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撒托古亚
浑身都是腐烂肉味的玩具熊猛冲过来,巨大的手臂对着萨塞尔的脑袋一砸,就像是一头站起来的大象往下倒——身后还跟着更多相貌可怖的玩偶。
随着一声沉闷的震荡,屏障碎裂了——相比黑巫师刚制造的粗劣守护盾,玩具熊的力量太过庞大。它砸碎黑巫师立起的灰白色法术屏障就像是巨龙踩烂了一堵砖墙,那条胳膊只在阻碍它前进的法术上稍稍停顿了片刻,一瞬间后,就让法术屏障和刚才那堵墙一样在它手中炸开。只是转眼间,它就这么一拳擦过了萨塞尔的脑袋,那感觉几乎像是一根水泥柱迎面飞来,只是擦身而过,就令他最贴身的守护罩发出喀嚓喀嚓的悲鸣,差点完全崩溃。若非是刚才躲得及时,没有让那拳正面砸中,他现在绝对会变成无头骑士——不会动的那种无头骑士。
目视着黑巫师半蹲下——也不知道那两颗红宝石是怎么承担了视觉的功能——它依旧是动作呆滞,只是继续抬腿一脚踹过来,像是再次扬起了水泥柱子。刺耳的呼啸声让空气都在颤抖,那条比手臂还要粗出一倍的毛茸茸圆柱形看上去一点都不可爱。
萨塞尔极其狼狈的在地上打了个滚,守护盾压过满地的碎石块和玻璃渣,发出喀嚓喀嚓的响声。下一个片刻,贞德已经一剑刺出,重重贯穿了玩具熊的腰,刹那间——比那些透明人还要浓郁出无数倍的黑烟如沸腾一样自那道创口涌出,犹如泥浆的腐烂血肉混合物哗啦啦地流下来,落在地上,堆成一滩,气味怪异的燃烧的灵魂在房间内像恶鬼一样盘旋。
在这一瞬间后,它的腰部似乎是和大脑失去了连接,上半身直接咚的一声砸在地上,两臂像是得了癫痫一样乱挥,两条腿则拖着折断的上半身乱跑起来。
“裁判官!这鬼东西是用一大堆灵魂和乱七八糟的死尸填满的!”萨塞尔叫道,“烧毁它哪个部位的灵魂,它的哪个部位就会无法正常操纵!”
说话间又是砰的一声巨响,那只粉红色的兔子人也砸碎墙壁钻了进来,窗户被压得粉碎,砖块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尘埃扬的到处都是,碎玻璃甚至勾破了那玩偶身上的连衣裙。
这只人立的兔子玩偶也是个畸形的东西,——脑袋和身子一样长,直直立起的耳朵又和脑袋一样长,身穿一张染着斑斑血迹的淡绿色连衣裙,短短的四肢没有手指,只是嵌着一把刃口闪闪发光的大剪刀。它的眼睛像具死尸一样瞪着,满口发黄发黑的犬齿又在喷出让人想要呕吐的恶臭。
正当它举起一人多长的剪刀冲向刚拔出剑的贞德时,一道浅灰色的法术射线从萨塞尔指尖钻出。射线越过数米远的距离钻进了兔子玩偶的胸口,随着“嘶”的一声——令人牙酸的腐蚀音。法术射线在那玩偶的胸口像是倒入清水的墨汁一样扩散开来,十多条被点燃的扭曲灵魂如狂暴的瘟疫云一样搅动着喷出,一道道黑烟嚎叫着、旋转着扩散到了整个房间,叫声尖锐而刺耳。
然后——兔子玩偶的整个上半身都低垂下来,只剩两条腿还在漫无目的向往前冲,越过贞德并砸向了另一边涌来的玩偶潮,掀倒了一堆脏兮兮的怪物。
“该死!”贞德一剑劈开一只三头身的狼人玩具,浓郁的黑烟扑了她一脸。她语气粗暴的喊了出来,“你确定要向那边走吗!?”
“那条路的玩偶不算最少,但我至少知道那边没有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
更多面色呆滞的玩偶踩着咚咚的脚步声跑了过来——从每一侧的走廊,就像是一张收拢的渔网,他们两个正是池塘里的鲤鱼。
“我用法术开路,你给我跟紧点,等冲到安静的走廊之后,就换上隐匿法术然后躲起来。”
看着黑烟沿着房间两侧流散开去,贞德注意到,黑巫师怀里正塞着那只黑色的猫。
“话说你为什么还要带着这只猫?当备用口粮?”
萨塞尔深吸一口气,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就在胸口里凝聚、压缩,他将体内联通至恩凯迷道——沉睡者撒托古亚的迷道——的门打开,并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更大的一丝。一股吞食着光芒的黑暗气息沿着他的灵魂开始向外蔓延,并涌入身体。这些外来神明的迷道很危险,推开超过自身容纳能力的缝隙宽度则更加危险——但他对此深有经验。
黑巫师开始凝聚法术,顺带着开口回答了她的问题,“它能领我们穿越这个见鬼的迷宫,顺便还能带我们找到这所房子的主人。”
“你确定?”
“至少按它的说法,——这房子的主人从没离开过房间,不是吗?”
“好吧。”
在另一只兔子造型的玩偶越过完全粉碎的墙壁,并冲到他们一米内后,黑巫师做出了回应。他张开嘴,一道比这房间更加阴森、更加晦暗的黑色法术射线穿透了整片走廊。
贞德只见到那束无声无形的射线钻出黑巫师的嘴,转眼之后就越过视线所及的空间,像炽热的火炭穿透冰雪一样射穿了堵成一整列的巨型玩偶,一直延伸到难以看清的几十米外。那些没有生命的墙壁和窗帘没有受到损害,玩偶的身体上也没有看到破损。可贞德能感觉到——沿着法术射线经过的途径,玩偶体内那些狂乱的灵魂都遭到吞食,彻底坠入了另一个世界,像是有一只无形的舌头卷走了装在袋子里的点心。
那道射线消逝。沿着他们走来的那个方向,玩偶们完好无损的身体像断线木偶一样倒在地上,失去了一切生命。它们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像是刚被农夫收割干净的麦堆。
迷道恩凯的主人、沉睡者、蟾之神撒托古亚。基于这一迷道开发的攻击性法术虽然有着消耗少、克制特定存在、无声无息、和对施法者的危险性也不算特别高种种优点;但是,黑巫师们通常都不会使用这种法术,——原因是它实在太过浪费。借用源于迷道恩凯的法术力量杀死的所有灵魂,毫无例外,都会被它的主人吃掉,不会给黑巫师们留下一点半点。
这也是必要的默契,所有试图打破规定的人,都会招致它那些仆从的仇恨。
当然,直接召出一团无形之子——蟾之神的仆从——来吞食生命力是另一回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是这种不怎么危险的法术,也是相对于身体异化程度较高的黑巫师来说的。对于刚转生的萨塞尔来说,这依旧是负担相当大的行为。
一瞬间,萨塞尔感觉自己几乎和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联系,他的一部分灵魂似乎抽离身体,沉入了某个形态模糊的黑暗深渊,飘散。恍惚间,他看到一团团黑色的菌丝遍布在广阔无垠的、没有任何光线的漆黑洞窟内,就这么缓缓地蠕动着、蜷曲着、像水一样流动、又像蜈蚣一样伸出无数条皱缩的婴儿肢体似得细长触手。
这诡异的画面令人想要呕吐。
“喂!黑巫师!醒醒!”
费力地推开眼皮后,他发觉自己正脑袋朝下被裁判官拖着,她拉着自己的两条腿在走廊中奔跑,肩膀上趴着那只黑猫,腰间绑着包有食物的窗帘布——看那样子,她拖着一个大活人不比拖着一根羽毛难到哪去。
后脑勺的守护盾磕在玩偶那些乱糟糟的肢体上、牙齿上、奇形怪状的利器和钝器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回音。
“你先继续拖一会儿,我需要缓一缓,”萨塞尔浑身发软的对贞德说,“我刚转生不到一天,这次门还是开的太大了,我的意识差点掉进沉睡者的迷道里没走回来。”
作者留言:
ps:有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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