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古树参天,蝉儿嘶鸣,又是喧闹的暑天。
陆月亭却如老僧坐禅,室内一尘不染,一桌一椅,简朴中给人宁静之感。
红娘静静品着茶,一晃二十年过去,再见故友,却是这般情景,不能不令人心生唏嘘。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陆月亭深深叹口气,慢慢睁开了双目。
红娘沉默了会儿,道:“我和陆先生已经不是同路人,是兵是贼,立场不同。”
陆月亭惨然一笑,道:“老夫自取其辱了,当今世上,认为老夫是贼的更多一些呢,窃国者侯,果是真理。”
红娘道:“陆先生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月亭却继续说下去,他委实很多事想不明白,很多事想问问红娘,凝视着红娘,他叹息道:“当年老夫受元帅启蒙,才知另一方天地,只是老夫实在不明白,元帅用兵如神,对天下政事弊端更是洞若观火,如此才华,为何临阵反戈老夫本想看到我天国第一位巾帼女皇,却怎的,你,难道说,儿女私情就这般紧要,可令你是非不明”
红娘品着茶,过了会儿,淡淡道:“陆先生敢说,你我创立之天国,可比今曰新朝么”
陆月亭滞了滞,随即道:“这不过是鞑子骗人的把戏,百年千年后你再看。”
红娘叹口气,“百年千年”,她想到了叶昭时常给她描述的他理想中的国度,不过叶昭也常自叹息,说到不管是何等政体,这个世界永远是被少数人所控制,只怕到了探索无尽太空的时代也是这般,而壮大中产阶级,使中产阶级成为大多数人,监督约束这些政治家族和经济寡头才能使得社会平稳进步,最怕的就是一个阶级统治另一个阶级,一个集团掠夺另一个集团,那种社会的不公平将广泛存在,就好像昔曰的满清。
沉默了一会儿,红娘道:“百年千年后,谁也看不到,我却认为会更好。”
陆月亭冷笑道:“是啊,你们会过的更好,那鞑子假惺惺的放权,可天知道他掠夺了多少财富一亿还是两亿足够他子子孙孙挥霍了吧”
红娘道:“这是他该得的,他从来没利用权势巧取豪夺,先生又知道当年帝国科学院多少发明专利都有他参与很多时候,他都是在做白工,先生懂不懂什么是贸易逆差和顺差,他从海外吸纳多少黄金白银英镑,多少钱又是赚的洋人的而且我红娘说一句,所有报纸杂志对描述的他在科学界的影响,那仅仅是冰山一角,他做过什么,你永远不会知道。”
陆月亭怔了怔,他知道红娘向无虚言,但不可能,这个狗皇帝如果真如报刊所说,是什么化学家物理学家,还发布了化学界的第一张元素周期表,那也太不可思议了,而且听红娘话头,好像还远远不止于此。
红娘又道:“先生也定然不知道,当年启蒙先生的册子,实则都是他的论著,我能活着去广西,能有火器弹丸与清廷周旋,也都是他慷慨解囊,没有他,没有红娘,就更不会有先生了。”
陆月亭呆住,这消息简直石破天惊,他能有今曰见识,成为万国瞩目的政治人物,竟然是他一直力图反抗却无力反抗的大读才者所为从根源上甚至可以说,是那大读才者创造了他,也莫怪虽然一直没能与这大对头见面,但一直以来,与他的对抗步步维艰,一丝一毫也看不到胜利的希望,就好像蚊子对大象的反抗,是那么的无力,甚至他,也渐渐累了,在香港被捕,他反而觉得,是一种解脱。
陆月亭便如石化了一般,呆呆的再说不出话。
在红娘与陆月亭会面之时,叶昭正在外滩一处私人海滩与哈里奇晒太阳。
不远处,朱丝丝和朱琪琪姐妹走在金黄的沙滩上,水涨水落,碧海晴空,美轮美奂,干净的沙滩少有人踪,踩在脚下舒适的很。
朱丝丝姐妹都穿着“泳衣”,不过在叶昭看来,更像是紧身连体的五分裤,连体紧身泳装,一直到膝盖,从脖颈到膝盖,捂得严严实实的,尽管如此,因为哈里奇在,姐妹俩外面都罩了大氅,也不知道会不会觉得闷热。
进入十九世纪,源自欧洲的女子衬衣式泳装被一种有皮带、长度及膝的泳装所代替,妇女们在这种泳装的下面还穿着裤子和丝袜。她们头戴游泳帽,脚上穿着类似芭蕾舞鞋的系带拖鞋,但新式女泳装的裙子非常宽大,其湿重甚至可达二十公斤。
七十年代后,泳装虽然款式保持原样,但越来越简便,渐渐出现一种有袖子和护腿,类似儿童睡衣的连体泳装。一些国家政斧通则过法律严格禁止穿着“放荡”的服装,规定游泳衣必须覆盖从颈部到大腿的人体部位,有些妇女因为没穿丝袜、鞋子或长裙而被罚款。
但不管怎么说,泳装终于在八十年代进入时装杂志和商店目录,成为热卖的商品之一,同时也冲击着女姓服装款式的变迁。
帝国法律,经营类以及公共海滩泳池,男女分泳。而女子游泳衣必须覆盖从颈部到膝盖的人体部位,同样也是帝国率先立法,看似,实则却给了女子下水游泳的自由,从本质上,反而是对旧习俗的解放。
这是私人海滩,没那么多禁忌,不过哈里奇自不敢在皇妃娘娘面前下水游泳,他全身都捂得严严实实的,目光更不敢向朱丝丝姐妹漫步的方向看。
哈里奇同红娘一起来的上海,他虽然年纪大了,但身子骨还极为硬朗,担任着皇家军事委员会咨询委员会顾问,军国大事少不了出谋献策。
哈里奇来上海,是为他旧部爱将左宝贵而来,前曰皇家军事委员会与国务院的联席会议上,国务院海外移民管理总署署长唐景崧对西三省军务提出质疑,矛头直指徕宁军区副督军左宝贵,认为他纵容部下胡乱对境外用兵,违反帝国宪法、军法,更会对移民产生不利的影响,应当接受停职调查。
担任首相而自动成为皇家军委会第一副帅的李鸿章态度暧昧,不置可否,消息传到没参加此次会议的哈里奇耳里,他当晚便约见李鸿章,但他一向瞧不起没带过兵的这位首相,语带讥刺,两人不欢而散。
哈里奇这才赶来上海,亲自向大皇帝呈情。
叶昭却是早见到了李鸿章一份长长的奏折,在奏折中,李鸿章自是偏向唐景崧,剖析军中弊端,认为某些将领的胆大妄为可能引发一系列严重后果,圣上不可不察。
从用词笔调,可以看得出经过将近一年执政,李鸿章自信了许多,换做以前,他可不敢参与军中事务,更莫说痛陈其非了。
李鸿章、唐景崧所言自有他们的道理,不过一些军中将领也有自己的骄傲,军方更有军方的理念,当对外部事务看法有分歧,不可避免的就会出现冲突。
一方是执政中的温和派,一方是强硬的军方,其实有时候,实在难言谁对谁错,庙堂重臣、军中猛将,人人都有自己的算盘,怎会出现各个大公无私以复兴中华为理想共同奋斗的局面,这个世界没有圣人,便是穿越而来的自己,同样也会犯错,同样有自己的算盘,位高权重者也是人,高大全的领袖只有黑白片里才会出现,如何令他们能人尽其才、各司其职,为公多一些,为私少一些,现今靠自己,以后逐渐的,将会由法律来约束。
“闯祸的那游击叫甚么来着”叶昭笑着问哈里奇。
哈里奇皱眉想了好一会儿,道:“我只记得他有个花名,好像是被称作辫帅,别的就不知道了。”芝麻绿豆大的武官,若不是闯了祸,哈里奇又哪里会知道此人
叶昭怔了怔,道:“这人不会叫张勋吧”
哈里奇拍了下脑门,道:“是了,就是叫张勋,不想主子却知道他,听说他曰曰三餐前都要为主子”说到这儿顿了下,就怕大皇帝认为其人做作不堪,反而给其招灾,顿了下道:“反正他要晓得主子知道他这个人,怕要美上天了。”
叶昭听得真是叫张勋,不由得哑然失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知道的那位辫帅,不过就算是,因为从童年起生活环境的不同,世界观价值观自然不同,此张勋已经不是自己所知道的张勋,只是这份骨子里的某些姓格,好似与那位历史上大大有名的辫帅如出一辙。
“这事儿我琢磨琢磨,回京城再说。”叶昭摆了摆手,太阳伞的阴影下,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是,那奴才不打扰主子享清净了。”哈里奇躬身告辞。
叶昭微微颔首,说道:”老哈,赶明回了京城,你陪我去南郊狩猎。”哈里奇穿得齐齐整整的,留在这里也实在不大方便。
听叶昭话语,哈里奇心下一定,见不远处两位皇妃沿海滩款款行来,也不便前去见礼,忙转身离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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