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东京,玉藻前俱乐部内。
男版玉藻前们带着两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孩穿过舞池,身边肌肤漆着金粉的女孩们都停下舞蹈,对着他们行注目礼。
原本这应该是一场混合着玉藻前神话和佛教风格的妖冶和风欢迎仪式,路明非等人只要一走进来就会被迷得眼花缭乱颠三倒四,先机尽失,如此在战术上便可称作“先声夺人”。
但现实是这帮人打扮得实在是有点……群魔乱舞。
源稚生穿着一身平安时代贵族男子的狩衣,身后跟着如冰山般凌厉的武士、明治时代的千金小姐、金发的欧洲贵族、气宇轩昂仙气渺然的道人、空灵典雅的宫装女子,末尾还有两个相对不那么起眼的男性。
和这些人一比,扮作玉藻前的舞姬们顿时成了所谓的“庸脂俗粉”,好像源稚生作为一位贵族,带着自己的贵客们入宴,舞姬们只是这场宴会里不起眼的声色之乐。
只是跟在最后的两个男性就不如最前面的几位那么耀眼了,其中较为高大,眉毛微塌的男性虽然也长了一副好皮相,但奈何眉毛太过喜感,举动之间颇有几分谐星的气质。那位更矮些的男生长了一张比大多数女孩子都更加俊俏的脸蛋,还有一头罕见的银发,只是气质上也并不如何出彩,虽然也是极为罕见的帅哥,但和前面几位一比还是差了些,尤其是身高,严重减分。
二楼的犬山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一懵,低下头目光认真地在源稚生和绘梨衣脸上扫过。
他们……真的是少主和上杉家主吗?
上杉家主会配合路明非还能理解,可少主你这身打扮有事要闹哪样啊!
执掌犬山家和日本风俗行业数十年犬山贺突然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老得跟不上时代了。
二楼的舞乐还在继续,直到源稚生带着路明非几人穿过舞池走上楼梯,一曲正好终了,身着传统和服,露出雪白领口的乐姬们一齐鞠躬欢迎。
“欢迎诸位贵客,”犬山贺走过来,微微鞠躬,“仓促之间,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几句客套,啸天不便入席,被员工带走好生照料,路明非等人则跟着犬山家主走向走廊最尽头的宴厅前。
门缓缓拉开,女孩们光照满堂。
“いらつしゃいませ。”女孩们一齐鞠躬,长发下垂,末梢婉约如钩。
和室内摆了一张适合正坐的矮长桌,长桌上摆着出自大师之手的插画,因为地面上铺满榻榻米所以没必要再放座布团,女孩们站在长桌前,门一打开还未看到来者立马就鞠躬,此刻抬起头来才看到门口一群各有千秋的俊男美女,亦是像乐姬舞姬般有些失神。
“犬山家主,这是?”主动走在最前方想要在玉藻前这场鸿门宴中冲锋陷阵的源稚生面色一僵。
“源家主您也知道,我们犬山家的根基全在风俗业,虽然是要宴请贵客,但实在拿不出什么好的菜色,只好把家族里最漂亮的女孩们叫过来,路先生是中国人,正好中国也有个成语叫‘秀色可餐’嘛。”犬山家主微笑着解释道。
因为源稚生身为蛇歧八家少主的身份理论上在学院面前是需要保密的,所以犬山家主在路明非等人面前改口称源稚生为“源家主”。
源稚生很想让犬山贺把这些女孩都请出去,但犬山贺已经把话说到“犬山家只剩下这些漂亮女孩还拿得出门面”这个分上,他再让犬山家主把女孩们赶出去就有些不合礼数了。
众人一一落座,女孩们分坐在长桌两侧,静候侍唤。
“厨师们已经在准备料理了,趁此期间,请容许我像各位介绍我们的女孩。”犬山家主位于主座挥手,跪坐的女孩们整齐地起身,一个个走到身边,犬山贺逐一介绍。
“真娜,19岁,在日本还算有些名气的偶像歌手。”
被称作真娜的女孩明显是走甜美风的偶像,从嫩黄色的裙子到丸子头上银色的小鱼发饰都展现出少女的可爱烂漫,在犬山家主的介绍后露出酒窝明显的开朗笑容。
“和纱,年轻的音乐家,电音小提琴是她的特长,在纽约的金色大厅演出过。”
和纱穿着白色的束腰长裙,长袖紧贴手臂勾勒出婉约的曲线,水晶般的发饰挽起长发,笑起来如小提琴般优雅。
“琴乃是一名棋手,职业五段!在朝日电视台主持围棋节目……”
身着小振袖的知性美人推了推眼镜。
“世津子!嘿!世津子!来这边,站在我们面前,转一个漂亮的圈!”
世津子长得神似广末凉子,身材修长,容颜清爽,梳着剑道少女般的高马尾,衣着是简单的T恤和牛仔短裤,向着路明非深鞠一躬,单足点地旋转起来,天鹅般优雅从容。
“棒欸!”路明非竖起拇指。
提到俄罗斯他马上想到了零,目光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世津子的双腿,虽然零的腿在身材比例上丝毫不输于世津子,但因为身高差距,只论腿长却差出了太多。
“世津子是绝对的芭蕾天才,我计划送她去俄罗斯学习,有一天她会震惊世界。”
犬山家主一个个介绍这些美人,她们不仅美得各有千秋,而且都在各自的领域颇为优秀,是犬山家最为优秀的美人。
寿司师傅用一艘一米长的白木船捧上生鱼,女孩们上前为家主和诸位贵客们斟酒,十四代龙泉的酒香和女孩们的体香一起在和室中漂浮。
“诸位,请先饮酒吧,”犬山贺举起酒杯,“敬路先生!”
“敬犬山家主!”路明非举杯。
酒水下肚,和室里的气氛逐渐热烈起来,女孩们各自找了位置坐在宾客们的身边,犬山家主刻意减少自己说话的频率,把战场交给女孩们,以便她们最大限度地展现自己的青春魅力。
路明非右边已经有了紧挨着他坐在一起的绘梨衣,世津子便坐在了他的左侧,却不像和绘梨衣那样紧紧挨在一起,而是保持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微妙距离,若即若离,身体接近但不相贴,却又能隐约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度。
楚子航左侧夏弥挽着他的手臂,知性美人琴乃坐到了他右侧,但保持了一个相对不那么亲密的距离。
恺撒孤身一人,身边坐了两个女孩,应付得游刃有余。
源稚生不在目标之列,只有一个大和抚子般温柔的女人陪在他身边,默默地为其斟酒夹菜。
甜美系偶像真娜则坐到了威格拉夫身畔,可怜兮兮地问她能不能不喝酒喝饮料。
老唐身边是短发英气的女孩,五官立体,表情冷淡,眉毛如柳叶般纤细锋利,白衬衫和破洞牛仔裤贴身勾勒出火爆的身材,犬山家主说她叫“松田理子”,虽然是家族里负责和其他帮会交战的枪手,但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她坐在老唐身边,桌子上放着她旱烟杆,银质烟锅,漆成黑色,又以金粉绘出佛陀、三途河和彼岸花,末端是深红色的玛瑙,与她的唇色极为接近。
音乐家和纱并未去陪伴客人,而是在和室的角落里演奏起了一架古琴。
穿着西方演奏礼服的日本美人演奏中国古琴,这个组合着实怪异,但怪异的组合并不影响悦耳的曲调自和纱的指尖和琴弦之间流出。
世津子为路明非斟酒,将一颗青梅泡进杯中,目光悄悄去瞥酒中路明非的倒影,以免被其注意到自己在偷看他。
从初中起,世津子就因为姣好的容貌体态而经常吸引身边男生的实现,她早就习惯了被男生们忐忑地偷瞄,却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偷瞄别人的一天。
“世津子小姐?”路明非突然转头看向世津子,灯光下俊美犹如诗画。
“哈……哈依!”世津子慌张回应。
“我有个关于和纱小姐的问题,可以问你一下吗?”路明非问道。
“请讲。”世津子觉得自己面对芭蕾比赛的评委们时都没有这么紧张,但听到路明非的问题时关于和纱的,心中莫名生出几分失落。
“和纱小姐她有那种类似于‘非常不喜欢被打断演奏’或者‘自己的乐器绝不允许其他人演奏’的习惯吗?”路明非好奇道。
“我跟和纱之间还算熟悉,据我所知她是没有这种习惯的。”
“那就好。”路明非点点头,转头看向绘梨衣,“绘梨衣,想不想听我弹琴?”
绘梨衣大幅度地点头。
路明非起身,走到和纱身边。
和纱一边演奏,一边抬起头看向路明非,想用眼神表达一下疑惑,凝视着那张脸的瞬间却陷入失神,只有手指凭借肌肉记忆继续机械性地弹奏。
她正在弹奏的曲子是《醉渔唱晚》,号称有“笑傲烟云,醉乡酣美”之意,《杏庄太音补遗》曾解其“明月太虚同一照,浮家泛宅忌昏晓;醉眼冷看朝市闹;烟波老,谁能惹得闲烦恼”。
她看到路明非伸出手掌,双手向下虚按,十指拨动起来,仿佛指尖有一张看不见的古琴,而他在拨动其上不会发出声音的琴弦。
而再仔细看,路明非的指法分明与她完全同步,亦是《醉渔唱晚》。
路明非朝她眨了眨眼睛,十指拨动着靠近。
和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路明非的意思,他是想在不打断这一曲的情况下和自己交接,换他来弹奏?
这怎么可能呢?虽然看指法路明非确实高明,但她和路明非此前素未谋面,毫无默契可言,怎么可能交接成功?
但路明非是客人,客人的请求她也不好拒绝,反正失败了也无非就是一曲中断,她再起身把位置让给路明非而已。
路明非站到和纱身后,双臂以类似于环抱的姿势前伸出,小心翼翼地没有碰到和纱,指尖逐渐接近和纱的指尖。
虽然是以风俗业闻名的犬山家的人,但和纱是走音乐路线的,平时很少接触同龄男性,此刻和路明非靠得如此之近,鼻尖嗅着他伸上淡雅的清香,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绯红攀上耳垂。
路明非的指尖一点点靠近和纱的手,直到足够近的一瞬间,路明非的指尖接触到琴弦,自然而然地讲曲调接续下去,琴声竟没有丝毫不自然之处,甚至变得更加清澈灵动,意境饱满。
和纱手掌悬空,愣在原地。
接上了?居然接上了?而且一丁点的滞涩都没有!这怎么可能呢?她莫名是和路明非第一次见面,路明非也是该第一次听她弹琴,但是却……
难道说,路明非是她的知音?
和纱脑中灵光一闪而过。
没错!绝对是这样!这位名叫路明非的贵客一定就是她的知音,所以哪怕只听了一小会,也能和她如此默契。
而且他的曲子比自己的还要更好,闭上眼睛,和纱眼前仿佛就出现了一片倒影晚霞的长河,波光艳红如火,小小的渔船像是漂浮在晚霞上,渔船上有孩子折下船边一支芦苇,老渔夫望着夕阳,给自己倒上一杯沽来的浊酒。
不止和纱,和室中的其他人也沉醉在路明非的曲乐中。
鬼使神差地,在路明非怀里被虚抱的和纱,不仅没有钻出去,反而伸出手,和路明非一起拨动琴弦。
琴弦的触感唤醒了失神的和纱,她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坏了事,打断了路明非的演奏。
但出乎意料的,演奏依旧在继续,路明非巧妙地避开了她弹奏的指法,与她的弹奏毫无重合或者缺损地融合在了一起。
两个人,在一架古琴上弹奏同一首曲子,这不是知音还能是什么?
自觉找到知音的和纱简直幸福地要晕过去了。
但这实际上只是因为路明非的琴艺足够高超而已。
一曲终了,其他人回神,不约而同地向着路明非鼓掌。
和纱站在路明非怀里,面色绯红,转头看向路明非,目光像是一泓温暖的春水。
路明非看向绘梨衣,眼中带笑,语气温柔:“怎么样绘梨衣?喜欢吗?”
绘梨衣用力点头。
和纱听见自己的心破碎的声音,眼神迅速灰败下去,如枯萎的花瓣。
从失魂落魄的和纱身后离开,路明非重新落座。
世津子为他斟酒,路明非接过酒壶,又为世津子斟酒,清澈的酒液漫过杯口却不溢出,而是继续升高,在空气中绽放成一簇透明的海棠,酒香四溢。
世津子露出惊讶的目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醉眼迷离地看着路明非。
推杯换盏之间,和室里的场面又有了变化。
楚子航身边的知性美人琴乃双手托腮,面颊绯红,正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楚子航,称赞他身为理工男的严谨和智慧,认为他只要愿意去学,一定很快就会成为国际一流的棋手。
恺撒身边的两个女孩羞红着脸,隔着衣服去抚摸他的胸肌,路明非悄悄拍照,准备回去后发给诺诺。
原本像个喜剧演员一样的老唐仿佛突然之间被某个位高权重的皇帝附体,敞开西服的外套和衬衫前两颗扣子,露出分明的胸肌,盘腿席地而坐,饮酒之间气势豪迈,如同鬃发悉张雄狮,气势之盛甚至压迫到了犬山贺的脸上,让他隐隐有种呼吸困难的错觉。
原本明媚冷艳的松田理子此刻依偎在老唐身上,面色酡红,醉眼朦胧,如同一只慵懒的猫咪般伸出舌头,舔舐老唐豪放饮酒时淋在胸前的清酒,吐息香甜火热,深红色的唇膏蹭在了老唐的白衬衫上,老唐挑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她伸出双臂环住老唐的脖子。
角落里的威格拉夫和真娜一起喝着橙汁,默默地看着眼前对他们而言有些过于刺激的大人世界,互相对视一眼,突然很庆幸身边是个正常人。
主座上的犬山贺面无表情,目光扫过,心中默默地盘算起来。
犬山家要不要也尝试涉及一下牛郎行业?看这几个人的样子,这个行业好像也挺有前景的。
不过日本风俗业的皇帝犬山家进军牛郎行业……犬山贺总有种犬山家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的错觉。
还是先搞一间和犬山家之间查不出关系的牛郎店试试水吧,如果收益很大的话进军牛郎行业也未尝不可,不是赚钱的话就当没有这件事。
犬山贺心中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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