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晏才走到铺位上,就列车上的广播刚好响起。
“前方故障已排除,列车马上就要启动……“
杜晏看了看窗外,依旧能看到不少隐隐绰绰的影子,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挤得水泄不通。
他又看了一眼才走回来的肖琅,心里想着,这电影的男主角,果然是活生生的灾祸体质。
随着火车的开动,刚才有些压抑的气氛才活跃起来。
梁飞是第一个开口的,他拍了拍胸口,摆出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说:“哎呀,这次旅程才刚开始就这么刺激的吗?我觉得我应该拍个抖音发个微博什么的,说不定能把你们那里带成网红旅游景点。”
肖琅笑了笑,说:“谢谢,不需要。你这抖音发出去,哪里是宣传,分明是赶客。”
田洛心有余悸,开口说:“早知道刚才我就不讲那些鬼故事了,恰好碰到这个时候,真是越讲越吓人。”
周恬才从魏子哲的怀里坐直了身子,开口说:“不过那些鬼故事还是挺带感的。”
魏子哲笑她:“得了吧,刚才你都快吓哭了,胆子明明这么小,偏偏还喜欢听鬼故事看恐怖片。”
周田白了他一眼,说:“就是因为胆子小,听鬼故事才刺激好吧,你这种工科生是不懂我们文科生的浪漫的。”
大家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之间,火车已经驶出那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的隧道,重新沐浴在光明之下的感觉,让人觉得无比的惬意和美好。
过了万人岭的隧道,前面就是一片坦途,不过半小时后,火车就到达了顺平站。
顺平是一个小站,下车的人就只有肖琅和他的朋友们,以及名义上到这里来采风的杜晏。
从火车站出来,肖琅直接把众人带到了他家附近的一间宾馆里。
顺平近年来正准备大力发展旅游业,当地人抓住商机,开了不少特色宾馆。
这家宾馆就是其中的一家,从大堂到房间都设计得非常有古典韵味。据前台介绍,每个房间的主题都不一样,里面不少家具是老板特地从乡下收回来的老家具老物件。
肖琅的爸妈这两天恰好不在家,所以他也就干脆一起住在了这里,正好大家有个伴,出去玩的时候也方便。
魏子哲和女朋友一间,梁飞和徐远一间,剩下自然是肖琅和杜晏一间。
三间房才安排妥当,几个人拿了房卡正准备上去,田洛却出现在门口。
他带着些不好意思的笑:“我刚才回家,发现我爸妈到乡下看爷爷奶奶去了,自己一个人在家待着也无聊,这几天能不能和你们一起到处转转?”
肖琅听他这么说,也不好直接拒绝,就答应下来:“我再去前台那里开间房。”
这宾馆的房间确实各有特色,肖琅一行人兴致来了,便一起把每间房间都参观了一下。
最后一间房,是肖琅给田洛开的单人间。
房间里面的床,居然是一张雕工极其精巧的拔步床,搭配上层层纱幔。整个房间像是古时候某个名门闺秀的闺房之中,让人恍惚穿越了时空一般。
梁飞打趣到:“魏子哲,周恬,干脆你俩睡这间房好了,体验下古代的洞房花烛夜。”
周恬连连摇头:“我还是喜欢刚才那间,不用换了。”
杜晏站在拔步床前,细细端详许久,突然开口对肖琅说:“抱歉,能不能让我住这间房?”
肖琅有些迟疑:“可是已经说好给田洛住的……”
一旁田洛赶紧开口:“没关系的,我住哪里都可以。”
杜晏笑笑:“谢谢你了。我就是觉得这房间挺有感觉的,说不定能激发出灵感来。”
听杜晏这么说,肖琅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同意了这样的房间安排。
时间也不早了,大家商量一下,决定今天就在周边随便走走,然后就回宾馆好好休息。等第二天再到稍远的地方去玩。
杜晏的房间,除去那张巨大的拔步床外,还有些历史气息的装饰品便是一座式样很是古老的座钟。
入住的时候,前台就解释过了,房间的座钟只是用作装饰而已,正点不会敲响,不用担心会影响睡眠。
眼下,夜已深沉。房间里只留下一盏小夜灯,光线只能照亮不到一米的地方,其他地方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铛——铛——铛——
房间里的座钟,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里,响了起来。
杜晏睁开眼睛,眼神清明没有一丝睡意,他静静数着钟声,整整十二下。
最后一声钟声响过之后,本应黑暗一片的房间里,亮起些幽光来。
杜晏睡的那张拔步床,本应刻满时间印记,精巧的雕花处处皆是磨损的痕迹,油漆也是脱落得几乎看不到原本的颜色。
然而,现在映入眼帘的情况却截然不同。这分明是一张崭新的拔步床,鲜红的色彩,精巧的雕花,还有垂下来的艳红床幔。
眼前的一切,分明都是一派古代洞房花烛夜的装饰。
杜晏从床上坐起来,向着窗边看去。
本该摆着沙发的地方,此时却
是一张梳妆台。梳妆台前坐了一个人,长长的头发一直垂到了地面上。
她穿着绣工精巧的鲜红嫁衣,纤纤玉手在微弱光芒之中,白得像是玉雕一般。
这身姿婀娜的女子,伸出手来,拿起桌上的木梳。她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碧绿的玉镯。若此时真是洞房花烛夜,这情景倒是美得令人心醉。
女子拿起梳子,动作优雅,开始一下一下地梳着那头如同缎子一般华美的黑发。
此情此情,无比诡异,杜晏却是神色自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看着那个女子梳发。
许久之后。
幽幽的声音响了起来:“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
女子一直反复念叨着这句话,梳头的手却越来越快,越来越重。那满头的黑发被缠在梳子上,从她的头皮上扯下来,血淋淋的一团一团的,就这么落了一地。
最后一下,她的力道重得像是要把自己整个头都从脖子上扯下来一般。只听见咔嚓一声,架在肩膀上的那颗头颅,折成九十度直角。
即便扭曲成这种姿态,红衣女子依旧在梳着她的头发,直到所有头发都已经落在地上,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头皮。
她的手依旧没有停,木制梳子就这么落在头皮上,一下一下地,把头皮梳得鲜血淋漓。
最后她终于停了下来,放下梳子,站起缓缓转过身来。
女子歪着头,红唇轻启,对着杜晏说:“夫君,你觉得我可美?”
神情娇俏,声音娇柔,若是不看她那扭曲的脖子和鲜血淋漓的头皮,倒是好生一副新嫁娘的娇羞之态。
杜晏终于动了,他从床上下来,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女子的身前。
女子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把脸微微地扬起来,让她张可怖的脸完全暴露出来。
她的皮肤很白,嘴唇上抹了胭脂,显得异常红润。最特别的是她的眼睛,很黑很黑,整个眼眶都是浓重的黑色,没有一丝的眼白。
杜晏就这么看着这张恐怖的脸,面不改色,细细端详,仿佛在他眼前的真是一个绝世美女。
女子又开口了,语调轻柔而婉转,仿佛同自己的情人在床底间低语:“夫君,你觉得我美吗?”
杜晏抬起手来,像是要摸上女鬼的脸,他轻声的说了一句:“卿本佳人,为何要留恋在这污浊的人世间,入轮回不好吗?”
女子笑了,笑声悠远,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了许久。她说:“当然是为了郎君你呀。”
杜晏仿佛被迷惑了一般,手指搭上女子的后颈,头微微低了下去。
就在这一瞬间,门口处突然出现一道人影。
来人大吼一句:“杜晏,你不要被她迷惑了,她是鬼!”
杜晏身体一僵,抬头望去,发现来人正是肖琅。他指尖本来夹着一张符纸,正亮着微微的金色光芒,在见到肖琅的瞬间,又熄灭下去。
肖琅这边话音才落,就已经几步跨到杜晏的身便,一把将他扯到自己身后,随后又一脚踹向那只女鬼。
按照常理来说,肖琅现在还是个人,应该是碰不到女鬼的身体的。然而,眼前的情况却是那只女鬼被一脚踹飞,狠狠的摔在墙角,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后就烟消云散。
杜晏这次真的是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且不说肖琅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他为何又能够攻击这女鬼,还让这女鬼就此消失在世间。
杜晏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肖琅就已经回过身来。
他看着杜晏,带着一脸的正气凛然,义正言辞地说到:“你也太没有防备心了吧,那女鬼一看就不对劲,古古怪怪的,你居然还能被这样子的货色迷惑。”
肖琅一边说,一边抓起杜晏的手。他撩起衣角,带着一脸的嫌弃去擦杜晏刚才碰过女鬼的手。
身体接触后,杜晏才觉察出些许不对来。肖琅握着他的手没有温度,轻飘飘的。
眼前的肖琅不是人,然而也不是鬼魂。他现在的状态比鬼魂更加凝实些,而且身上没有怨气,反而有生气。
这状态分明就是生魂离体,摸清楚情况后,杜晏定下心来。
他望向肖琅,轻轻的笑了笑:“真是非常感谢你过来救我,为了表示我的感谢,那我就……”
杜晏的话没有说完,他只是轻轻地抬起了手,食指在肖琅的眉心处轻轻一点。
眼前高大的肖琅轰然倒地。
杜晏只用一只手就把没有实体的肖琅提了起来,他打开门走了出去。肖琅的房门是关着的,不过这并难不倒杜晏。
杜晏下楼,找到了前台,直接对值班的前台小姐说:“抱歉,我在别的房间聊天忘记带房卡了,我朋友睡得太熟,门敲不开。”
前台小姐对于长相出众的杜晏自然是印象深刻,加上他报出的房间号也是刚才开的几间房间之一,于是便就取了备用房卡拿给杜晏。
杜晏进门的声音,非常的轻,并没有吵醒里面的人。
他动作利落的把手上拎着的肖琅生魂,塞回肖琅的躺在床上的身体,随后迅速离开房间,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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