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如堕烟海(1 / 1)

好在沈顾容脸皮够厚,他像是无事发生冷淡扫了他们一眼,道:“什么事?”

大概是沈顾容的姿态太过唬人,虞星河又被震住了,开始怀疑方才是自己眼瞎。

他“啊”了一声,忙和牧谪一起跪下:“师尊,星河前来谢罪。”

沈顾容不太习惯这俩孩子动不动就跪,微微蹙眉:“谢什么罪?”

虞星河却曲解了沈顾容的意思,忙磕头:“昨日冒犯师尊,让师尊为难……”

牧谪面无表情,突然跪下重重磕了个头,低声道:“是我的错,若师尊要罚,罚我一人便好。”

沈顾容:“……”

一点小事就能让俩孩子吓成这样,沈奉雪真是造孽啊。

沈顾容拢了拢衣袍,故作冷淡道:“都起来吧。”

虞星河怔了一下,才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还顺手把牧谪拉了起来。

牧谪抬起头,额间已经渗出了血迹,可想而知方才他磕头的力道多大了。

沈顾容心想,这孩子,这么小就对自己这般狠,长大后定是个狠茬。

此时,离人峰晨钟幽远荡漾。

沈顾容扫见不远处飞跃而起的鸟群:“现在是什么时间?”

虞星河小声说:“卯时三刻了。”

沈顾容说:“不是。”

虞星河挠挠头,不知道自家师尊是什么意思。

牧谪倒是开口了:“永平十三年,七月初三。”

沈顾容若有所思地盯着天边,道:“无事就离开吧。”

他要冷静冷静,顺便理一理书中的主要剧情。

虞星河讷讷行礼,拉着牧谪转身离开。

沈顾容立在院中夕雾花中,微微仰头看着天幕。

那本杂书的剧情他细节记得不怎么清楚,需要从回忆里翻一翻才能寻到。

永平十三年,七月初四。

牧谪……被疫鬼夺舍,杀死离人峰奚孤行座下弟子——离索。

沈顾容倏地张开了眼睛。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昨日那个手持扇子异常风骚的弟子,名字好像就叫离索,而昨日奚孤行同他说起鬼修时,好像也提过离索正是金丹期。

夺舍后能将金丹期的修士轻易杀死,那鬼修修为一定不容小觑。

沈顾容突然朝着已经走出泛绛居的两个小徒弟,道:“站住。”

虞星河本来快步走着,闻言浑身一震,和牧谪对视了一眼,冷汗都下来了。

牧谪似乎已经习惯了,木然回身。

沈顾容道:“牧谪留下。”

虞星河满脸绝望,牧谪却一副早就预料到的神色,坦然颔首:“是。”

虞星河跺脚,焦急道:“牧谪……”

牧谪却摇头:“你回去吧。”

虞星河可怜兮兮地拽着他的袖子。

每次沈奉雪单独留下牧谪,等他再次回到偏峰时总是浑身伤痕,虞星河都被那一身的血吓怕了。

牧谪冲他摇头,颇有些自暴自弃:“走吧,没事的。”

虞星河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虞星河一走,牧谪缓步朝着泛绛居走去。

沈顾容领着他走进泛绛居偏室,道:“今日你宿在这里。”

牧谪说:“是。”

沈顾容肩上披着外袍,身段颀长,微微垂眸时仿佛云雾烟煴,旖旎勾人。

但在牧谪眼中,此人浑身上下也就一张皮囊能看,实际上则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沈顾容刚要回内室去寻奚孤行,就听到牧谪淡淡道:“师尊,我还需要用药吗?”

沈顾容微怔,偏头看他:“什么药?”

牧谪短促一笑,仿佛在笑他明知故问:“洗筋伐髓的灵药。”

他面容稚嫩,冷然发笑时竟然还真有大人历经沧桑的空茫,看着异常违和。

沈顾容又愣住了,沈奉雪的记忆中,服用洗筋伐髓灵药时,身体不啻于被打碎重组,痛苦堪比凌迟。

沈奉雪不知道和这小徒儿有多大的仇,塞给了牧谪一堆洗筋伐髓的灵药,时不时就要让他服用。

但是牧谪的灵脉实在太废,哪怕是洗筋伐髓许多遍,体内依然没有灵力。

沈顾容对上牧谪幽潭似的眸光,觉得这孩子左眼写“禽”,右眼写“兽”,全是对他的嘲讽和厌恶。

大概是沈顾容沉默太久,牧谪偏头,唤他:“师尊?”

沈顾容如梦初醒,神色复杂地说:“不用,你就在这里休憩就好。”

牧谪微愣,似乎是不相信沈顾容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但他也不是受虐之体,只是颔首,漠然道了声:“是。”

沈顾容忙走了。

他回到内室后,将脑海中牧谪被夺舍的剧情反复想了半天,才轻轻敲了敲手中的玉髓。

这枚玉髓是离人峰弟子传信的灵器信物,沈顾容翻了好一会才明白这玉髓的用法。

片刻后,奚孤行的声音从玉髓中传来:“你又要死了?”

沈顾容微微挑眉,觉得此人性子当真别扭,明明担心沈奉雪,但嘴上却丝毫不饶人,每回非得膈应膈应他才罢休。

沈顾容说:“掌教,有要事,劳烦你过来泛绛居一趟。”

奚掌教果不其然直接怒了:“沈十一!你找死吗?!”

沈顾容听他这般生气,顿时舒爽了,道:“速来。”

奚孤行怒骂了他一句,玉髓便没了声音。

沈顾容撑着下巴盯着院中的夕雾花出神。

在书中,牧谪杀死离索后,沈奉雪用全身灵力压制牧谪体内夺舍的疫鬼,因此重伤昏睡了数年,牧谪也因残杀同门被奚孤行关在埋骨冢。

十年后,虞星河结丹,不知从哪里得来的灵器擅闯埋骨冢,好像是试图营救出牧谪。

牧谪没有半丝修为,却不知靠着什么在那妖魔鬼怪横行的埋骨冢活了十年。

长大成人后的虞星河在见到牧谪后,脸上笑容一如既往。

他人畜无害地笑着,手中却握着剑,眸子弯弯,只说了一句话。

“小师兄,把那样东西,交给我。”

书似乎是按照沈奉雪的视角所写,一些其他的细节根本不清晰,乍一看有些云里雾里的,这才导致沈顾容一直都不明白,那样东西到底是什么,能值得虞星河直接和牧谪刀剑相向。

随后两人不知如何交涉,虞星河放出埋骨冢的魔修,自愿堕魔,且将牧谪重伤,当即叛出了离人峰。

牧谪也因为虞星河那记几乎能将丹田搅毁的一击,因祸得福觉醒了灵脉,一跃结丹。

离索身死是明日的事,如果牧谪现在已经被疫鬼附身,那让奚孤行前来将疫鬼压制就好;

但如果牧谪现在还未被夺舍,那今日宿在泛绛居便可轻易躲过夺舍这一劫。

沈顾容盘算好了,觉得这困境他不用动脑子就能轻而易举地解决,回家指日可待——只希望奚掌教能靠点谱。

一想到这里,沈顾容心情越发愉悦,身体懒洋洋地靠着软榻,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小案,嘴中还在轻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一旁的偏院中,牧谪垂眸盯着自己手掌的掌纹,不知在想什么。

在他没发现的地方,半张脸上的红色胎记正在缓慢变化,仿佛是活物似的爬上了他的眉心。

牧谪感觉脸上有些异样,抬手轻轻抚了一下。

那活物似的藤蔓胎记瞬间停在了眉心一寸外,再也不动了。

下一瞬,沈顾容霍然从内室出来,手持细长竹篪宛如握着一把锋利长剑,气势冷然直指牧谪眉心。

哪怕牧谪心如止水,但终归年纪还小,沈顾容杀气腾腾地出现,他被吓得往后退了半步,瞳孔骤缩盯着沈顾容。

沈顾容冷冷指着他,宽袖飘然。

牧谪强装镇定:“弟子有哪里冒犯了师尊吗?”

沈顾容眉峰见全是冷意,气势凛然。

他保持着得道高人的气势,心想:“嗯?嗯嗯嗯?我为什么突然动了?”

他比牧谪还慌。

仔细思考了一会,沈顾容这才意识到,牧谪身上在那一瞬间散发出一股鬼修的气息,沈顾容这才顺着沈奉雪身体的本能出手。

牧谪正要抬手,沈顾容道:“不要乱动!”

牧谪僵在原地。

沈顾容掌心的竹篪散发着掩都掩不住的戾气,牧谪本能地浑身哆嗦,额角全是被杀意逼出来的冷汗,他抿着唇,微仰着头冷冷和沈顾容对视。

那双眼睛恍如寥星,仿佛是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凶兽。

沈顾容盯着已经爬到了牧谪眉心的红色胎记,大概猜到了那正是要夺舍的鬼修。

还好鬼修并未化形,只是一抹暗红胎记,要不然让最怕鬼的沈顾容瞧见,他可能连圣君孤高冷傲的气场都撑不起来了。

沈顾容轻轻吸气,本能地想要将那厉鬼从牧谪身上扯出来,但刚催动灵力,浑身经脉骤然一阵剧痛,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沈顾容:“……”

娇生惯养的小少爷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罪,他浑身经脉仿佛被打碎,痛得几乎要痛叫出声,却还是死死咬着牙。

疼疼疼!

掌教救命啊!

不对,师兄救命!

沈顾容眼泪差点都疼出来了,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奚孤行对他不可妄动灵力的叮嘱。

眼看着那鬼修险些钻入牧谪眉心,沈顾容一狠心,不顾浑身的剧痛,抬手挥出一道灵力,骤然扑向了牧谪面门。

牧谪对沈顾容从来没有半分信任,他愕然看着沈顾容朝他出手,还以为他终于要置自己于死地,本能地想要逃。

但他已经被大乘期的威压压制得双腿发软,还没动就重重跪在地上。

沈顾容脸色比他还难看,厉声道:“别乱动!”

那一瞬,灵力已经扑向了牧谪的眉心,一阵寒意袭来,直接将那片红色胎记死死勾住,微微拉扯出一道掺杂着红线的黑雾。

黑雾疯狂扭动,发出狰狞咆哮。

是疫鬼。

也不知道本已挫骨扬灰的疫鬼到底是怎么附在牧谪身上,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为大涨。

牧谪突然感觉眉心一股寒意扑来,接着本不属于他的记忆流水似的冲刷他的脑海,不知名的惨叫哀嚎响彻耳畔。

“他们全都死了……”

“求求你,不要!”

“啊——”

牧谪霍然张开眼睛,原本黑色的眸瞳转瞬变成诡异的赤红散瞳,他浑身发抖,眼瞳涣散地盯着沈顾容。

沈顾容经脉重伤还未完全恢复,缓缓将牧谪身上的鬼修抽出一半后已经力不从心,他死死咬着牙,虽然心里已经在哭爹喊娘了,但还是强装镇定,没有撤手。

“奚孤行呢奚孤行呢?”沈顾容很没有出息,一边求掌教救人一边还在骂他,“奚孤行是爬过来的吗,连那丘八崽子都比他快。”

牧谪不知是不是看出来了沈顾容并不是在害他,眸光空洞地看着沈顾容,哑声道:“师……”

沈顾容脸色苍白,心说小兔崽子别说话让我分心,再说废话你师尊就要死了!

就在沈顾容要彻底放弃的时候,奚孤行堪堪赶到。

沈顾容看到他宛如瞧见救星,脱口而出:“掌教师兄!”

奚孤行:“……”

奚孤行握着剑的手一僵,一时竟然不知该因“掌教”而骂人,还是因这声来之不易的“师兄”大感宽慰。

“没用的东西。”

他面无表情猛地拔剑,寒光仿佛夜幕寥星,骤然闪现,势如惊鸿冲向疫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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