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九个字,寥寥数十笔,竟然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把三个人的命运给定格了。这是一种何其的悲哀?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想明白了很多事,凌绛为什么会根据镇魂铃找到了我;又为什么会说我们在同一所大学读书并非偶然;为什么会带着我一个不会匠术的人去见赵佳棠;又为什么在张家村之后。她对我的态度就产生了很大的变化;甚至于到王家村的时候,为什么刘桑祎都一直强调要我好好待她,这一切的一切,其实早就有端倪了,只是我却一点都没看出来。
难怪张哈子一直说我蠢。我是真的蠢!
我以前不止一次的问我自己。我身上并没有什么值得女生喜欢的优点,可是凌绛为什么偏偏会对我产生好感呢?再怎么算。也应该是喜欢张哈子那种幽默风趣而且又多金的人,怎么也算不到我头上来。我怎么就不能够多一点自知之明,正视这个问题呢?那样的话,现在站在那个位置的。会不会就是我而不是凌绛?
后悔!
满心满肺的后悔!
自责到想要拿着篾刀把自己给剁死才甘心!
我感觉到我的整个飞都要炸开了一样,脑子里面一片混乱,以前的场景不断地从记忆深处冒出来,凌绛的一言一行。一眸一笑,还有冷哼时候的那张冷艳精致的脸。以及她最喜欢双手环胸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我和张哈子打闹的场景。还有那次在三峡广场,她双手环胸站在一旁嘴角带笑的温馨模样----原来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了,却还露出那样温馨的笑容----我感觉我的心都快要被撕碎了!
强颜欢笑,远比独自流泪要痛苦千倍万倍!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女人,还要独自承受这一切因果----我仿佛觉得我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一片血红……
哈挫挫,你搞么子!赶快把眼睛给老子闭到起!眼睛都流血老!
我的耳朵里传来张哈子的声音,但是对我来说这已经不重要了。我感觉到体内有一股难以压制的东西在躁动,我感觉我已经快要失去理智,彻底的疯狂了。
“铛”——
一声清楚铃响,我的理智稍稍恢复,我这才意识到我刚刚差点陷入疯狂的死胡同。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我岂不是和一具没有思想的尸体没有半点区别了?想到这里,我吓得一身冷汗!
我大口大口的呼吸,眼睛死死的盯着张哈子,咆哮着问,你是不是一早也就知道这九个字?
张哈子看了我一眼,然后缓缓点了点头。他讲,不止是我,还有我爷爷,凌严堂,你舅公,刘桑祎,王长源,吴静嘉,甚至是王雪梅,他们都知道。
果然,他也是一早就知道的!他们都是知道的!就我一个傻逼,什么都不知道!我讲,既然你们都知道,为么子不早点告诉我?为么子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凌绛去送死?!
张哈子讲,这是她的选择。如果早点告诉你老,你自己想一哈,你会怎么办?会不会崩溃到选择自杀?这种事情你又不是没做过,在张家村后山滴时候,是哪个哈挫挫最先跳下去滴?
我讲,这就是你不告诉我的理由?我一个你口中的哈挫挫,生和死有么子区别?活着也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一无是处,死了还能让凌绛活着,这么划算的事情,为什么不做?
张哈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讲出口。倒是赵子文讲,怎么,说不出口了?既然你说不出口,那就由我来说。他们不这么做,是因为谁都可以死,独独你不能死,因为……
他话还没讲完,我就看见张哈子藏在身后的那只手伸出来,在篾刀上一抹,一道血柱飙出来,将篾刀的刀刃给染红,然后张哈子不顾手上的伤口,大吼一声,朝着赵子文冲过去,一边跑一边摊开流血的左手手掌在空中画着各式各样的符号,嘴里大喊着,茫茫酆都中,重重金刚山,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九幽诸罪魂,身随香云旛,定慧青莲花,上生神永安……云旆回天!
最后那个“天”字落地,张哈子右手向前平推,原本动作极慢的手臂,篾刀却脱手而出,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狠狠的刺穿了赵子文的身体。心口出一个篾刀大小的洞,清晰可见。
我以为会有血液溅出来,可是什么都没有。那把篾刀就好像是刺穿了棉花团一样,无声无息,无血无液。我看见张哈子的身体很明显的愣了一下,显然,他也没搞懂这是什么状况。
赵子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心口,然后哈哈大笑,对张哈子讲,张破虏,你也就这点能耐?
而就在这时,张哈子却很是不屑的讲,在医院太平间,是不是就是你偷袭我和凌绛滴?
赵子文讲,这还有什么好疑惑的吗?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策划的!
张哈子冷哼一声讲,放你屋滴狗屁,你好大滴能耐,老子会不晓得?我日你屋个仙人板板,竟然哈想冒充那个老不死滴,讲,他到底给老你么子好处?是教你瞒天过海,哈是答应给你长生不死?
赵子文讲,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张哈子讲,我原来以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哈滴,没想到你比他哈要哈!别人骗老,哈以为自己得老好大个便宜似的,那句话啷个讲滴,被人卖老哈要替人数钱。不对,你比这个哈要蠢,你是数完钱哈要感谢别人!
赵子文讲,你什么意思?
张哈子伸手从衣服里面掏出一张白纸,在自己的左手掌上一抹,鲜血顿时就止住了,伤口也不见了踪影。他讲,我什么意思?你现在哈不明白,你自己低头看一哈,你现在到底是个么子鬼!
赵子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然后笑到起讲,你是说我全身没血?哈哈,想不到吧,这就是永生!
我看见张哈子双手背在身后,对我打了一个手势,示意我去帮陈有信。这里只有这么大,不管我做什么都会被赵子文看见,所以我干脆大大方方的跑到棺材旁边,问陈有信该怎么做。
他摇摇头,讲,这是反式十三太保落子定没错,但是不晓得为么子取不下来?
我问,啷个回事?
他讲,我用我们孩匠滴手法把铜钱贴在棺材滴三面,另一面留一线,取意“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滴意思,按道理来讲,那个小娃娃应该就暂时没得事老,但是你自己也看到老,她身上哈在冒血。我就有点搞不懂老。
而这个时候,张哈子却对赵子文讲,你这个也喊过永生?你难道没闻到身上有腥臭味?几十条归墟鱼组成滴身体,这就是你所谓滴永生?我再问你一次,那个老不死滴到哪里?
赵子文讲,归墟鱼怎么了?只要有归墟鱼,我就可以一直轮回。
张哈子讲,你是不是都已经忘记你是啷个死滴老?你仔细想一哈,要是老子没猜错,你是掉到学校那个湖里头泡死滴!
不知道是不是张哈子的话激怒了赵子文,赵子文吼了一声,找死。
吼完之后,赵子文便迈开步子,朝着张哈子冲了过去,很快,两个人就打在一起。
陈有信叹息一声,讲,抓紧时间,不晓得张哈子能拖住他好久。
讲完之后,我看见他跑到张哈子的背包前面,从里面取出七只瓷碗,以北斗七星的形状摆在凌绛面前,对我讲,把你爷爷留给你滴蒲扇取过来,老子有用。
我急忙跑去从背包里面找到蒲扇,等我再回去的时候,我看见陈有信正捏着自己的手掌,往七个瓷碗里面滴血!
我数了一下,每个瓷碗大约滴了有三十滴血。滴完血后,他从手腕上取出红线,交给我,讲,搓成灯芯,第一个瓷碗掐一寸放进去,第二个掐两寸,以此类推。
我在做这些的时候,张哈子那边还在打的难解难分,而陈有信则是草草的处理了一下伤口,就开始在这七个瓷碗周围不断的迈着步子,然后还不时的左右躬身祭拜,在地上摆上不同样式的铜钱。
等我放完最后一根灯芯的时候,陈有信一脸慈祥的对我讲,小娃娃,老子以后没得空照到你老,你自己小心点。
讲完之后,他就跪在第一个瓷碗前面,朝着瓷碗恭恭敬敬磕了九个响头,额头溅血。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仰天长啸,讲,孩匠第十代传人陈有信,愿以阳寿,换取四川凌家丫头凌家一线生机!
陈有信念完,伸手一指,第一个瓷碗灯芯点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竟然隐隐的看见,瓷碗周围,竟然有一朵莲花盛放。
而陈有信那原本满头的白发,竟然有一缕变成了黑色!
随后是第二个瓷碗点亮,第三个,第四个,……一直到第七个,每个瓷碗下面都有一朵莲花的虚影在盛放,而陈有信的头发,甚至连胡子,都完全变成了黑色!
我听见他在低头闭眼之前,轻吐了四个字:步步生莲!
鞋匠第十代传人陈有信,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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