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最后的不死斩(1 / 1)

东京国际机场,蔚蓝的天空掠过一架架客机,机翼切割气流,嗡鸣声震耳欲聋。

路明非从一架客机舷梯上走下来,绘梨衣走在他的身边,牵着闹腾的儿子。

他怀里抱着自家女儿,2岁大的路迎秋嘴角挂着一丝晶莹的唾液,在他怀里睡的香甜。

这孩子像是Q版的绘梨衣,天生的酒红色头发遮住额头和侧脸,脸蛋还没长开,胖乎乎带着婴儿肥,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路明非心想明年儿子和女儿就要去上幼儿园了,总算能和老婆多有一点二人世界。

有了孩子就是这点不好,老是出现各种各样的情况,要么兄妹俩又打起来了,要么是半夜里忽然哭起来了,大半的精力都得用在孩子头上,自从他们开口说话,每天还得想办法回答他们脑袋里层出不穷的奇思妙想。

虽然路明非并不厌烦,但时间一长,难免还是会想要和绘梨衣多有一些独处的时间。

好在来年就能把这两个小家伙送去托儿所,那时担在他身上的重任就会减少许多。

当父母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纵使他和绘梨衣为了迎接这两个小生命做足了准备,仍然会遇到不少难题。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是盼着把儿子女儿送去幼儿园,心底却又涌出不舍的情绪。

或许他就是这么一个容易胡思乱想的人,一想到明年要把儿子女儿送去幼儿园,就会想到送他们去读小学初中,再然后就是远走他乡,拖着行李箱去读大学,回家的时候,还会带着各自的男朋友女朋友。

这么算下来,一辈子其实能陪伴孩子的时间也不多,他们长大了要自己成家立业,到了那时,一年到头也不能回家几次了。

路明非低头看着女儿憨憨的可爱睡脸,不由得去想将来会是谁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娶走呢?

直到绘梨衣拉住他袖子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想的还真是有些远。

路明非笑笑,顺着绘梨衣指着的方向望去,那里有一台脆筒冰淇淋贩卖台。

这里是机场候机厅内的餐食区,有正规的餐厅也有小食贩卖窗口。

“要什么味道的?”路明非很有默契地问。

绘梨衣眨眨眼睛,说:“巧克力。”

“我也要,要和妈妈一样的!”路玉秋举起了自己的小手。

“就你嘴馋。”路明非弹了一下儿子的额头。

在路明非怀里的路迎秋也醒了,路明非把她放了下来,她迷迷糊糊的拉住了绘梨衣的手,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绘梨衣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奶糖,剥开糖纸,放进了女儿半张开的嘴里,尝到甜味,她的嘴巴自顾自地咀嚼起来,有些迟钝地向绘梨衣张开了双臂。

绘梨衣顺势把她抱起来,从怀里拿出手帕擦了擦她嘴角的口水。

“绘梨衣你带着迎秋去那边坐吧,我去买冰淇淋。”路明非说。

“嗯。”绘梨衣点头,就在附近找了个空位坐下。

“你想跟我一起去?”路明非低头看了看儿子。

“嗯!”路玉秋极其兴奋地点头,男孩子总是要好动一些,他的性格并不怯弱胆小,相反在路明非和绘梨衣的开明教育下,十分乐于自己探索新事物。

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第一次坐飞机,机场的每一处对这个两岁孩子的来说都是新奇的

路明非知道他此刻内心彭拜,大概已经在脑海里编织出一场波澜起伏的大冒险了。

于是路明非干脆将儿子整个举起来放到了脖子上,带着他一路“冲锋”。

最终路明非买了三个甜筒,他一个,绘梨衣一个,儿子和女儿分着吃一个。

回来的时候,绘梨衣微微嘟着嘴,路明非当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细。

具体是什么原因他没问,但第一时间就摆正了态度,把儿子和女儿赶到了座位对面去,亲昵地用勺子一口一口喂她,过了一会她贴近了路明非的耳边,小声地说:“我也要和Sakura玩骑马。”

好吧,居然是吃儿子的醋了。

路明非答应了下来,说晚上就陪她玩,绘梨衣这才展露笑颜,挽住路明非的手臂,在他的侧脸亲了一口。

兄妹俩对这一幕习以为常,两个小家伙只专注于那个甜筒,伸出小舌头,舔着冰冰凉凉的巧克力冰淇淋。

出了机场,乌鸦的黑色奔驰已经等候多时。

一阵寒暄之后,乌鸦送他们一家人入住酒店。

稍作整顿,他们就去拜访了源稚生和源稚女。

源稚生一整天都心系于樱,毕竟樱小姐快到预产期了,隆起的肚子撑起了宽松的孕妇装。

源稚女有空就会来送来一些补品,和他的现任女朋友樱井小暮在源稚生家里坐上一会儿。

源稚生自然是很喜欢迎秋和玉秋两个侄儿侄女,当场提出要让两个小家伙今晚在他家睡。

路明非还没出声,绘梨衣就举双手同意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于是路明非和绘梨衣久违地有了双人约会的机会,当晚,他们像很多年前那样,牵着手在东京的街头散步,途中路过了东大旁的那条老街。

就是上杉越曾经摆拉面摊的那条街,现如今被当做文化遗产保留了下来,比起那时的冷清,现在倒是有许多的游客。

忽然想起了鲸老板,他们便去高天原拜访,这里还是没变,鲸老板百忙之中抽身出来,热情地欢迎了他们,似乎一切都没变。

只是似乎,还是有很多地方变了,例如玉藻前,曾经作为新宿圣地一般的歌舞伎厅已经关门了。

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还是因为玉藻前曾经的话事人犬山贺——蛇岐八家犬山家的家主的过世。

犬山贺是在一个午后安眠的,坐在犬山家的禅院里,那天太阳落山的时候被家中弟子发现沉睡于那间朴素的禅室,他的面前摆着那把陪伴了他一生的武器——鬼丸国纲,他终归还是先昂热一步去了。

几天后,路明非和绘梨衣带着孩子来到了明治神宫。

正是樱花飞舞的季节,微风拂过,樱花瓣带着花草果木的味道飘落,宛如一场粉色的雪。

很热闹,因为有人在举办婚礼。

恺撒和诺诺的婚礼,恺撒计划和诺诺驾驶一艘无动力帆船环游世界,作为他们的婚礼。

他们已经请好了婚礼策划团队,预计在一年以内,在全世界的六十个最有特色的顶尖住宅举办六十次婚礼。

这当然不是诺诺的主意,恺撒和诺诺商量了很久,终于说服诺诺进行这一场盛大的旅行,明治神宫就是他们的起点。

路明非和绘梨衣赶来日本,就是为了参加这场婚礼,为了和老朋友们见见面,谈谈过去,再分享现在,最后为恺撒和诺诺送上祝福。

路明非有段时间没见到楚子航了,令人没想到再见的时候,师兄竟然享受上了“齐人之福”,左边一个右边一个。

夏弥对路明非说,最开始的时候她和苏茜执行分配制度,每个月分为两部分,一个人享有楚子航的上半月,另一个享有楚子航的下半月,到了现在就没分的那么清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路明非的错觉,楚子航的脸色似乎比以前憔悴了些。

毕竟被两个女人夹在中间,想想就很不容易,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样的长处,能让这种三角关系能和谐地维护下去。

路明非问起了芬里尔和黑蛇的现状,路明非在绘梨衣怀孕前,还经常去卡塞尔探望,但从绘梨衣怀孕到现在,他一直没有时间回去再探望。

楚子航说它们还被管控在卡塞尔,它们生活的很好,被作为世界上唯二存在的龙类,细心呵护着。

恺撒、路明非、楚子航聚在一起的时候,难免有些感慨,当晚不醉不休。

可惜没见到芬格尔那个德国汉子,路明非一直牢记着这位骚包的室友,还有老唐,偶尔他们三个还会一起上线打两把游戏,但很久没碰面了。

天下确实是没有不散的宴席,有些人就只能陪你走那一段路。

婚礼的热闹过后,大家也免不了散去。

路明非和绘梨衣打算在日本再玩几天,他们来到了富士山下,这座闻名世界的活火山有着肉眼清晰可见的裂痕。

路明非告诉儿子,这是你老爸为了拯救世界劈开的,以前富士山不是这样的。

2岁的路玉秋对老爸的话深信不疑,眼睛里闪着崇拜的光。

一切都很美好,很美满。

直到路明非遇见那个小女孩。

一个黑发黑瞳的小女孩,亚洲人长相,大约七八岁大。

是天黑时乌鸦带过来的,乌鸦说这是他的女儿,他正好休假,就想着带女儿来这边玩一玩,顺便就和路明非汇合了。

路明非觉得她好熟悉,他问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小女孩抬起头,看了他很久,说我叫秋谊。

这听起来不像是日本人的名字,乌鸦的真名叫佐伯龙治,老婆也是土生土长的日本人,怎么会取这种名字?

路明非感觉好奇怪,他看着在民宿里跑来跑去的儿子女儿,愈发觉得违和。

路玉秋.路迎秋

两个孩子的名字里都有一个秋字,他记得自己为他们取这个秋字是有什么理由的,但想不起来了。

正当路明非想要询问乌鸦的时候,房屋忽然摇晃了起来,但幅度并不大,店员告诉大家不必惊慌,富士山是活火山,这种小地震很常见,日本人对此习以为常,连跑的意思都没有。

可紧接着路明非接到了一通紧急电话,来自昂热校长。

校长只说了一句话,让路明非汗毛直竖。

校长说:“那颗种子,发芽了。”

路明非反应过来后溜进了卫生间,小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1分钟前,原本我们计算它至少要在300万年后才有发芽的可能,但它打破了我们的摹拟计算结果。”

“校长你们知道原因么?”

“暂时没有找到任何合理的诱因,但在它发芽的同时,我们在富士山口检测到了异常的地壳移动,富士山因为某种检测不到的能量干预,短时间内爆发的可能性正在急剧升高。

一旦富士山爆发,至少将会是一次爆裂式喷发,极有可能是一场普林尼式喷发,火山灰将会覆盖大片区域,整个亚洲都会受到影响,日本会因为它的喷发,出现大规模的地震乃至海啸。”

“这个短时间内.大概是多久?”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EVA的平均计算喷发时间是5小时内,最快3小时。”

“校长,你既然打给我,说明我能做些什么吧。”

“富士山,那里是白王的埋骨之地,当年你在那里斩杀了白王,白王的骨骸沉入岩浆之中,我们没有手段把骨骸打捞出来,虽然没有确切的依据,但我觉得大概是过去的亡灵在作祟,我知道你现在在日本,所以希望你能阻止富士山的喷发。”

“但是校长,我已经不是‘圣灵’了。”

“你的刀,还保存着吧?”

“当然,就放在地下室。”

“只是我的猜想,如果你能拿到发芽的种子和佩刀,或许能在短时间内重新取回力量。”

“意思是让我把作祟的亡灵斩掉么.”路明非深吸一口气:“最快你们多久能送来我的刀和那颗种子。”

“3小时,同时我们可以动用军事途径优先撤离你的家属,保证他们的安全。”

“我知道了,那我在富士山脚下等着,可以吧?”

“没问题,半小时候,将会有专员负责抵达你的所在地联络你,需要对你家属们进行隐瞒吗?”

“不必了,没必要瞒着绘梨衣,至于我的孩子,他们才两岁大。”

“那就祝你一切顺利,别担心,即便火山喷发,你的家属也能到安全的地方避难。”

“谢谢,但如果那颗种子有效,我想一切都会平安的。”

路明非挂断了电话,拍拍脸,调整情绪。

好几年没用刀了,但愿自己还没忘记。

做好准备后,他打开了卫生间的门,看见了那个黑发的小女孩。

“我听见了。”她说。

路明非愣了愣,蹲下来摸摸她的头:“叔叔刚才只是在和一个朋友开玩笑,别当真。”

小女孩摇摇头:“我听见爸爸妈妈的声音了。”

“爸爸妈妈?”路明非看见了那边的乌鸦,正准备招呼他过来,可小女孩却拉住了他的衣角。

“不是乌鸦叔叔和华子阿姨。”小女孩摇头:“秋谊的爸爸妈妈不是他们,秋谊的爸爸是叶胜,妈妈是酒德亚纪。”

路明非听见这两个名字猛然间惊醒过来了。

他突然想起来了,为什么给女子和儿子取名叫迎秋和玉秋。

因为叶胜和亚纪的女儿叫叶秋谊,这样三个孩子的名字里就都带有一个秋字。

秋谊当年被乌鸦收养,带到了日本。

路明非当时是这样想的,等绘梨衣顺利生产下来,就把秋谊接到国内来,告诉秋谊她爸爸妈妈的事情,然后由他和绘梨衣抚养这孩子长大,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

直到生产的前一天,这个念头还很清晰,可一夜之间,他就忘记了与叶胜、亚纪、秋谊相关的事情,明明他当初和叶胜约好要当秋谊的干爹。

路明非低头,深深注视着秋谊的瞳孔,那双漆黑的眸子,竟然闪过一丝金色的光芒,淡淡的威压从这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身上释放。

路明非很清楚这种感觉,是混血种,这孩子的血统在这一瞬间觉醒了,她的眼底飘动着金色的浮光掠影。

她光着脚丫,忽然在榻榻米上奔跑起来,路明非紧跟着来到了门外。

她赤脚踩在泥土和青草里,眺望着远处的夜空,指着点点繁星说:“爸爸妈妈就在那里。”

路明非记得那个方向,不久前他还在那里旅游,那里是富士山的方向,即便现在,也能看清楚那边山的轮廓。

“你能听到他们的声音么?”路明非轻声问。

“嗯。”秋谊重重的点头。

————

昂热派来联系路明非的专员是芬格尔,这家伙居然还会开直升飞机。

“你在日本怎么不来参加恺撒和诺诺的婚礼?”

“他们的婚礼有六十次,错过一次还有五十九次嘛。”芬格尔嚷嚷着,启动了自动驾驶模式。

“你在日本干嘛?”

“研究某个老变态的原装笔记,说实话,赫尔佐格真的是个超级老变态,看他的笔记,千万别吃饭,指不定就上吐下泻,大晚上做噩梦。”

“你还在想办法复活Eva么.”

“我倒是想和你一样,找个乡下地方结婚生子,但也只能想想,闲下来可不太好啊,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不是么?”

“抱歉.”

“你这意思是,我欠你的钱可以不用还了么?”

“你本来也没打算还吧。”

“这都被你发现了。”芬格尔回头看了一眼:“这就是叶胜和亚纪的女儿?”

叶秋谊似乎被这个虎背熊腰的德国汉子吓到了,小手攥着路明非的袖口,一言不发。

“别这么害怕嘛,我和你老爸老妈可是好朋友。”芬格尔随手从衣服兜里摸出一张照片:“诺,你看,这两个就是你的爸妈。”

这张照片是偷拍的视角,大概是芬格尔当年在卡塞尔当新闻部部长的时候,狗仔小队的偷拍照。

就是那晚叶胜向亚纪的求婚照,舞台的正中央,他拿着那颗熠熠发光的钻戒,半跪在亚纪的面前,那时候的他神采奕奕,亚纪穿着端庄的礼服,像是公主。

叶秋谊捏着照片,呆呆地看着。

“送给你了,就当做叔叔给你的见面礼。”芬格尔说。

秋谊很宝贵地把照片收下来。

“我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她看向路明非。

路明非想了想说:“你的爸爸,他很有活力,喜欢帆船,特别负责,你的妈妈很细心很温柔,总是微笑。”

“他们会向别人家的爸爸妈妈一样爱我吗?”秋谊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会,他们很爱你,非常爱你。”路明非抚摸小家伙的脑袋。

秋谊望着窗外,注视着富士山的火山口,指着那里说:“我听到了,爸爸妈妈就在那里。”

——————

富士山周边的游客被有序地疏散了,理由是地震监测局检测到富士山有活跃的现象。

日本的所有电视台开始播放紧急插播的地震通知,很多地方的人群,被引流到空旷开阔的地段。

由于事发太突然,来不及做太多的应对,得到消息的政府只能用尽所有手段止损。

路明非坐着芬格尔驾驶的直升飞机在富士山口盘旋,少部分的岩浆从山口涌出来,炽热的红色光芒在黑暗之中显得夺目刺入,岩浆流冒着咕噜咕噜的气泡,黑色呛人的烟升起,能感觉到这座火山正在逐渐活跃起来。

路明非心想,老婆应该带着孩子坐上离开的飞机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终于他们得到了昂热的通讯,负责运送刀具的飞机将会在十分钟内抵达。

芬格尔操纵直升飞机降落到临时清理出来的停机坪上,远处传来尖锐的破空声,一架F-22猛禽战斗机划破了夜空,同时抛下了集装箱。

降落伞在空中自动张开,集装箱缓缓坠落到山体表面,被后勤人员搜寻,带到了路明非的面前。

箱子里装着三把古朴的刀刃——楔丸、拜泪和开门。

路明非掂量着三把刀的重量,黑王离开后,这三把刀并没有消失,路明非也不清楚它们是否还保留着原来的那种奇异力量,他只是把这三把刀作为收藏品保存起来。

楔丸还会时常上油,拔出来偷偷耍两下,两把不死斩他是一直封存在地下室的隔间,锁起来不让人碰。

他把拜泪和开门背在身上,拔出了楔丸,锋锐的刀刃出鞘三寸,依然锋利,照出三尺寒光。

还没忘了舞刀的感觉,刀鞘握在手里,依然熟悉无比。

收刀后,路明非看向叶秋谊,她的眼睛已经完全展现出“黄金瞳”的特质了,她大概是现今世上唯一一个混血种。

“你能感觉到自己的言灵吗?”芬格尔问她。

“言灵?那是什么?”秋谊面露疑惑。

“就是某种超能力。”芬格尔亮出了自己的肱二头肌:“有的能强化肌肉,有的能喷火,有的能掀起飓风.”

“我感觉我的脑袋里住着一群精灵,我好像能放他们出来。”秋谊说。

“你的言灵应该是‘蛇’,和你爸爸一样的言灵。”芬格尔点头,为秋谊解释了“蛇”的用处。

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出现了黑色的光芒。

云层被飓风吹乱,长蛇一般的黑色长尾如同一道流星。

黑蛇,它从卡塞尔翻洋过海而来,元素环绕在它的周围。

它似乎找回了曾经了的力量,浑身的铁鳞舒张碰撞。

路明非对着黑蛇招手,这条庞大的巨龙仰天长啸,挥动膜翼,降落在路明非的面前,长长的脖颈紧贴地面,任由路明非抚摸。

两个人影如同坐滑滑梯一般从黑蛇的背上滑落,淡金色的长发在灯光之中纷飞,零的手中捧着一个盆栽,轻盈地落地,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比她略高一些的男孩,那是路鸣泽。

“本以为我们不会在见面了,哥哥。”路鸣泽拍了拍裤腿上的灰,拿出一把小梳子,梳理自己被风吹乱的发型,同时还帮零也梳了梳刘海。

“我还想问你去了哪。”路明非说。

“我们已经分家了,不是么,没必要再束缚彼此,我只是陪着我的女孩全世界观光罢了,毕竟这么多年,我竟然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

路鸣泽收起了梳子,把那个盆栽提起来,拿到路明非面前。

“这就是那颗发芽的种子,倒是有一些用处。”

“对你和零有效吗?”路明非问。

“没有,我想它起效的判别标准大概是心,而我们都已经失去那颗抗争的心了。”路鸣泽摇摇头。

“心么.”路明非握紧了刀刃。

“拿着吧,我们来就是为了把它交给你。”零淡淡道。

路明非点头,接住住了那个小小的盆栽,泥土之中只有豆芽大小的一颗芽,微不足道,不仔细看很容易就会忽略掉。

路鸣泽说:“我相信你能解决一切,哥哥,我会在这里等你。”

————

黑蛇腾空而起,载着路明非和叶秋谊,在富士山口盘旋。

唯一的线索就在叶秋谊的身上,她一定和种子的发芽有所关联。

“你听到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路明非问。

叶秋谊摇摇头:“我不知道,这里到处都是爸爸妈妈的声音。”

“或许你可以试着放出‘蛇’,它们能帮你找到准确的地点。”

“嗯。”叶秋谊闭上了眼,无形无色的蛇从她的周围释放。

世界在她的感知中变了一个样,几条外来的蛇窜入了她的蛇群,带领着她找到了某处。

她睁开眼,坚定的指着一个方向:“就是那里。”

路明非点点头:“黑蛇,朝那里飞过去。”

像是穿越了某一层膜,周围的景色忽然变了,螺旋状延伸的藤蔓编织出一个通道,而黑蛇就处于这条巨大的通道之中。

富士山山脚下的人清晰地看见黑蛇消失了,像是钻入了尼伯龙根里。

通道之中,叶秋谊依然坚定地指着一个方向,再往前的景色变得具体起来,金色的海洋,水晶的宫殿,细碎黄金堆积成的沙滩

这里的景色梦幻缥缈,却又真实存在着。

“那里就是终点了。”叶秋谊指着沙滩说。

沙滩上站着一个人,但并不是叶胜或者酒德亚纪,站在那里的是一个苍白的老人,穿着朴素的白大褂,叶秋谊的蛇最终指向了那个老人。

那是,赫尔佐格。

黑蛇降落了,路明非皱着眉,抱着叶秋谊跳下,拔出了楔丸。

“路明非,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不要着急,我会慢慢给你解释,好让你能死的明白一些。”赫尔佐格微笑着,风轻云淡。

“你是谁?”路明非质问他。

“如你所见,赫尔佐格博士。”老人张开双臂:“如假包换。”

“不可能,赫尔佐格已经死了。”

“不不不,你弄错了,白王并没有杀死我,只是将我放逐到一个虚假的梦境之中,首先我要感谢你,感谢你将新的种子带到我的身边,这将成为我脱困最关键的一步。”

赫尔佐格丝毫不掩饰自己贪婪的目光,那双浑浊的双目,死死盯着路明非手上的盆栽。

“是你把我们引诱到这里的?”路明非将秋谊挡在自己的身后。

“正是如此,多亏了你身后的那个孩子,白王曾经从那孩子的父亲身上,吸收过几只‘蛇’,倚靠着这些‘蛇’与那孩子的联系,我才能影响到现界,否则我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影响精神层面的世界,永远无法触碰到.真实。”

赫尔佐格自顾自地讲述起来。

“你知道么,我在白王编织的梦境里,实现了我的梦想,我掌握了究极的权与力,沉溺于实现自我的快乐之中,但梦终究是梦,很快我就发现了不对劲,意识到自己处于一个编造出来的梦。”

“好在白王的技法很高明,这个梦并非由言灵维持,而是依靠于我自身的灵魂,梦会持续性地消耗我的灵魂,直到我魂飞魄散,所以即便你杀死了白王,我依然被困在梦境之中。”

“我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我无法改变现状,我本来很绝望,我连自杀都做不到,只能一天天感受着自己朝着虚无转化,直到新种子诞生的那天,新世界的构筑,让我得救了,我仅仅只是得到了世界构筑时流露的亿万分之一的能量,就得以近乎永久地存在下去。”

“于是我开始思考脱困的办法,精神世界的时间流速和外界几乎是万倍的差别,而且我不会死,我有着漫长的时间思考,终于有一天,我发现了我和那颗种子之间若有若无的联系,我发现种子不仅存在于旧世界,也存在于新世界,它存在于每一个维度,哪怕是精神世界。

“它是一个完整的个体,也就是说,我可以通过影响它,来影响新世界和旧世界,我用积累了几十亿年的灵魂海灌溉它,所以它才会这么快发芽,它是一个整体,任意一个世界的种子发芽,其它世界的种子都会跟着发芽。”

“我通过你身后的那个孩子影响世界,修改你们对她的认知,并且诱惑她,好让你们把种子带到我面前。”

赫尔佐格补满皱纹的手拉开了白大褂,露出了胸膛,那里已经没有心脏了,镶嵌在心脏位置的,是发芽的种子。

“真是伟大的生命!仅仅只是初生,就让我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路明非,我会在史书上记下你的名字,作为皇帝的恩人记载!!!”

赫尔佐格的身体出现不规则的波动,像是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他的体表出现细密的鳞片,一半植物化,一半龙化。

路明非无言,将那颗发芽种子从盆栽里拔了出来,带着泥土囫囵吞进了嘴里。

他将叶秋谊放到了黑蛇的背上,示意黑蛇带着她远离战场。

赫尔佐格没有花费多余的功夫去追逐黑蛇,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颗来自现界的种子,那是他重返现界的门票!

“我很高兴你愿意反抗,否则就太无趣了,但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我已经参透了种子的力量,而你,在我面前连它百分之一的功效都发挥不了!如今在这个世间,我是唯一的超凡!”

赫尔佐格悬浮起来,无形的力将他托举到金色的海洋之上。

路明非并未理会赫尔佐格的嘲讽,他提刀于身前,虽然只有百分之一,但那颗种子的确起到了效果,他的衣服衣物化作碎片重新组合成破损的布衣,左手化作古朽的义手,沉稳肃杀的气势凝聚在周身。

冰冷的刀锋,这便是他的回答!

以弱胜强,这样的战斗他经历过无数次,无非是这次的敌人要更强大一些而已。

轰——

路明非手中的楔丸和赫尔佐格的双爪相抵,如同金属碰撞,剧烈的火花爆裂。

赫尔佐格的身形不断闪现,如同一柄急速的尖刀,从四面八方激射,每一击都试图将路明非整个贯穿。

数秒之内,路明非的身上就出现数道伤痕,鲜血流出。

赫尔佐格狂笑着,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挣脱这牢笼,一切都近在咫尺。

但他没发觉的是,路明非虽在不断负伤,双脚却从未挪动半步。

他始终站在原地,赫尔佐格的攻击,甚至不能让他的方位变化。

可坐在黑蛇背上的叶秋谊看不到这些,她已经害怕的颤抖起来。

路明非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个血人,她觉得是自己的错,是她带路明非来到了这个错误的地方。

可她只是想和爸爸妈妈见面,只是想和爸爸妈妈说话,只是想和爸爸妈妈拥抱

她害怕的哭出了声,可回头看的时候,却看见了路明非对她的微笑。

路明非微笑着对她说话,他说:“不要怕。”

赫尔佐格依然在对他发起进攻,楔丸和骨刺的碰撞,爆裂出璀璨的火花,那把小小的日本刀被一次次弹开,骨刺数次将要刺中路明非的咽喉和心脏。

但总是差那么一点点,赫尔佐格的耐心快要被消磨殆尽了,他发起了更加猛烈的进攻,几乎看不清他的身形,金铁碰撞的声音急促锋利,路明非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去,可那一秒始终没有到来。

路明非只是站在那里,举刀,弹反,再举刀,再弹反。

“为什么你不说话!为什么你不哀嚎!为什么你还能站在的我的面前!”

赫尔佐格在怒吼之中疯狂地进攻,他不明白,他和路明非在力量上差距是一百倍,可他却无法像碾死一只虫子那样碾死路明非。

路明非并没有回应他,只是屏气凝神,握紧手中的刀。

他的气势聚于周身,如同坚不可摧的磐石,赫尔佐格流水般的攻势,非但不能击穿他,反倒是让他磨砺的更加凝实了。

赫尔佐格只是试图用力量来碾压路明非,他的攻击没有任何章法可言,在路明非眼里,他的进攻就像是小孩子玩耍一样可笑。

路明非甚至闭上了眼,仅凭着气流的方向,他就能感受到赫尔佐格会从哪一个方向突刺,不必看他就能知晓赫尔佐格的招式,然后本能地做出应对。

虽然身上挂满了伤口,但路明非的动作越来越流畅,浑然天成,以至于他感觉到自己能引导赫尔佐格的进攻,楔丸在他的手里像是一柄指挥棒,他动了起来,像是领舞者,在刀锋与利爪的碰撞之中,“引导”着赫尔佐格的动作,而赫尔佐格对此甚至毫无差距。

这个男人太弱小了,他没有一颗强者的心,他只敢于欺辱更弱者,而不敢与强者战斗。

若是路明非拥有与他等同的力量,他恐怕永远都会躲在阴暗处。

事实上,闭上眼的路明非已经让赫尔佐格觉得恐惧,但恐惧并没有让他退缩,而是促使他发起暴风骤雨般的扑击,可越是疯狂,他的破绽就越多。

路明非不断地弹反,他用上了忍一手,钩索、紫伞、雾鸦.他与那个体型大于他数十倍的怪物起舞。

赫尔佐格神情癫狂,他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败下阵来,望向了飞往远处的黑蛇。

苍白的身影转瞬即逝,朝着黑蛇追去。

可那根灰色的钩索已经抓住了他背上的一根骨刺,绳索飞快地收缩,路明非站在了赫尔佐格的背上。

赫尔佐格的气势溃散了,鲜红色的忍杀一览无余。

路明非举起楔丸,朝着赫尔佐格的脊背用力地刺下去。

痛苦尖锐的嘶吼声响彻耳边,刀刃入肉,切骨,那苍白的膜翼撕裂坠落,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路明非的衣裳。

赫尔佐格猛地朝地面俯冲,长颈环绕,利齿朝着路明非的头颅咬去,路明非身形一闪,虽然避开了要害,但被赫尔佐格咬住了右腿。

牙齿贯穿了路明非的小腿肉,骨骼碎裂,如同被钉锤钉穿,但路明非的神色仍然未改分毫。

他只是拔刀,对着赫尔佐格的头颅钉下去,他连带刀鞘取出了拜泪,朝着楔丸的刀柄斩击——绝技·苇名十字斩!

楔丸的刀锋刺穿了赫尔佐格的头皮,抵在坚硬的头骨处,随之十字斩的刀气与楔丸刀柄相交,拜泪如同钉锤,重重地锤下!

十字斩·二连!

十字斩·五连!

十字斩·十连!!!

如古钟敲击,清脆的声音回响,在巨力之下,十字斩贯穿了赫尔佐格的头骨,刺入脑髓!

这一瞬间赫尔佐格朝着金色的沙滩摔落,砂砾扬起,四处是他肮脏恶臭的鲜血。

小秋谊看呆了,呆的忘记了哭,泪珠突兀地止住。

但还没完,赫尔佐格还没有死,那张怪物一般的脸扭曲狰狞,他松开了嘴,狼狈地逃离路明非。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说话!为什么你不哀嚎!怪物!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啊!!!”

不死斩带着氤氲鲜红雾气出鞘,宣判着赫尔佐格的终结。

“安息吧,我会亲手了解你的生命。”

拜泪刺穿了赫尔佐格的胸口,刺入了那颗发芽的种子。

路明非将种子剜了下来,连带着血肉和鳞片。

赫尔佐格的身体如同黄沙一般消散了,仿佛历经了万年的岁月,然后腐朽。

小秋谊抽泣着,扑入了路明非的怀里,小小的身体颤抖,她全然不顾路明非的身上占满了浓腥的鲜血。

路明非虽然伤痕累累,但仍然拍着她的背安慰这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毕竟这是他的干女儿。

等待小秋谊平静下来后,他扣动自己的喉咙,在一阵阵干呕之中,吐出了那颗种子。

两颗种子放在手心,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在柔和的光波之中,融为了一颗。

光很温暖,在它的照射下,路明非的忍义手消失了,伤势逐渐恢复了,只是衣服残破。

他将这颗种子放在金色的沙滩上,指使着黑蛇飞往外界。

富士山下,黑蛇飞到了芬格尔的面前,递来了一块布条,上面用血迹写着文字。

警报暂停,危机解决了,富士山又平静了下来。

芬格尔忽然显的极其兴奋,没有任何解释,火急火燎地坐在黑蛇的背上离开。

他没有向任何人解释,但数小时之后,EVA对全球的服务暂停,同时当昂热从冰窖取走了两件贵重物品。

金色的沙滩边,海波荡漾。

黑蛇从远处飞来,载着芬格尔,还有三个冰棺,冒着丝丝的寒气。

“亚纪和叶胜的遗体是作为烈士被保存在卡塞尔冰窖的,伊娃本身就是EVA的人格化主机,都保存的很完好”芬格尔打开了冰棺。

他的手颤抖着,触碰着那张冰冷的脸。

“交给我吧。”路明非点点头,拔出了开门,黑色的气息环绕于冰棺之上。

数日后。

“那颗种子不会再回来了,没有人能再抵达那个地方。”

“是么.终于结束了啊你的刀呢,也留在那里了么?”

“我想我不会再需要它们了,不过楔丸我带了回来,就当做纪念吧,校长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么?”

“不要再叫我校长了,我辞职了,买了去剑桥郡的机票。”

“祝您玩的开心。”

“我想我会很开心的。”

一年后,滨海市。

沙滩边,烈日炎炎。

七八月份,正是暑假的日子。

路明非穿着泳裤,替趴着的绘梨衣抹防晒油。

远处,乔薇尼和路麟城正带着玉秋和迎秋堆沙堡,笑声连连。

换好衣服的源稚生和源稚女加入了堆沙堡的队伍,源稚生抱起小迎秋就是一阵猛亲,他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小侄女。

路明非瞧见那边樱小姐抱着自己熟睡的孩子坐着,和樱井小暮闲聊。

“九月份他们就要去读幼儿园了吧。”戴着墨镜的恺撒和诺诺走过来,手提一打冰镇柃檬水。

“入学手续都办好了。”路明非笑笑。

“西瓜来喽!”芬格尔抱着一个超大号的西瓜出现在众人眼前。

小秋谊跟在他的身后,和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姐姐说着什么。

来到沙滩后,她四处张望,从海的那边驶来两架帆船,朝着她卖力地招手,她迈着小脚丫,飞快地跑了过去。

楚子航蹲在遮阳伞下,非常忙碌,因为他要替两位女士抹防晒油。

老唐脸上盖着一本美女写真杂志,睡的正香。

康斯坦丁给路明非带来了一张明信片,随即又屁颠屁颠地跑到苏恩曦身边去了。

路明非打开明信片,里面夹着一张照片,是零和路鸣泽还有酒德麻衣在夏威夷群岛的合照,上面写着“不要想我”。

路明非笑了笑,把明信片折叠起来,收进了衣服兜。

他专心致志地替绘梨衣抹防晒油,阳光有些刺眼辣人。

“希望明天不要也这么热。”他心想。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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