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虫出现后,武会一下子就变调了,宛若从丛林冒险片变成了灾难片,“天眼”转播的百余画幕以下饺子的速度黯灭,而每一次黯灭都代表着一名参赛者的淘汰,
作为低阶灵修,除非恰好拥有克制的灵能,否则面对黑色虫群几无反抗之能,如徐胜这般能用武功对抗的更是凤毛麟角,一转眼的工夫,参赛者便已十不存一,尚在转播的画幕只剩下寥寥数个,于是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仅剩的几处。
“这些虫子是由金刚寺的弟子引发,他貌似跟一只非常强大的树妖合体,并获得了对方的能力,看来此次武会的魁首将是金刚寺的人。”
“我看未必,他连本门弟子都没有放过,说不定受到了树妖的干扰,致使意识陷入混乱,敌我不分。”
“如果真是这样,没道理他的‘天眼’还能正常使用,要知道那些被黑虫控制的弟子,他们的‘天眼’全部灭掉了。”
“快看!光明罗汉跟树妖打起来了,看来后者是真的失控,这下好了,他们自相残杀,咱们莲花寺就有翻盘的机会了。”
也有一些人的关注点与大众不同,没有去看最受期待的侠僧和光明罗汉,反而关注其余的幸存者。
“檀贞这蛮子,只会托庇于侠僧,若她有半分羞耻心,便该当场自尽,省得拖人后腿。”
“你要说受侠僧庇护,空颠师叔才是第一人吧,檀贞好歹是靠自身灵能撑过了黑虫,而如果没有侠僧,空颠师叔已经被淘汰了。”
“同门之间相互扶持,本是理所当然之事,这跟羞耻心有何关系?侠僧都不在意,你们在意什么?”
随后,他们看到唐徵明被黑虫入体后,为了不拖后腿,自废双足,廖潇潇更是在最后时刻推开徐胜,毅然与本灯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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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众人沉默不言,方才那几名出言嘲讽者更是觉得脸上火辣辣得难受。
此时,所有的画幕尽皆灰暗,昭示此次武会到此结束,噤声令也跟着消失。
一名女弟子忍不住冷笑道:“危难见人心,檀贞可不知道自己身处梦境,就冲她最后的赴义之举,之前那些嘲笑她的人,但凡有一点羞耻心,就该向人家当面道歉才对。”
另一名头戴珠钗的女弟子起身,怒目相对:“檀音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不是表述得很清楚了吗?我傅子卉一介女流,自认做不到像廖潇潇那般以命偿恩,却也打从心底佩服像她那样的人,以后谁再拿血统出身来嘲讽她,休怪我翻脸无情!”
“翻脸无情又如何,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你先瞧瞧自己周围再说话吧。”
头戴珠钗的女弟子一愣,低头一看,原本坐在她身旁的闺蜜竟而全都无影无踪。
傅子卉嗤笑道:“你没有羞耻心,别人却是有的,哪能再跟你这种没脸没皮的家伙混一起丢人现眼,学了十年的佛法,全学进狗肚子里去了,你还是回家去学《女诫》吧。”
头戴珠钗的女弟子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气愤还是羞愧,但众目睽睽之下,终究不敢撒泼,一甩袖子,逃也似的走了。
女弟子中的这番动静虽然不小,但放在数千人的阵仗中,顶多算一朵浪花,并未引起更多人的关注,尤其此时一百零八名参赛者都一一从昏迷中醒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我是被一群黑色虫群袭击,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也是,我当时还捏碎了莲花,可惜什么事也没发生,还以为是宝物失效,如今看来,应该是法术迟滞了。”
“你没有猜错,莲花应该是失效了,我当时被妖魔扭断了脖子,甚至看到了自己的后背……现在还活着,我也很纳闷,莫非宗门掌握苏生死者的秘法?”
……
不出意料,所有人在醒来后都陷入困惑中,只有少数一部分才思敏捷之辈通过观察长辈的表情,排除了几种可能,这才猜到了原因,而本灯就是其中之一,只是他宁可自己不知道。
如果之前的一切都是在幻境中进行,而非现实,也就意味着别人清楚知道,他的“疯狂”全是演技,就如同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宣称自己穿了一件华丽的衣裳一样,他以为自己能骗过所有观众,其实别人连他身上有几颗痣都数得清清楚楚。
一股强烈到冲击灵魂的羞耻感涌上心头,本灯根本不敢去看自家师傅的目光,恨不得自己死在了那场高空坠落中,那样反倒光彩一些。
念及此处,本灯看了一眼双手,寻思着,倘若此刻自尽,大概能留下一个敢作敢当的名声吧。
否则便是活着,将来也没脸见人了,此事将会成为他洗刷不去的污迹,一辈子为人耻笑。
于是,本灯的手掌微微抬起,掌心对着额头缓缓移去……
高台上的释印注意到了自家徒弟的动作,但不为所动,坐如磐石,反倒是另一个同样注意到的邓本光面露焦急之色,便要冲过去救人。
但他刚走了一步,就停住了步伐——因为本灯的手又放了回去。
“没脸见人就没脸见人吧,将来换张脸,再改个法号,不就又可以重出江湖了?”
本灯心中哂笑,金刚寺系属佛门,终究是要讲慈悲的,而他只是丢了门派的面子,又没有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宗门不可能杀他图个痛快,便是事后像本信一般外放当个贼寇,也是极为不错的。
好死不如赖活着,为了所谓的名声就自杀,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而他本灯自认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怎么可能干傻事?
……
哪怕不会读心术,释印也完全猜得到本灯的心思,因此对其半途而废的举动丝毫不觉意外,千古艰难唯一死,他徒弟又不是什么英雄豪杰般的人物,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相处二十余年,他又岂会连自家徒弟的本性都看不透。
反倒是邓本光,并未因为梦境中的那番对话就丢失赤子之心,甚至进一步坚定信念,擦亮了灵台明镜,回去就可以着手修炼本派绝学《韦陀护航经》,倒是意外之喜。
“总算没有白来一趟。”
释印自我安慰了一番,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次的谋划是彻底失败了,原本还准备拿道善一事给莲花寺找麻烦,如今也没了意义,因为这一着只适合火上浇油,不适合釜底抽薪,强出头只会自取其辱。
而既然认败,他心中反而坦荡,起身对道虚方丈、叶衣圣女道:“恭喜两位,此次武会贵寺可谓大获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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