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构的旨意下发到中书省后,哪怕是那些平常自认为能跟上秦构执政思路的中书省官员们,也不由得被秦构的这个旨意搞昏头了。
秦构的愿意是告诉天下人,别学算学了,学了也没用,当不了官,他给那些算学翰林加俸,加虚职,也只是为了规避一下无故不得贬官的规则,来一手明升暗降而已。
不过他的这种做法却让那些中书省的官员陷入了一个悖论,虽然大乾确实会养一些闲官,但除了皇帝的亲戚以外,再闲的官也都会有一些名义上的事要去干。
可现在秦构却直接明说,那些翰林就是什么事也不用管,不能算官,就是朝廷花钱养的民。
这可就让中书省的官员搞不明白了,朝廷为什么要养官,养兵?就是为了让他们给皇帝办事啊,现在那些人彻底是啥事也不用干,朝廷还要花钱养他们。
这对那些人来说究竟是奖,还是罚?
如果对绝大部分政事官来说,这绝对是明升暗降,完美达到了秦构预想的目标。
可那些翰林中大部分都算是一心想研究学问的清贵官,现在这些专研算学的翰林,那就更是喜欢研究学问,不想管俗物了。
对他们而言,秦构这给他们加钱,还彻底不让他们干事,无疑舒服了许多。
中书省的那些官员们商量后,都觉得秦构这是在对算学明降暗升,毕竟对现在的大乾而言,算学表现出来的作用,还不值得大肆提高。
秦构暗中将那些研究算学的翰林变成整个大乾最清贵的官,同时,又用明面上的精研算学不可为官,来避免提高算学地位有可能带来的反噬。
想明白这些问题后,中书省的官员在草拟具体的工作安排时,无疑是按照上面的指导思路写的。
带来的结果就是,杨光,这个研究算学的翰林突然知道自己不能在翰林院继续待了之后,竟然没什么感觉。
甚至在走出翰林院的时候。他想到自己以后不用来这里,照样也能拿到俸禄的情形,心里还有几分高兴的感觉。
不过当他一走出翰林院就突然发现,往常门可罗雀的翰林院,如今竟然有了几分门庭若市的景象。
并且那些人也十分知礼,待在门外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动静,让刚出门的杨光吓了一跳。
那些人在见到杨光后,马上就极为客气地迎了上去,一个个虽然都急着说话,但还保持着最基本的体面,一个人开口后,剩下的人还能极有耐心地听完再说话。
“先生,我东家乃是蜀地黄家,此次想以重金求先生讲解算学。”
“先生勿去,他只是想让先生去教教他家中不成器的纨绔子弟,说不定还会让先生教一些账房先生。
先生之大才,怎可用于此处,我金家愿资助先生精研算学,只为求一个答案。
如今我大乾商贸兴盛,有颇多货物需我金家运送,只是这送的东西多了,规划路线也成了一件难事,浪费了颇多运力。
只要先生答应,我直接将我金家所运之货物及运力详情告知先生,只求一个答案,余事绝不叨扰先生。”
“区区送货之事你怎么敢劳烦先生如此大才,先生,我乃辽东吴家之人,也是想从先生口中求一个答案。
之前有先生写书说,在我大乾不同之地举目望日,同一时辰内,大日所在之处不同,或可用此法求得自身所处何处。
若此法现世,我大乾海商都要感激先生大恩,还请先生专研此法,而且已经有三位先生原从事此道,先生也可与其交流一二。”
这人说完,马上有人想出口说话……
杨光之前就是一个普通翰林,从来没有经受过如此礼遇,这时下意识推辞道:“杨某此时六神无主,难以决断大事,请各位容杨某细思几天,再给予答复。”
那些人也都很客气,闻言连忙为杨光让开一条路,同时伸长脖颈,看再有没有算学翰林出来。
这次中书省的新命令一下来,他们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体会到了其中关键,当然,这里面也有中书省官员的功劳在。
一道命令下去,不仅要让执行命令的人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还要让领会这个命令意图的人领会到,然后与朝廷步调一致。
所以,这些人就连忙跑到翰林院门口来挖人了,要是在以前,让这些给皇帝侍读的翰林给自己效力,不,帮忙,他们想不到敢想。
可现在情况变了,那些翰林彻底成了没有事干的闲人,以后就是上大街做小买卖,那都能说得过去。
而且,他们怎么说也是朝廷花钱养的人,总不能让他们什么都不干,真养一帮闲人吧。
所以,对于商贾请翰林帮忙的事,朝廷私下里绝对是鼓励的,毕竟秦构都说,精研算学不可为官,这不能当官,那就只能为民,还是那种要有大作用的民。
对这些商家而言,就算请来帮忙的翰林没什么用,可只要他们能给这些商家帮忙,让他们的名声大一点,那就已经是帮大忙了。
不提这些抢人的商贾,另一边杨光在回到自己家中时,却意外发现有一个稀客已经久候他多时了。
见到那位稀客,杨光有些诧异道:“王兄此来所为何事?”
这稀客正是王安石,他见到杨光笑道:“谦亮如今真可谓是一身轻松,愚兄这次来可要做个恶人,要往谦亮你身上加一个为生民立命的担子了。”
杨光正色道:“请王兄详谈。”
王安石苦笑一声,摇头道:“愚兄之前去看了看开封城外做工的匠人,哎,当真是不忍直视。
最让愚兄忧心的是那些百姓的想法,其大多数人都已经认命了,甚至觉得那样活一辈子也无妨。
就连年幼之人,愚兄想劝其读书上进,也被其所拒。
不过,他们对算学倒是十分憧憬,所以,愚兄就想请谦亮写一本易学的算学书,想来,若是他们能把算学学懂,想必也应该能算清楚自身之处境吧。
而且,愚兄也想邀谦亮一道,教一教那些匠人子弟,让他们在今后能入朝为官时,多想想我大乾的贫苦百姓。”
杨光好歹是个翰林,对于政治上的事也算是了解的,当然知道上了王安石这条船意味着什么。
笑道:“此事举手之劳而,杨某虽然没有什么闲时间,但编撰一本易学的算学书。”
见杨光绝口不提教书的事,还说自己没时间,王安石自然也懂了,但并没有多失望,毕竟他也清楚,现在和他志同道合的人少之又少,这次能有一本好用的算学教材,就已经够了。
当即笑着称谢。
只是,不知如今这大乾最清贵的官是何人,又处何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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