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城,连家宅院。
一名家丁兴冲冲跑进院子,手里拿着一张契纸,人未入屋,便扯开嗓子,迫不及待的邀功道:“大少爷,张鞋匠那老头签字了,自愿送他小女儿来做丫鬟。”
房间内,正在跟管家交谈的连家少爷闻言,不急不缓的“嗯”了一声,显得兴致寥寥,他接过契纸后看了一眼,道:“此事你做得不错,不过现在将契约送回去,跟张鞋匠说,我连家不是迫人卖女的豪强恶霸,只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是故意用此法催他不可失信,借的那些贷许他再拖延三月,利息我也不要了,只要还清本金即可。”
那家丁惊得瞪大了眼睛,若非昨日刚去莲花寺烧香拜佛,从大师那求了一枚开光玉,只怕他要怀疑眼前之人是不是被妖怪鬼魅之流夺舍了?
连家不是迫人卖女的豪强恶霸?那少爷你后宅的十三房小妾是哪里来的?还有我手中的契纸,不是少爷你半年前瞧上了张鞋匠的女儿,故意诱其父嗜赌,欠下一屁股债后,再放贷给他,逼他不得不签下卖女契?
“大少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与你无……”连少爷本要摆手赶人,忽而想起一事,忙改口道,“也罢,此事也该让你们知晓,侠僧近日将回莲花寺述职,你叮嘱你那帮狐朋狗友,最近都收敛些,不准再行那等跋扈之事。”
家丁一个激灵,差点原地起跳:“侠僧!是、是那位侠僧?”
别怪他反应大,连家二叔曾拜入莲花寺做了个在家弟子,法号空闻,结果犯了命案被侠僧一棍子砸碎了头颅,死无全尸,其师道明曾联手两位长老两位师兄弟上门问罪,反被侠僧诘问得落荒而逃,至此沦为笑柄。
“燕州还有第二个侠僧吗?”连少爷不耐道,“对了,你等会儿就去问问,那帮下人里有谁犯过命案重罪,识相的赶紧去自首,别连累到我连家。”
一旁的管家补充道:“你让他们多想想自己的家人,别抱有侥幸之念,现在去自首,好歹能保住性命,等到侠僧回来再被人揭发,菩萨都救不了他们。”
“是是,小的这就去,少爷管家放心,这帮人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日也顶多作些小恶,绝不敢做伤人性命的大事。”
家丁赶紧带上契纸小跑离开。
连少爷鄙夷道:“尽是一些不中用的。”
管家道:“真要是个人才,早就被莲花寺收为弟子了,哪能给人做奴仆。”
“倒也是……你那消息没有打听错,侠僧空想真的晋升六品了?”
“千真万确,他当着三万人的面晋升,见证者比比皆是,所以消息才会传的这么快。”
连少爷感慨道:“一年多的时间就从九品晋升到六品,这哪是侠僧,侠佛转世也不过如此,莲花寺历代天才中都找不出能与之相媲美的,当初那帮人自以为谋划得逞,成功将人流放边疆,如今看来,分明是龙入大海,这下好了,期限已满,真龙回归,无需隐忍,哪怕莲花寺的高层都是……也知道该站哪一边。”
管家先是点头,复又摇头,道:“不是这么算的,空想在九品时驻留许久,迟迟不得晋升,从眼下来看,当是厚积薄发之意,若将这段时间也计算进去,那便是用四年晋升六品,这样的修行速度虽然也很快,但还算不上绝世无双。”
“不管哪一种,都不是咱们这种失了靠山的地方豪强惹得起,告诉那帮人,以前针对侠僧的行动我没有参加过,以后我们连家也绝不会再参加了。”
“那空闻大师的仇……”
“二叔待我如子,当初我拜入莲花寺时,便是他细心教导于我,我习武练得浑身是伤的时候,也是他亲手给我涂抹膏药,近些年来我们连家的产业扩张了一倍,也多仰仗他的名声……但他毕竟已经去了,我不能为了他一人,赌上所有族人的性命。”
连少爷深吸一口子,握紧拳头,做出了决定:“此事就当没发生过……不,对外就说我们连家对空闻的恶行深以为耻,同族通报引以为戒,从今日起,我们连家当广布德行于乡里,专注学问修行,只要侠僧在世一日,我们便做一日的道德世族,便是扩张家业也当遵循法度,不准有欺男霸女之恶行。”
“少爷能想明白是最好,”管家松了一口气,“那么,唆使傅家公子去追求绮梦花魁一事,我这便给他们回绝了。”
“众人皆知那位绮梦花魁是空颠的心上人,双方早已互定终身,而空颠已然晋升六品,便是没有侠僧,也不是应该招惹的对象,”连少爷嗤笑道,“一群自以为聪明的傻子,被人捧了几句就分不清东西,想要敲山震虎又不敢正面对上,于是把傅家少爷推上台面,真把侠僧当无谋莽夫了吗?”
“需要我去提醒他们吗?”
“提醒他们做什么,没有他们的肆无忌惮,如何能体现咱们连家的幡然醒悟,咱们不要参与,但也别反对,甚至还要隐隐表现出支持的态度,知道怎么做吗?”
“我明白了,这就去办。”
……
“莲花城,我唐徵明又回来了!”
唐徵明看着川流不息的宽阔城门,心潮澎湃。
虽然比不得师弟那般夸张,但他好歹也是从七品晋升到了六品,在修行上跨越了一个大门槛,勉强算是衣锦还乡,自是忍不住要“耀武扬威”。
徐胜泼冷水道:“赶紧进去吧,别堵着门口妨碍他人入城,别人也着急回家。”
此番同行的除了他们师兄弟,还有花梵和傅子卉,这两位堂兄妹当初也是跟着徐胜一起奔赴青叶寺,算是元从,只是因为修为不足,难以参与后续大事,不免沦为透明人,可如今也已晋升到了七品,其中花梵还选择了瀛州灵格“阴阳学者”。
傅子卉傲娇道:“每个月都有书信来往,也不是那么迫切想回家。”
就在这时,一名候在城门口许久的家丁冲上前,道:“小姐,你可算来了,老爷命我在此迎接,让你赶紧回去。”
傅子卉撇了撇嘴:“所以我才不愿回去,爹管得太严了。”
家丁忙道:“小姐,这回是真的有急事。”
他眼光撇了撇旁边不远的唐徵明,见其不在意这边,便上前小声道:“跟少爷有关,您还是赶紧回去劝劝他,免得犯下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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