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复归现实
这回,换做她把黑巫师靠在树上了——尽管他只是装作马上要死的样子——或者说只是懒得动弹。
贞德平静的举起长剑,染灰的手指滑过剑锋。在四周黑色森林环绕的昏暗中,那柄剑镀上一层不自然的白光,就像是反射出了冬日的太阳。
“你有对付过裁判官吗?猎犬。”贞德对她说。
“或许叫奥莉加会好一点,我不是很喜欢猎犬这个名字。”她耸耸肩,随手甩掉剑上的血,“当然,我没有对付过裁判官,你们是最近才来这片大陆的外来者。”
“奥莉加?”贞德不怀好意的笑了,“狗就应该有狗的名字,猎犬。你应该叫‘小花脸’、‘小黑’或者‘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而不是什么‘奥莉加’。”她一边说,手中的剑一边发出越来越强烈的光,“狗是非常忠诚的动物,没有它,一些事情会很麻烦,至少有时候是如此。但对不是它主人的人来说,那也是非常讨厌、非常令人反感的生物——杀死它,会让我感到非常愉快。”
她对那个不列颠的女王怨念可真够深的,这时候都不忘记顺带着骂一句,萨塞尔想。如果他以后路过那个国家,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你小时候被狗咬过吗?你真够可怜的。”奥莉加用毫无感情的语气发出了嘲讽。
“可怜的只会是你,异教徒女皇的猎犬。”
然后,是一句咒文——贞德把剑戳在地上,就像是把耀眼的太阳沉落在泥土中——那个咒文的声音颠倒了一切。
炽烈的白光。奥莉加在一声尖叫中朝上跃起,宛如柳絮被冲击推离树枝。土地好像填满闪耀的地雷一样在她脚下爆炸,尘埃抖动着升上半空,像瀑布落地般飞扬四溅。紧接着,一百支由光线构成的长矛刺出地底,环绕着奥莉加围成一道巨大的圆,然后在刺耳的呼啸中冲上天空,将黑夜淹没在闪亮的白焰当中。
“你到底是干哪一行的!?”
“我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贞德发出一阵阴郁的笑声,“猎犬,你才是唯一的问题。”
奥莉加在空中移动身体,弯下腰肢,以匪夷所思的姿势切断了一整排的光线长矛,将它们变成泡沫。在她背后钻出两只猫头鹰似得雪白羽翼——羽毛尖锐的像是刀刃,轻而易举的刺穿了她的外套——然后她转身就飞。
雷鸣般的回响在空中炸开,强烈灼目的白色闪电长枪从她头顶方向激射而下,快的像是世俗武器火枪的子弹。几支雷枪被她用刀切断了,还有十多支擦过了她的翅膀,爆炸——热浪冲刷过她的全身,使她的羽毛变得一片焦黑。
奥莉加飞得更快了,一头钻进迷道大门。
“尽管逃吧,猎犬!”贞德咆哮着,不属于这片土地的声音打破了森林的寂静,在夜空下轰鸣,“我会记住你带给我的一切,我的复仇就在不远的未来等着你!”
贞德的咆哮犹如一场风暴。她脚下的土地迸射出更加强烈的光芒,一束束令人头晕目眩的白光将沿路的黑夜和草地都扯得粉碎,像是撕开腐烂发臭的亚麻布——直到奥莉加回过头,一刀劈在迷道入口上——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终于中断了。
这里终于复归寂静。
在后方,萨塞尔扶着树干,站直身体,修复了他理论上是心脏位置的伤口。他环顾四周,茂密的苔藓和丛生的杂草几乎笼罩了每一寸地面,看不出什么明显的路径,只有黑漆漆的泥土。这片森林很茂密,高大的榆树像是重重鬼影,层层叠叠的树枝在几十米的高空上纠缠,犹如无数只伸向天空祈祷的乞丐手臂,剪碎了沉默不语的月华。
薇奥拉拉着他的衣角。
贞德走过来,打量了萨塞尔几眼,金色的瞳孔里闪过微妙的情绪。
“你的法术和剑术都还不错,”贞德说,“生存能力也比我至今为止招的骑士都好——甚至比我还好。如果你能再学点光明迷道的法术,我就不用费力去招那些脆弱的新手了。”
萨塞尔想了一会,然后问她:
“你在这方面的名声很差吗?”
“是他们战斗意志太差了。”
“意思就是在你坑死了一堆又一堆的骑士之后,越来越难找到蠢货愿意效忠你了?”
贞德的下巴向上仰,她阖上眼,努力压下拔剑砍人的欲望。
“拜托,我还要过我自己的生活!你要是不去招人,难道就只有我被你使唤吗?”
“你自己的生活是指什么?研究你那些见不得人的法术吗?”贞德抬起她冷漠的眼神。尽管她个子比萨塞尔低出不少,但在气势上却远超过这个逃亡了七年的孤僻法师,“你一辈子都只能在我底下干活了,而我想不想继续招人是我的自由,萨塞尔·贝特拉菲奥。还有一件事,如果让我知道你在私底下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我会让你了解后悔这个词该怎么写。”
“我会用拉丁语、通用语、恶魔的语言、巴哈撒人的语言、天玛斯的语言,甚至是黑精灵的语言写后悔这个词。你会用哪种语言?你知道怎么用你家乡的语言拼后悔这个词吗?”
“......”
一阵沉默,贞德深呼出一口气,然后说,“等我们到卡斯城住下,我再跟你讨论这个问题。”
“那么现在呢?”
“清理掉靠近的邪教徒,”贞德摇摇头,甩去烦躁的情绪——这个黑巫师的每一句话都非常令人烦躁。她换上那副冷漠的表情,“这是你的第一次任务,萨塞尔·贝特拉菲奥。听好了,平民的话,能保护就尽量保护,如果保护不了的话——让他们缺胳膊少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后教会自然做出相应的补偿和治疗,用不着因为担心人质而放走那些疯子。”
“噢,天哪,”萨塞尔耸耸肩,半是装出来的惊讶半是嘲讽的说,“你们真是无情。”
贞德沉默了一会。
“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
“你脆弱的玻璃心又碎了?”萨塞尔低头瞥了她一眼。
“啊——是啊,我脆弱的玻璃心又碎了。”贞德瞪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有你这个丧心病狂的邪神接触者跟随,真是能让我免去很多无谓的麻烦。”
“免去在弥合你碎掉的玻璃心的同时,还要帮别人弥合碎掉的玻璃心这种麻烦吗?”
“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如此,”贞德半是嘲讽半是自嘲的说,“当他们真正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的时候,才能发现想象和实际行动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月光白森森的手指穿透层叠的树枝,影影绰绰的模糊人影在树木深处靠近。
贞德拔出长剑,沿着月光朝四周的阴暗中看去,“准备好你的法术吧,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们就前往卡斯城找那个修女。”
2苔原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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