粗犷身形壮硕的中年男人。

对方手中握着部黑色手机,时不时低头瞧上一眼。

冯迁眼含打量瞧向阮芷音,语气还算客气,声音带着沙哑:“阮小姐,不好意思把你请来,她说你是秦玦的未婚妻?”

阮芷音瞥了眼嘴被胶布紧紧糊住的林菁菲,不动声色地思虑着眼下的处境。

敛眸几瞬,她才笑着回答冯迁:“不,我丈夫是霖恒总裁,和秦玦不过是迫于长辈压力定过婚约。另外——”

“秦玦逃了我的婚,我和这个女人也有仇。”

冯迁见她神情不似做伪,笑着点了点头:“我当然查过,但林小姐非说秦玦喜欢的是你,我们抓错了人。”

阮芷音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视线从林菁菲身上缓缓移过,对上冯迁:“秦玦为她投资电影,送天价项链,怕她在娱乐圈受人欺负,一直小心护着,上个月还为她在婚礼上逃婚。”

“你觉得秦玦这么做,是喜欢我?”

反问后,见冯迁不动声色地垂眼沉思,阮芷音顿了顿,又道——

“我和她的堂兄也有过节,可我前脚才把人赶出阮氏,后脚她撒了两句娇,人就进了秦氏工作。秦玦为了她,可是连我的面子都不顾了。”

话毕,洁白如玉的面庞染上恰到好处的怒气,仿佛对秦玦的行径多有不满,但眼神中又无一丝情意。

沉默片晌,冯迁放下手中的手机,语调嘲讽地说了句:“秦玦这种人,居然还是个痴情的,真没想到。”

阮芷音心下有些意外,面上却丝毫不显。秦玦这个人行事温和,几乎不会和人结怨,可对方却像是很恨秦玦。

虽然不知道他和秦玦有什么仇,但刚才的话对方似乎已经信了大半。

阮芷音稍安心神,继而道:“当年秦玦和林菁菲恋爱谈得众人皆知,后来分手没多久就伤心出国,这些事在学校都不是秘密。我说的对不对,一查便知。”

既然对方和秦玦有仇,言语中还尚有几分客气,那么撇清和秦玦的关系,暗示自己和秦玦不睦,是最好的做法。

林菁菲过往总是会耍些小心思,频频和秦玦一起上热搜。她不怕自己会被拆穿,毕竟在外人看来,林菁菲在被绑架时才说秦玦另有所爱,实在站不住脚。

听完阮芷音的话,冯迁又悄然看了眼自己身旁的手机。

很难有人发现,仓库的顶梁上,有一台对着林菁菲的摄像头。

他将林菁菲五花大绑,又用胶布封了嘴,是因为和彪子商量开直播时,不小心被她听到了。

但是阮芷音并不知道他开了直播,站的位置也没进入直播画面。

她显然意识不到可以出声求助,更无法用动作表情传递消息。

林菁菲是炙手可热的女明星,从她被五花大绑出现在直播间的那刻起,直播间的观看人数便节节攀升。

冯迁想用这种方法,逼秦玦不得不过来与他对峙。

而直播间里,观众自然也听见了阮芷音的话,弹幕已经彻底炸开——

【别查了,我能证明,我姐和林菁菲当年都是A大音乐系的。那会儿他们分手,有人去问当事人原因,是林菁菲觉得自己认识秦少爷太多年,还是把他当哥哥,给人甩了,秦少爷那儿也没否认。】

【项链谁不记得,林菁菲前段时间不是戴着那条粉钻项链上过热搜吗?我刚查了,那条项链确实是秦少爷拍下的。】

【是啊,林菁菲《悬逃》开机前天好像要被梁导换角,紧接着就传出来秦氏要投资梁导的电影。】

【这些都对上了,那婚礼逃婚是哪天?】

【某富二代微博不是暗示过嘛,就是林菁菲传出割腕进医院那天。】

网友们口中的富二代,正是那天特意去参加了婚礼,当场目睹好戏的汪鑫。

他起了个拽里拽气的微博名,时不时爆点豪门八卦,逐渐有了人气。

网友们现在觉得,既然刚才那位小姐姐说的全对上了!秦少爷爱的肯定就是林菁菲,没毛病。

可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几个林菁菲的粉丝冒出来磕cp——

【呜呜呜,秦少爷和菲菲是什么神仙爱情啊!】

【所以按电视剧套路,现在一个是青梅竹马的初恋女主,一个是被迫订婚的未婚妻女配?】

【不是,磕什么cp?刚才那些人还突然跑出来爆料,这会儿明显是菲菲的安全最重要把。】

【而且绑匪不是说过,绑架菲菲是因为秦氏出的药害死了他儿子,秦少爷真那么好吗?】

粉丝们闹了翻内讧,最后又开始弹幕刷屏,试图把刚才爆料那茬给刷过去,可点进来围观的观众却开始不满——

【本来喜欢的就是林菁菲,也不能让未婚妻小姐姐无辜受牵连吧?】

【说得对,还在婚礼上逃婚,男方喜欢林菁菲先退婚啊,婚礼逃婚给未婚妻难堪算什么?】

【渣男贱女配对锁死吧,小姐姐都结婚了还被俩人连累,和姓秦的联姻过真是够倒霉的。】

【你们忘了小姐姐刚说了她丈夫是霖恒总裁吗,这是踹了渣男又立马和总裁闪婚了?】

【我记得霖恒总裁那张糊的不行的照片都帅得不行,每天睡这样的男人,小姐姐性、福!】

【不是,难道就没人关心绑匪说的秦氏新药有问题吗?真就娱乐至死呗?】

随着涌入直播间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林菁菲的粉丝渐渐被埋没了声音。

发展到最后,屏幕上一般都是谩骂林菁菲和秦玦的。剩下一半,要么是关于绑匪之前对秦氏新药的质疑,要么是祝福未婚妻小姐姐的弹幕。

警局里,氛围肃穆静谧。

众人都神色紧张地紧盯着绑匪的直播,企图从中发现能够锁定仓库位置的关键细节。

绑匪似乎找来了懂电脑的高手,定位出的位置全是国外的虚拟ip地址,且还在不停变换刷新。

秦玦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弹幕,神色紧绷,浑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他从不关注那些八卦新闻,虽然知道自己和林菁菲传过绯闻,却不知道已经传成了这个样子。

当年和林菁菲‘分手’,她说女孩儿都要面子,不想让人觉得是她被甩了。旁人来问他为什么分手时,秦玦并未否认林菁菲的说法。

出了国后,他就更不知道随后的传言了。既然外人都这么看他和林菁菲的关系,阮芷音又是怎么想的?她是因为这些才跟自己分手的吗?

原来当所有人都祝福她和其他男人情比金坚,认为她和自己再无瓜葛时,竟会是这般难以克制的暴怒。心像是被密密麻麻地戳下了针孔,升起令人烦躁的嫉妒。

秦玦知道她是因为冯迁记恨自己,才不得不和自己撇清关系。

可听到她说丈夫是别人,神情冷漠地表示对他没有丝毫情意时,秦玦还是无法控制自己那股抓心的情绪。

而蒋安政看着越跑越偏的言论,担忧林菁菲安全之余又有些烦闷,不知道之后该怎样替她扭转形象。

以往,林菁菲出现负面新闻时可以直接撤掉热搜,可现在警方还在设法定位绑匪的位置,他总不能掐断直播。

蒋安政心乱如麻,转头又看到刚和叶警官沟通完的程越霖,突然眼神冰冷地瞧向自己和秦玦的方向。

他没忍住情绪,失了几分客气问到:“程总在看什么?”

程越霖想到刚才的直播,嗤笑一声,冷淡道:“看两个傻逼。”

“你!”

蒋安政顿时气急,不满程越霖那轻傲狂慢的态度,正欲上前,却被旁边的秦玦喝止,厉声警告——

“阿政!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程越霖瞥了眼秦玦,冷冷收回视线,又转过头,低声吩咐白博去找公司技术部的余勇来协助警方破解定位。

下班去接阮芷音时,程越霖才碰到焦急蹲守在阮氏门口的康雨。

婚礼时,康雨曾见过程越霖一面,对他印象深刻,甫一瞧见他的车,就匆忙上前拍响了车窗。

阮芷音给她打那通电话时虽静默没有开口,但康雨却听到了阵乱糟糟的声响,直觉对方可能出事了。

果然,再打过去时,手机已经关机。

虽然已经联系过秦湘,也知道秦湘会告知秦玦阮芷音失踪的事,但康雨还是不怎么放心,尤其是后面看到林菁菲被绑架的消息冲上热搜。

康雨下意识觉得,求助程越霖应该要比秦玦靠谱。她问过阮氏的员工,知道程越霖会来接阮芷音下班,焦急等待了半个多小时,总算见到程越霖。

而后,程越霖匆匆赶至警局。

他因为父亲当年的案子,和叶警官有些交情。对方恰巧负责这起绑架案,不过也是等程越霖赶到,才知道被冯迁绑架的还有他新婚的妻子。

天晓得,当程越霖知道阮芷音是受秦玦连累和林菁菲的特意‘供述’才遭遇绑架时,有多么想要骂人。

骂一句傻逼,简直太便宜他。

要不是因为阮芷音还等人去救,他已经忍不下心里那股恣睢的戾气,可程越霖知道,这种时刻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刚才的直播里,她的应对足够沉稳,也很聪明。按照目前的情况,绑匪暂时不会伤害她。

叶警官和同事交流完情况后,面色凝重地走到秦玦跟前:“绑匪让你亲自去换人,现在有两种方案。一是冒险同意绑匪的要求诱导绑匪给出地址,二是加大人力扩大搜寻范围,等待警方锁定目标。”

表面上听确实是两种方案,但想要尽快找到人,显然只能先同意绑匪亲自换人的要求。一味地搜寻,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冯迁针对的人其实是秦玦。

他儿子冯鸿祯是柯康综合征患者,也是秦氏新药MN的临床试验病人。柯康综合征属于绝症,但秦氏的这款新药却有不错的抑制效果。

只是柯康综合征患者很少,研发投入大,这款药目前还属于天价药品,冯迁为了给儿子治疗几乎倾家荡产。

上个月冯鸿祯突发急症不治身亡,尽管医生说是他自己吃了相冲药物出现严重过敏反应,可冯迁却不信。

他觉得是秦氏的新药有问题,又因为当初是听了秦玦的讲座才选择这款药物治疗,于是便偏执地盯上了秦玦,想给儿子报仇。

冯迁早年混社会,本来就有案底,后来妻子去世才为了照料儿子收手。

现在唯一的儿子没了,自己也倾家荡产,他只剩下报仇这一个信念。

上回被拘留时警方开导过他,看来是没有什么用,反而让他选择剑走偏锋。

不过冯迁刚刚也说,只要秦玦亲自过去换人,他不会伤害其他人。冯迁肯定知道自己逃不了,恐怕他也不想活了。

听完叶警官的话,秦玦几乎没有思索,点头道:“我去换人。”

叶警官松了口气,秦玦的身份毕竟不一般,他能同意涉险配合,显然最好。

而程越霖淡淡看了眼秦玦,没再说话。说句不好听的,他根本就不想去管秦玦的死活。

这时,沉寂了许久的屏幕中,再次传来了阮芷音的声音——

“大哥,仓库就只有我头上这一顶窗户的光,怎么还这么热?你们也都流汗了,这儿就没有风扇?”

叶警官眼神略顿,凝眉一瞬,快步走到另一位警员身边:“找一找,窗口朝着西南方向,只有一顶窗户的仓库。”

另一边,昏暗的仓库中。

阮芷音话音刚落,阖目坐在沙发上的冯迁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旁边那个身材魁梧,戴了口罩,鼓捣着破旧风扇的男人,捂嘴咳嗽一声道:“去把直播关了吧。”

那个男人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风扇,走到一台电脑前,沾满灰尘的手快速敲了几下键盘。

站起身后,正好看到对面疯狂摇头的林菁菲,男人紧紧拧起眉,满不客气地开口:“你他妈摇什么头,费尽心思骗我们去抓人,是盼着我们露马脚给警察?”

他跟踪林菁菲三天才把人给绑来,对方当时挠花了他的脸,害他回去被媳妇揍了一顿,故而对林菁菲很不客气。

冯迁在确认男人关上了直播后,突然哑声开口,“行了彪子,你们几个都赶紧走吧。”

“迁哥?!”彪子惊讶看他。

冯迁又咳嗽了一声:“你们都有老婆孩子,我却没想全身而退。人在这,等秦玦联系就行了,你们不必陪我。”

“彪子,你自己有本事。以后收手别再干了,出去避避风头,赚钱养家。”

说完停顿一会儿,冯迁叹了口气,又道:“万一还是被我连累进去了,出来了也记得好好过日子。这回就算我对不住你和阿振,快带他们走吧。”

冯迁原本想开着直播和秦玦对峙,可这样就需要彪子留下帮他。临到此刻,他还是念着往日情谊,放弃了这个想法。

只要秦玦过来,他总能帮儿子报仇。

“可是......”

冯迁凝眉看他:“听我的,走吧。”

阿振拦住了还想再开口的彪子,顿了顿,低声说到:“那我们走了,迁哥,你保重。”

说罢,他拽着彪子,招呼着另外几个戴了口罩墨镜的男人离开了仓库。

他们走后,偌大的仓库中,只剩下阮芷音、林菁菲和冯迁。

冯迁看了阮芷音一眼,随后把她拽到林菁菲身边,又将她一只手铐在仓库的水管上,但却解开了她手上原本的绳索。

同时被上了手铐的还有林菁菲,只是她比阮芷音的待遇差了不少,不仅被冯迁铐上了双手,还被拷了双脚。

即使停止了直播,林菁菲嘴上的胶布也没被撕下,似是被冯迁给直接忽视了。

“等秦玦来了,我会放你走的。”

这句话,像是对阮芷音说的。

说完,冯迁又走回了仓库另一边那个破烂残缺的沙发,阖上了眼睛,似乎没什么兴致再看她们。

林菁菲眼神复杂地看向阮芷音,糊着胶布的嘴支支吾吾。

阮芷音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冯迁,尝试着伸长手,勉强撕掉林菁菲嘴上一半的胶布。

她动作太快,胶布瞬间沾掉半张脸的汗毛,林菁菲的嘴唇也被撕出血丝。

“看我自食恶果,你是不是很得意?”

林菁菲声音很低,却疼痛喘着粗气。

阮芷音冷笑一声,也没看她,神态疲惫地靠在身后的管子上,百无聊赖地回到:“我也被绑着,得意什么?”

不是她想帮林菁菲,但聊两句也行,至少能卸下心底那点紧张。就算要跟林菁菲算账,也得等重获自由之后。

林菁菲细瞧她的神色,敛下眼眸,而后突然笑了:“自从你回了阮家,我的生活就变得一塌糊涂。”

阮芷音回来之前,她是阮家唯一的小姐。爷爷宠她疼她。林成这个父亲虽然忙,对她这个独生女也不错。

一开始,林菁菲想过和这位表姐好好相处,可阮芷音的出现,很快搅乱了她的生活。

从那之后,爷爷更加偏袒的是阮芷音,秦玦也对她很是照料。就连素来不喜自己的秦湘,也成日跟在阮芷音身后。

林菁菲的心态渐渐变了。

阮芷音以前在县城上学,刚来时成绩中等,还不及她好。可她只用了半年,成绩就已经名列前茅。

阮芷音不爱打扮,在学校时更是低调。可即便如此,仍然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唯有她自己不觉。

阮芷音比她高了一届,高考时是学校的文科第一,顺利进入A大,外人更开始议论阮芷音和秦玦是一对金童玉女。

而她即便学了艺术,文化课分数能低些,可还是被林成托了关系才进A大。

林菁菲觉得自己原本幸福的生活天翻地覆,而阮芷音始终压在她的头上。

她是喜欢秦玦,可对阮芷音的心态变化,却不仅仅是因为男人。一个人突然出现,分走了你的一切,如何心如止水?

她表面瞧不起阮芷音,心底却忌惮着对方。而她的忌惮也没错,阮芷音渐渐摆脱了过往的低调,变得越来越优秀,得到无数称赞。

看着苛刻的方蔚兰都开始满意阮芷音这个儿媳,却丝毫瞧不上她时,林菁菲开始去想,她也希望阮芷音尝尝那种永远被一个人压在头上的滋味。

阮芷音看着随和,可骨子里多高傲啊。她成功算计对方离开秦玦,却没想到阮芷音转身嫁给了程越霖,压根没让她体会到报复的快感。

瞥见林菁菲复杂含恨的眼神,阮芷音摇着头笑了。

“林菁菲,你会不会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怎么,总觉得别人该捧你让你?为什么不想想,你根本没有那么重要。”

她确实没那么在意林菁菲,会因对方和秦玦争执,是介意那个男人的做法。换成任何一个女人,都是一样。

即便是当年秦玦和林菁菲谈恋爱,阮芷音也只是突然明白婚约根本没什么束缚力,转而和爷爷提了取消婚约。

她的确因为秦玦的帮助和维护喜欢上了他,可那又怎样?对方不喜欢自己,她总该放弃,转而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于是阮芷音选择了出国深造。

可是秦玦又和林菁菲分手了,不久后再次成为她的校友。

秦玦追她一年,阮芷音起初拒绝了。

然而那年圣诞节,她突然收到院长妈妈寄来的玉佛,为他的心意触动,接受了秦玦。

阮芷音声音轻飘,落到了林菁菲耳中,让她瞬间捏紧指节。

林菁菲抬头看她,而阮芷音的眼神满不在乎,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你是不是一直知道——”

“是,我知道。”

两人心照不宣,但林菁菲已经明白,阮芷音从来都知道秦玦没有出轨。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要这个男人了。

她不要的男人,却是自己费尽心机去争去抢的。想必自己先前做的一切,在她眼里都分外得可笑。

林菁菲的面色变得有些颓然,眼眶因心底升起的那股羞愤变得通红。

她以为自己真的设计到了阮芷音,其实还是输的彻底。

仓库的另一头,冯迁并未在意林菁菲和阮芷音这边的动静,或者说已经懒得去在意二人。

他接通了秦玦打来的电话,未等对方开口,便单刀直入:“城西,裕丰酒厂的废弃仓库,过来换人。”

冯迁没有叮嘱秦玦不要报警。

显然,他已经知道秦玦报了警,但他也只想借着直播把儿子的事闹大些,然后和秦玦同归于尽。

虽然换不回儿子,但那又怎样?他也已经没了活下去的意义。

一小时后,秦玦驱车赶至城西。

冯迁藏身的这座仓库背靠着山,位置确实隐蔽。在警方找到地点之前,他还是等不下去,再次提出应下对方要求。

“怎么还有别人?”

秦玦现身的一刻,冯迁眉峰紧蹙,视线阴沉地看向了仓库门口。

阮芷音此时已被人铐住双手,而冯迁手持着一把枪,站在她和林菁菲身后,望向一同出现在仓库的两人。

除了秦玦,另外一个男人身形挺拔,面色冷峻,居然是程越霖。

阮芷音的心情是意外的。

虽觉得程越霖不至于不顾她死活,但也没想到他会和秦玦一起过来。

男人淡淡瞥了阮芷音一眼,见她只是略显狼狈,才对上冯迁的视线,吊儿郎当回答:“你莫名其妙绑了我的妻子,我总不能让别人来救吧。”

冯迁瞬间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仔细打量着程越霖和阮芷音的表情。

而后,也不知想了些什么,他突然笑了笑,看向秦玦:“秦总,你可以选一个人,过来把她换走。”

阮芷音下意识看了眼秦玦,还未看清对方神态,林菁菲已经迫不及待地挣扎喊道:“阿玦,表姐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瞬间曝露了许多东西。

阮芷音神色一紧,竭力维持着平静,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先于冯迁撕掉了林菁菲嘴上的胶布。

她不知道林菁菲是刻意出声,还是单纯地害怕秦玦不选她,但对方无疑让氛围陷入了被动。

现在的情况,林菁菲可能是在暗示秦玦,阮芷音已经和冯迁讲好,秦玦一到就会放了她。也有可能是还不死心,最后深入暗示冯迁,阮芷音才是真的在撒谎。

秦玦当然也被动,如果他选阮芷音,冯迁又会不会突然觉得不对反悔?如果选了林菁菲......

“我选她。”

众人思索间,秦玦声音清亮,已经做出了选择。

冯迁轻笑一声,蓄满胡子的下巴略微扬起,示意到:“门口有副手铐,自己铐上,走过来。”

秦玦神情凝重地看了眼阮芷音,握拳俯下身,默默戴上了一旁的手铐,而后朝着冯迁走去。

还有两步时,冯迁突然松开了林菁菲,扔下了两枚钥匙。

继而一把拉过秦玦,将枪抵在秦玦腰背,轻咳道:“阮小姐,你也可以走了。”

林菁菲已经迅速捡起两枚钥匙,尝试过后,神色复杂地看向阮芷音。

显然,她自己解不开手铐。

阮芷音扬眉笑了笑,被铐住的双手伸向她,神态自若,静待不语。

林菁菲微顿咬牙,只好拿起钥匙,上前先帮她解开手铐。

“啪——”

手铐落地的一瞬间,阮芷音直接甩了林菁菲一个响亮的巴掌。

过程太过迅速,林菁菲愣了几秒,才震惊抬头:“阮芷音,你敢打我?”

阮芷音眼神冰冷:“你拿我来当挡箭牌,唆使人去绑架我。林菁菲,打你一巴掌,还是轻的。”

如果不是顾虑爷爷身体,她会让林菁菲付出更大的代价。

林菁菲合该庆幸是自己是爷爷的外孙女,阮爷爷的身体已经熬不了多久,阮芷音还不能和对方彻底撕破脸。

林菁菲到底是女明星,皮细肉嫩,被打了一巴掌后,腮边瞬间印出绯色的五指印,可见阮芷音用了多大的力气。

可她还带着手铐,根本无法做些什么。下意识去看秦玦,却见男人神情肃然,且被冯迁控制着,比她还不如。

甚至,她还得求阮芷音帮忙解锁。

林菁菲低下头去神色暗沉,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大的难堪。

最后,也不知林菁菲是怎么想的,居然拿着自己那副手铐的钥匙,走向了站在门口的程越霖。

冯迁并不想看两个女人的纠缠,冷声催促道:“你们可以走了。”

言罢,他持枪抵在秦玦头上,似是很了解周围地形,一直让秦玦挡在前面。

分明一枪就可要了对方的命,可他却矛盾地急于先将其余人赶走。

这里只有一扇窗,冯迁却始终站在狙击手的死角处。

仓库外,叶警官神色严肃,埋伏在远处的狙击手也迟迟无法动作。

程越霖没有理会走来的林菁菲,视线仍定格在冯迁那边的阮芷音身上,开口道:“音音,我们走了。”

阮芷音对上他的视线,眼神深深地望了对方一眼,而后淡淡应声,缓步朝程越霖走去。

行至一半,距离程越霖仅有几米。

她倏然转头,看向冯迁:“对了,我的手机之前被人收走,里面有公司项目的资料,得拿回来。”

冯迁嘴唇紧抿,像是很不耐烦,但秦玦已经被他控制住,阮芷音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他只是紧盯着远处的程越霖,而后眼神随意一扬:“在沙发上,你自己去拿。”

沙发在冯迁的身后。

阮芷音面无表情地向沙发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越过冯迁的一瞬间,她猛然转身,在对方没得反应之际,别过冯迁脖颈,一个缠臂锁肩反身压住了冯迁。

慌乱间枪/支落地,冯迁猝不及防被阮芷音撂倒,连带着受制于冯迁的秦玦也失衡倒在地上。

虽被阮芷音成功压住,但冯迁的力气却非她可比,对方脖颈上显现青筋,挣扎着去够一臂之外的手/枪——

眼见就要得手,程越霖却不知何时跨步而来,抬脚将枪踢到几米外,三两下制服冯迁,给他戴上了阮芷音先前落在地上那副手铐。

半分钟后,程越霖按响警报器。

警察蜂拥而至,叶警官看清仓库里的情形,松了一口大气。

冯迁根本没给狙击手开枪的机会,他同意程越霖和秦玦一同过来,也是知道他有几下身手,打着以防万一的准备。

可没想到,询问了几句后,制服冯迁的......居然是他老婆?

阮芷音早已力竭,被程越霖扶着手臂才堪堪站起。

还好冯迁把其他几人赶走了,她才敢冒险去尝试。被绑时阮芷音没有反抗,也使冯迁放低了对她的戒备。

当然,最重要的是,程越霖真的看懂了她传递的意思。

阮芷音实在没了力气,半靠在他怀中,为表示对他心领神会的欣慰,凤眸一弯,朝眼前的男人笑了笑。

可程越霖看到她这幅表情,眼神却酝酿着洌寒,咬着牙在她脑门一弹,沉声道:“阮嘤嘤,就你这点本事,也敢去和冯迁比格斗?”

冯迁是年纪大了,可年轻时实打实混过社会,打过的架不知多少,又是男人。

他知道因为杨雪的事,阮芷音高中毕业后特意去找人学过格斗,两人也曾在那家会馆遇见过。

可明白阮芷音打算的那一刹那,程越霖还是气得狠,却无法出声阻止。

心中甚至有几分酸涩,难道秦玦就这么重要,能让她不惜去冒险?

“可我还是成功了。”

阮芷音笑容停在嘴角,想到他方才的表现,摸了下发痛的额头,到底没和程越霖计较。

顿了几秒,感激于程越霖不辞辛苦地赶来,又道:“放心吧,刚才就算是你,我也会这么做的。”

阮芷音想要表达的是,感谢他来救她,如果有天程越霖不幸被绑架,自己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施救。

连秦玦那种不爱与人结怨的都能惹上这种麻烦,像程越霖这般趾高气昂轻傲狂慢的个性,也不知道已经结了多少仇?

阮芷音忍不住为他捏了把汗。

反倒是程越霖,冷不丁听到她后面这句,愣怔一瞬,嘴角忍不住翘起浅浅的弧度,耳边似是染上了绯色。

他喉结微动,握紧了拳,语调却一如既往地散漫,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嗯。”

这女人,还算是有点良心。

另一边,秦玦总算解开了林菁菲那副手铐。他转过身,才看到阮芷音半靠在程越霖怀里,脸上的那道笑容过于刺眼。

定了定心神,想到方才的情形,他踱步走了过去。

“芷音,你......没事吧。”

阮芷音听到声音,沉了脸色。

她抬眸望向一米外的秦玦,面无表情地摇了下头,却没说话。

秦玦察觉到她的冷淡,启声道:“刚才的情况,我——”

他欲言又止,可刚一开口,阮芷音就已经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大概是想说,他选择救林菁菲,是受制于当时的情形不得不选。

虽然他救了林菁菲,但他和自己一道承担险境,冯迁就算会对他下手,也不会再伤害她。

想到这,阮芷音冷笑着打断他:“秦玦,林菁菲是让我作呕,但是你也不遑多让。怎么,你觉得自己是救世主吗?愧疚救下林菁菲,然后让我陪你一起承担危险?亦或是再扮深情来解救我?”

“可凭什么我要和你一起承担?我们早就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为什么觉得自己能够为我做决定?”

“还是你想说救下林菁菲是因为要成全对奶奶的承诺?可你这份成全自己恩情的自私,更让我恶心千倍万倍。”

“我是救了你,但那是念在你曾经帮过我的份上。能力范围内,换做别人,我也会这么做。如果你说想报答什么救命之恩,那就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要不是秦玦和林菁菲,她根本就不会摊上这种事。

阮芷音将积压的情绪尽数发泄,不再等秦玦反应,转头看向程越霖:“我累了,咱们走吧。”

她刚才那番话比之前那次更为诛心,秦玦早已愣怔在那,唯独猩红的眼神死死盯着她,耳边反复回荡着她那句——

“她让我作呕,你也不遑多让。”

“你更让我恶心千倍万倍。”

“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因为了解她与人为善的性子,所以秦玦愈发明白,阮芷音那份打从心底的厌恶。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对他产生了这么深刻的厌恶?

他突然感到一种铺天盖地的无力,想要逃避刚才的话,却偏偏一遍又一遍地刻进了记忆中,像是锋利的刀刃,不停地割在心口,令人窒息。

秦玦沉在翻滚的思绪中,而冯迁被两名警察压着向外走去,像是已经放弃了希望,满脸颓败,低下头默不作声。

可谁知,路过秦玦身边时,他突然目眦欲裂,瞬间迸发出巨大的力气,猛然挣开左右的警察,也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把匕首,竟双手握刀刺向了秦玦。

“小心——”

叶警官大喊的声音突然响起。

阮芷音应声回头,就看到此刻紧捂着腹部,半跪在地的秦玦。

鲜血顺着刀柄涌出,晕染在衬衫上,白与红的强烈对比,刺目而鲜艳。

骨节分明的手掌捂在伤口处,血液逐渐溢出指缝,一下下滴在地上。

秦玦却恍然不觉,只愣愣望向阮芷音,视线紧锁在她脸上。

匕首被夺,冯迁被彻底制服。

叶警官急忙叫人去喊候在外面的医生,犯人都被抓住了还让人受伤,这要是追究起来,他们都得受处分。

蒋安政和林菁菲更是震惊不已,满目担忧,快步走到秦玦身边,却被他给使劲挣开。

秦玦缓慢踱步,那只干净的手紧紧拽住了几步之外的阮芷音。

“芷音。”

他声音沙哑,叫她的名字。

阮芷音瞥了眼秦玦握在腕上的手,平静抬眸:“秦玦,你这是干什么?”

就算他现在受了伤,该找的也是医生,而不是自己。

秦玦闻言怔了怔,似是有些茫然。

是啊,他在干什么?

他只是不想她就这么离开,想要从她脸上看到担忧,看到紧张。总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指缝溜走,他迫切想要抓住。

伤口火辣辣地疼痛,额间已经渗出汗水,薄唇更是隐隐发白。可她眼神中的默然,带给他的疼痛更甚。

秦玦身形踉跄了下,蒋安政连忙上前扶住他,焦虑道:“阿玦,你现在得赶紧去医院。”

听到蒋安政的话,阮芷音似是想到了什么。

她秀眉微蹙,看向程越霖,嗓音中打着商量:“要不......我们也去医院吧。”

言及此,秦玦紧绷的身形缓和几分,拽着她的手也松去些力度。

程越霖漆黑深邃的眸子沉甸甸地看向阮芷音,意味不明。

她心里莫名一虚,抿了抿唇,继续劝说:“你胳膊也划伤了,需要包扎。”

她指的,是程越霖小臂上的那道伤口。刚才他和冯迁搏斗之中,不小心划到了一旁的铁片。

虽然伤口不深,但还是打一针破伤风比较放心。

蒋安政瞥了眼程越霖那道快要愈合的伤口,忍不住在心里骂街。

秦玦被人捅了一刀,阮芷音这个女人却在关心别人,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程越霖瞧了眼秦玦,对方早已绷紧了下颌,面容愈发沉丧。

他收回视线,忍不住轻笑:“不用去了,这点小伤,家里有药。”

阮芷音点头:“那行,走吧。”

言毕,又皱眉看向秦玦那始终不肯放开的手。

“不想死,你该去拽医生,要是想死......”阮芷音微顿,瞧了眼蒋安政流露出的厌恶,继而道,“也请你离我远些,别让我担上害死人的责任,被人记恨。”

“阮芷音!阿玦都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能好好说两句?”蒋安政终于看不下去,沉声指责。

阮芷音语调讥讽,轻笑开口:“刀不是我捅的,人不是我伤的。我还没指责你们连累我,你倒有脸冲我大吼大叫?”

“也对,你本来就蠢,才会被林菁菲耍得团团转。要是没有秦玦,你不就只能混个文凭回蒋家啃老?愚不可及。”

潋滟的凤眸中,讽刺的意味太浓。

阮芷音脾气好,蒋安政没想到她居然会反击,一时愣住,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论学历,蒋安政只能算出国镀了个金,当然比不上阮芷音。

他又是蒋家偏支,如果不是和秦玦的关系,家族中也不会看重他。

程越霖静静看着她这幅伶牙俐齿的模样,墨澈的眼眸染上抹玩味,可看到秦玦那过于碍眼的手,又落下脸色。

他姿态散漫地扬眉,冷淡道:“秦玦,你总拽着我老婆不放,是压根不把我放在眼里?”

“你老婆?”秦玦眸若寒冰,直直地看向对方,低沉反驳,“程越霖,你们的婚事本来就是假的。”

“假的?”

程越霖哂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多么好笑的笑话。

而后,他淡淡抬眸,取出西装内袋中的物什,眸底似有几分轻佻:“不好意思,我们是合法同居的关系。究竟是谁跟你说,这场婚事是假的?”

看清对方手里的东西,秦玦瞬间怔住,手上也瞬时失了力气,被阮芷音直接抬臂挣了开来。

不过她的震惊不比秦玦少,毕竟谁能想到程越霖居然带着他们的结婚证?

带就带了,他居然还如此‘不合时宜’地在秦玦面前拿出来‘秀恩爱’。

但现在已是深夜,她确实累极了,也不想再和秦玦等人纠缠,于是拽了下男人衣摆,低声道:“走吧,咱们回家。”

程越霖心情不错地勾了勾唇,轻描淡写地应下:“嗯。”

而后在心里反复回味了一下——

嗯,咱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三四千字的后续章,但是想要修改一下程崽和嘤嘤的对手戏,别等,我需要再仔细琢磨下改好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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