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不知道谁提议玩会牌,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不过伊薇特不怎么喜欢棋牌,而且想要加入的人数量正好,她也就乐得找了一本推理小说,打算去某个安静不吵闹有壁炉的房间慢慢看。
她夹着书,前往一楼的洗涤间附近,试图找一位空闲的仆人为自己带路,却看到佩尔什子爵夫人的那位帮闲摩尔小姐站在洗涤间门外,踟躇着不敢踏进去。
从房间里则传来仆人的闲聊。
“瞧瞧这是什么?机制蕾丝?这种破烂难道不是应该直接扔掉吗?为什么还需要我们费这么大劲洗?”
“谁的?”
“还能有谁,那位‘摩尔小姐’咯。”
现在已经是工业时代,机械的发明让原本昂贵的蕾丝不再是贵族和富人的专享,但机织蕾丝和手工编织的仍然存在差距,这种豪门仆人接触到的服饰多,眼光毒,一眼就能认出它的制作方法。
扒高踩低的势利小人哪里都有,仆人中也会嘴碎,也会像一位最严谨的侦探一样,试图挖掘自己服务的宾客究竟富有还是贫穷,如果他有钱又大方,那么得到的小费也多,这样的目标总是被抢着献上最优良的服务。显然像摩尔小姐那样,本身没有太多资产,依附佩尔什子爵夫人混迹于上流社会的人,在仆人眼中地位和自己差不多,当然会频频遭到白眼。
“咳。”伊薇特咳嗽了一声,里面的仆人立刻停止了讨论。
“约瑟夫。”她叫住一个之前殷勤帮她把行李送到房间的男仆,那人喜形于色,立刻碎步小跑出现在她面前,“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效劳吗?先生。”
“这位摩尔小姐需要帮助,希望你能像对待我一样为她服务,我之前给足了你小费。据我所知,现在很多有教养的家族都严禁仆人索要小费,我想你并不希望管家先生知道你做过这种事。”伊薇特说。
伊薇特在打赏方面从来不小气,对人态度也是和颜悦色的,在仆人中名声很好,今天算是第一次摆出了贵族子弟的威风。
“当、当然!就算您不说,我也会非常乐意帮助摩尔小姐。”约瑟夫诚惶诚恐地回答,他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小动作被管理仆人的管家知道,否则他一定会被解雇的,豪门仆人可是很多平民求都求不来的好工作。
在嘱咐完后,伊薇特又找了个空闲的仆人给自己带路,离开了工作区,身后传来摩尔小姐道谢的声音,然后是她和约瑟夫的交谈。
“……请问有保养皮具的蜡吗?佩尔什子爵夫人希望今晚把她的鞍具再清洁抛光一次。”
“有的,还有一整套的打蜡工具,请随我来这边。”约瑟夫殷勤地应和。
抛光打蜡不应该是仆人的工作吗?为什么一位帮闲会管这些……伊薇特想。
仆人把伊薇特领到楼上的起居室,而房间里竟然已经有一位宾客了,佩尔什子爵夫人正倚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一本看起来像是哥特小说的读物,有一搭没一搭地翻阅着,而她的贴身女仆正在一旁给她剥葡萄。
“佩尔什子爵夫人。”伊薇特向她颔首。
“下面在玩扑克,你没参加吗?”她慵懒地舔了舔宛如鲁本斯油画中覆船形的丰满嘴唇,葡萄的汁水让它染上一层晶莹。
“我不太会玩牌,还是看看书好了。”不过既然佩尔什子爵夫人在这里,她大概书也看不成了。
她们就这样闲聊了一阵子,子爵夫人带着倦意说:“这屋子里的空气真让我胸闷,介意陪我去楼下花园走走吗?”
“荣幸之至。”
这座庄园的花园是典型的阿尔比恩式,由无数修剪整齐的树木组成了树篱迷宫,非常适合闲暇时候散步。伊薇特伴随佩尔什子爵夫人走在其中,四面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加上乡下清新的空气,令人精神一振。
走着走着,佩尔什子爵夫人忽然说:“费雪先生,其实你就是我外甥福克纳小说中的主角‘谢瓦利埃’吧?”
“诶?!为什么您会产生这样不实的联想?”伊薇特矢口否认。
“刚刚你一瞬间的表情已经暴露了,眼睛里已经写着‘你怎么会知道’。”佩尔什子爵夫人咯咯笑着说。
“……如果是福克纳先生告诉您,还请不要说出去。”
“他没告诉我,是我猜到的。毕竟我那个外甥性格孤僻,我从来没见过他有什么法兰西朋友,加上维洛妮卡看到你时,眼睛里就像进入了星星一样闪闪发亮,据我所知,她可是非常崇拜小说中的‘谢瓦利埃’。”
原来是这样。
“您务必要为我保密,夫人。”伊薇特说。
“怎么了?你不知道,现在‘谢瓦利埃’是多少贵族少女的梦中情人吗?如果福克纳公布了主角的现实原型,我想你一定会被求爱告白的信件淹没的。”
“……是福克纳先生小说写得太引人入胜,实际上我并没有那么伟大,如果告诉别人其中参考了一部分我的事,会让人误以为那样完美的主角是我,从而冒用了人们对小说虚构人物的崇拜,对那些迷恋‘谢瓦利埃’的女孩子来说太不公平了。”
超凡者不需要太多关注,如果出门就要面对一堆迷妹,那自己的很多工作也无法开展了。
“真是高傲得接近傲慢的想法。”佩尔什子爵夫人显然误会了她的想法,“认为她们倾慕的是‘谢瓦利埃’,不屑把这种恋慕转移到自己身上吗?可惜绝大多数男人不像你这么想,我可是见过了太多男演员,他们出演了‘美男子’阿拉密斯或是罗密欧这样受女性欢迎的角色,因为人物和故事本身的出色让他们被喜欢上,可他们往往把这归功于自己的魅力。”
“我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那不是我。”
“你想找一位真正喜欢你本人的淑女吗?你相信爱情?”佩尔什子爵夫人自言自语似的说,“可是这世界上不存在所谓的爱情,就算结婚之前多么海誓山盟,矢志不渝,结婚后随着激|情消退,不忠和背叛很快就随之而来。
我嫁给了佩尔什子爵,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桩极好的婚姻,我已故的丈夫家族和我父母关系密切,在我国的价值观中,最好的结婚对象就是自己的表亲,我和他是远房亲戚关系,家族财富地位的相差无几,理所当然我也嫁给了他,或许是我不如少女时期美丽了,没过几年他就开始偷情……和女仆、女演员甚至还租了一栋房子安置他的外室……”
“我很遗憾,夫人,您比我见过任何当红女演员都更加美丽,您丈夫的审美观存在问题。”
“你是个天使般纯洁的少年,你不懂那些堕落的男人。”佩尔什子爵夫人幽幽叹息着,“‘亨伯特完全有能力跟夏娃交|欢,但他渴望的却是莉莉丝。’年轻的肉体、禁忌的刺激,这才是他们想要的。”
因为同情这位丈夫老是在外偷吃的贵妇,伊薇特散步中一直在开导她,听她倾诉。
“和你说话真让我心情愉快,以后我还能继续找你聊天吗?如果你不嫌弃一位满腹牢骚的寡妇……”
“请相信,能陪您聊天也是我的快乐。”
第二天,“箭毒木”叫大家一起去狩猎,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和伊薇特想象中的潜入式狩猎完全不同。
庄园几乎所有仆人都出动了,他们牵着猎犬,吹着狩猎的哨子,从各个方向把受惊的动物赶到宾客们面前,每位客人旁还站着一两名仆人专门负责装弹,他们只需要接过上好子弹的猎|枪,瞄准后扣动扳机就可以了。
每当有猎物中枪倒地,巡回犬就会摇着尾巴扑上去,把猎物叼回来。
感觉就像在游戏机前玩fps游戏一样,伊薇特想。
也不知道是历史的进步还是退步,享受真正狩猎的人极力把这项活动简单化,最好站在原地不动猎物就掉到自己面前。而能做到这一点的现代人却想方设法复杂化,让模拟狩猎的游戏显得更加真实。
当天的狩猎很多人都猎到了不少,这些猎物会被收集起来,如果宾客有需求,也可以做成标本或者剥皮留作纪念,肉的部分将被做成今天的正餐,野味乃是这个时代最高贵的食物,当然也必须由最高尚的绅士去享用。
接下来则是骑马郊游,但这个活动伊薇特只是象征性小跑一段就推说累了准备回去。
由于女性生理构造关系,未婚少女直接跨坐在马上有可能会对她的贞洁造成损害,为女性设计的鞍具都是侧坐的。在学习骑马时候,尤利西斯就隐晦地向她提醒过这一点。
虽然伊薇特不介意所谓的“贞洁”问题,她认为自己大概率会注孤生了。这时代不少人、特别是继承了大量财富的女性都选择终生不婚,不过法兰西风格的马裤总是鲜艳的浅色,如果马跑快了引起某种不幸的意外,被血染湿后一定相当明显。
还是不要冒险吧,而且马背上颠簸起来也震得大腿痛,完全get不到乐趣。
伊薇特骑在马上慢悠悠返回的时候,却不想遇到了佩尔什子爵夫人。她穿着女士的骑装,捂着脚踝,旁边摩尔小姐帮她从马鞍袋里翻找什么。
“费雪先生,我脚扭伤了,能送我回去吗?”子爵夫人一双弯弯的秀眉颦着,脸上露出痛楚的神色。
“当然!请原谅我接下来的唐突。”伊薇特没有多思考就应承下来,想来子爵夫人因为脚伤无法骑马,否则她自己就回去了,这样看来只能用那个方法……
她弯下腰,把佩尔什子爵夫人横抱起来,向庄园的方向走去。
“看不出来,费雪先生还有这样大的力气。”
子爵夫人揽住她的脖子,美目流盼,吐气如兰。
“我从小练习武技,虽然看起来瘦弱,但如果比力气还是很有自信的。”
“瘦弱?一点也不,我倒是觉得,费雪先生纤细轻盈的体态就像是精灵一样优雅,比那些炫耀自己一身石头般肉块的粗鲁男子迷人多了。让我想起矫健的猎豹,瘦削而不乏力量,正是因为费雪先生四肢是如此有力,所以才会战胜杜兰那样凶恶的杀手吧。”
“侥幸,侥幸……”
回到庄园,佩尔什子爵夫人拒绝了仆人把她送回房间的要求,让伊薇特这样抱她回去。
“大部分伶俐的仆人都去伺候狩猎去了,剩下的杂役仆人我才不要他们碰我,而且大家要准备接下来的宴会,处理野味可是很繁琐的工作,我想接下来也只有拜托你了,费雪先生。”
一路都抱回来了,也不差这几步,伊薇特只得按照她的要求,把她送回女宾区的房间。
“费雪先生,你当时是怎么杀掉杜兰那个魔鬼的呢?”
“他用剑砍向我,被我用剑架住偏移了方向,然后我再顺势向前一个突刺,刺穿了他的肩胛骨,他再也无法握剑,就跳崖自杀了。”按照尤利西斯加工后告诉“箭毒木”的版本,伊薇特不情愿地用最干巴巴的形容描述着。
“呵呵……听费雪先生讲起来,还不如看福克纳的小说呢。”
“因为本来就不是小说里面那么精彩华丽打斗,杜兰只是一个阿尔比恩中年乡绅,而我是身经百战的法兰西剑术爱好者,他当然不是我对手,现场就那么回事,没有您想象中的观赏性。”
“我想想看,你一定是勇猛粗暴地侵入了自己的猎物,无论猎物如何徒劳的抵抗,你都那样坚定不可动摇地……强行刺穿……”佩尔什子爵夫人用一种暗哑的声音悄声描述着,就在她耳边。
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是我想歪了吗?
伊薇特有些怀疑人生地想。
不不不,一定是我的灵魂太不健康了,送她回房然后冷静一下,不要胡思乱想……
她小心地把子爵夫人放置在她柔软的大床上,并再次为自己的无礼行为道歉,准备转身离开。
衣角好像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伊薇特准备整理的时候,却发现它被咬在佩尔什子爵夫人覆船形的樱桃小口中。
“费雪先生,你是位善于玩弄人心的男人。”她用仰视的哀怨目光看着她,“我的朋友曾告诉我,法兰西男人就是这样可恶,他们像一位骑士那样对待女人,不仅仅是因为女人需要保护,而是把征服她们当做最惬意的乐趣。比起享受爱情的果实,他们更享受摘取它的过程,并故意延长得到它的路,他会想方设法使女人抗拒,这样在他眼中别有情趣,就算女人已经完全被他俘虏,愿意送上自己最宝贵的贞洁,他却还要逗她抗拒,把她弄得颠三倒四。唉……引人堕落的化身呀,你真是一位十二倍不纯洁的孩子。”
我没有!!!
伊薇特在心中呐喊。
“我……我想您误会了,我从未和女性……有过任何不正当的亲密关系……我非常敬重夫人,如果因为我的无知造成了您的误解,我郑重向您道歉!”
“难道比起女人,费雪先生更喜欢男……”佩尔什子爵夫人若有所思地说。
“男人也没有!从来没想过!”伊薇特坚决地说。
“我明白了。”佩尔什子爵夫人舔了舔丰满的嘴唇,“费雪先生现在还是童贞?”
啊啊啊……虽然很屈辱,伊薇特只能涨红脸点点头。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年轻、纯洁、有活力的肉体,啊……真是太棒了。”子爵夫人迷醉地喃喃自语,“不要害羞,男子汉都会经历这样的过程,小费雪先生也不希望,将来有真正爱人的时候还对欢愉之事一无所知吧?放轻松,让我来就好,这样的事也不是罪恶,它在贵族当中非常普遍。”
虽然听说过这样的传闻,但伊薇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亲身经历!
在有些贵族家庭,特别是法兰西这些比较浪漫的国家,贵族少年成年之前就会有一位年长的贵妇引导他知晓男女之事,她们通常以让他帮忙梳妆为理由,在他面前更衣和沐浴,等到少年目睹了女性的神秘并引发冲动,一切就顺势而为了。
“不,夫人……我并无此意,感谢您的垂青,但我……”
“哼。”佩尔什子爵夫人冷冷一哼,“果然男人都更喜欢年轻的小姑娘吧?你竟然拒绝了我,这是何等的羞辱……别忘了你现在在我的房间,如果我大声喊叫,你就会被当做登徒子被赶出去,名誉扫地地离开上流社会。”
“您可以试试。”伊薇特一字一顿地说。
她最讨厌别人威胁她,如果真到那时候,她就发动梦魔戒指的能力,把所有人都催眠,这样就不会有人目击她进入女宾区了。
至于子爵夫人的指控……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我只要——
等等!伊薇特停住了自己险恶的想法。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思考的模式也变得如此简单粗暴了,比起杀人这种行为,自然而然随意想起杀人的自己变得有些可怕。
想要杀死任何冒犯自己的人。
想要杀死任何自己讨厌的人。
……
这样循序渐进下去,恐怕她会成为一个真正的恶魔吧?
“佩尔什夫人,我并不畏惧您的威胁,只是不想事情发展成严重的地步,请相信,那丝毫无法影响到我,只会给您带来不幸,但如果您坚持要与我为敌,我也不怕奉陪。”伊薇特平静地说,准备打开房门。
这时候,门把手被从外面拧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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