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最后一节课是物理课,下课铃响便放学。
林周逸去陆听音位置拿今天的作业,看到她桌子上,放置齐整的作业本和卷子。
他指尖松动,难得给沈昼一个好面子:“你要给她送作业吗?”
沈昼也在收拾东西,把作业和卷子放进书包。
他背上书包,头也不回:“不要。”
陈超在位置上,看着沈昼经过时的冷淡表情,他在心里替陆听音哀鸣。
他拿着书包,走到林周逸边上,“我以前吧,觉得沈昼挺好的。但现在……我突然觉得他俩不太合适,要不我也跟你一个阵营,劝公主别追他了?”
“你早就该有这种觉悟。”
出教室,陈超对着空荡荡的走廊长叹:“陆听音不追沈昼了,我的青春结束了。”
林周逸白了他一眼:“你的青春和他俩有关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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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超嬉皮笑脸,“这不是开个玩笑嘛。”
二人往校门走。
没有人注意到,站在厕所外的沈昼。
浸入黄昏的校园,斜晖洒在他的身上。
他一动不动,斜阳却将他的身影不断拉长,最后投射在地面和墙角处,成了扭曲的个体。
他本就没表情的脸,在听到那句话后,眼里泛起砭骨的寒意。
沈昼回到教室,他放下书包。
学生会执勤还要查教室卫生,他没那么早走,也没那么早,就要收拾书包。
之所以收拾书包,是因为——
他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作业本。
今天的物理作业。
作业本上写着的名字,是陆听音。
他眼几乎是凝在她的名字上,过好久,有人叫他去查卫生,他才把作业本放回书包里。等到查完回来,他背上书包,出校门。
走的,不是他回家的方向。
是去陆听音家的方向。
……
林周逸把作业带给陆听音。
陆听音却不感激,甚至还指责他,“你为什么要给我送作业,就不能让沈昼送吗?”
“你以为我没让他送?”
“嗯?”
“我问了,他说不要。”林周逸冷哼。
陆听音脸垮下来。
见她这幅垂头丧气,林周逸想起什么,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劝我放弃他,就别说了。”陆听音率先出声。
“你知道那天我为什么在厕所里和人打起来吗?”他蓦地开口,却是这么一句。
陆听音微楞,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这事。
“为什么?”
“那个男的,说你是沈昼鱼塘里的一条鱼。说,沈昼是在玩你。”林周逸语气平静,“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你也知道我什么人,我没必要骗你。你要是真喜欢他,就问清楚。至少问他——是不是有女朋友。”
那天的话林周逸记得很清楚。
只是那天事太多,他一时忘了说,后来,也找不到机会。
林周逸走后,陆听音反复咀嚼他的话。
她拿起手机,想给沈昼打电话,犹豫着,却始终没拨出去。
突然,手机嗡嗡震动。
她看了眼,瞳孔不自觉放大。
沈昼给她发了短信。
她点开。
短信里只有两个字。
——下来。
陆听音眨眨眼,突然走到客厅的落地窗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沈昼。
沈昼的突然出现,带给了她足够的惊喜,然而她见到沈昼时,却不是很开心。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你的作业。”
沈昼把作业本递给她,在她接过时,却没松手。
陆听音抬眸:“你……”
“你不开心。”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陆听音从小到大都很难藏情绪,当下很直接了当地问沈昼,“你是不是有女朋友?”
沈昼眉微蹙,“没有。”
“可是那天打架的人说,你在玩我,我是你养的鱼。”
“没有。”他还是这两个字。
陆听音抿了抿唇。
沈昼语气和表情一样无变化,离开前扔下一句话。
“信他还是信我,随意。”
沈昼可以有很多种回答,甚至他可以像以前一样,拒人千里之外地和她说一句——“别喜欢我”。甚至这是个很好的拒绝她的机会。
但他没有。
他说,“信他还是信我。”
有风徐徐吹过,树叶簌簌颤动。
她躁动不安的心脏也随之跳跃。
陆听音突然拔腿往外跑,在小区门口,抓到了沈昼。
沈昼拧眉,视线往下拉看着她,不语。
她喘着粗气,“我当然信你。”
话音落下,沈昼眼里凝在一起的情绪,松动。
陆听音笑嘻嘻朝他挥手:“明天学校见啊,沈昼同学。”
……
知道沈昼早起执勤,陆听音特意比平时早起了半小时。
她到校外的早餐店买早餐,目光不断地往校门扫,就在接过豆浆的时候,看到了从车里下来的沈昼。
她着急忙慌地跑到沈昼面前,和他打招呼:“沈昼,早上好。”
沈昼神情淡淡:“嗯。”
晨雾渐渐散去,金色的校名在朝阳中煜煜生辉。
她问他:“你回班吗,还是直接在这里执勤?”
沈昼:“先回去。”
快到校门时听到一阵急促的自行车喇叭声,“让一下让一下——”
男声慌张。
陆听音侧身往回望,那辆自行车和她擦身而过,车把手却往她的腰上撞了下。她整个人吃痛地往前倒,手里的豆浆脱手。
“砰——”的一声,豆浆倒在地上。
陆听音看着面前,豆浆液顺着沈昼的衣服汨汨下流。
她一愣:“对不起……”
沈昼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衣服……”她小声,仿佛罪魁祸首是她。
沈昼目光看向不远处驶远了的自行车,收回眼,见她低头手足无措的样子,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嘴角一扯:“走了。”
“可是你的衣服都湿了,你要回家换一件吗?”
“柜子里还有一件。”
教室后面有一排柜子,每个人一个,或放书或放衣服。
沈昼进了教室,先去柜子里拿衣服,他走去洗手间,快到门口,停下脚来。
“还要跟多久?”他问,“男厕所也要进去?”
陆听音眼神朝里:“里面有人吗?”
话里似乎透露着——“没人的话我就进去”。
沈昼眼皮一跳:“我换衣服你也要看?”
陆听音一顿。
在她迟疑的间隙,沈昼把洗手间的门关上。
不到两分钟,他出来。
陆听音又跟上,一副想和他说话的样子。
“我的豆浆只喝了一半,就都倒了。”
沈昼把柜子门打开,天蓝色校服被豆浆浸泡得颜色都深了几个度。
“哦。”
他把衣服塞进衣柜,陆听音却扯住,制止他动作。
“是我害你衣服脏了。”
他没作声,等她说话。
“要不你把衣服给我,我帮你洗了吧?”
“不用。”他拒绝果断。
陆听音扯着衣服力度加大。
沈昼吸了口气,“我说了不用。”
陆听音没动,黑漆漆的眼盯着他。
“……”
“……”
相对无言。
良久,沈昼蹙了蹙眉,手一松,让衣服由她拿着。
“随便你。”
·
学校的运动会定在国庆放假前三天,下午体育课结束,体育委员拿着报名表挨个问参赛项目。教室里躁动起来,有的想报项目,有的则抗拒。林周逸和陈超过来和陆听音商量。
“我俩报了最后一天的篮球塞,你记得来加油。”
“今年运动会还有球赛?”她停下笔。
“下个月艺术节,球赛提前了。”
陆听音表情不解:“艺术节?”
陈超道:“就全市中学的一个艺术节,什么跳舞啊唱歌啊才艺表演之类的比赛都放在咱学校承办,你们学生会开会没说?”
“我今天没去学生会。”
陆听音指指桌子上多出来的一沓卷子。
林周逸翻了翻,“哪儿来的卷子?”
陆听音:“中午被叫到班主任办公室,她给的。”
各种卷子都有,虽说是重点班,但重点班里也有重点,陆听音是重点照顾对象——学校还指望着她拿高考状元。卷子也层出不穷,才高二,每周都会比别人多做一份高考卷。
陈超和林周逸看热闹,幸灾乐祸。
“幸好我成绩一般,不用做这么多卷子。”
“这卷子就你有?”
林周逸坐在沈昼的位置上,意有所指。
“沈昼也有。”陆听音说,“我怎么觉得一天过去,你对沈昼的态度又差了?”
“他对沈昼的态度什么时候好过?”陈超忍不住。
“确实。”二人一拍即合。
有一份理综卷今天放学前得交,她连体育课都没上。
卷子写的她头昏脑涨,烦躁得要命。
她把笔一扔,刚准备说什么,一个人猛地扑到她桌子上,求救似的,“救命啊公主殿下,救救孩子吧。”
是体育委员骆彦仰。
“项目没报满?”她叹气。
去年也是,项目没报满,陆听音填了个空。
骆彦仰猛点头,“还有两个项目,你看看……”
“什么项目?”她打开报名表。
几秒后,她把报名表扔回去,“不救,你去死吧。”
剩下的两个项目,一个是八百米,一个是一千五百米。
骆彦仰有求于人,脸上堆满笑:“你选一个行吗?”
“我跑步真不行。”这是真的没法帮。
他苦着脸:“要不八百米?”
陆听音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忘了,上次体育课四百米测试,我是全班倒数第一,四百米都花了四分钟。”
“……”骆彦仰一噎。
“在全校面前丢人的是我,不是你。”
陈超乐不可支,搭着骆彦仰的肩,不着调的说:“我给你支个招,你呢,让咱们班的沈昼同学在前面跑,公主殿下在后面追,我敢肯定,她跑的贼溜快。”
“真的假的……”
陆听音想了下那个画面,还挺美好的,虽然知道不可能实现。下课前她就问过沈昼,他不会报名任何项目。话里眼里,都写满了不耐烦。
她笑:“只要你说服沈昼参加跑步比赛,别说八百,一千五我都跑。”
骆彦仰喜形于色。
他把手里的报名表摊在桌上,眼眯眯笑:“沈昼他报了一千五百米!”
一千五百米项目后面写名字那栏,赫然写着沈昼的名字——笔锋锐利流畅,框架结构漂亮——那确实是沈昼的字迹。
陆听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