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仪式之三
画面中断。
瞬息后,萨塞尔感觉到他正在往什么地方坠落,脚下失去踏足之地。他深吸一口气,缓慢地在空中转身,伸出胳膊。在最后一刻,他把戴安娜拉到怀里,抱住,接着莫名其妙的失去全部知觉,灵魂沉入冰冷的黑暗......
耳边是很轻的呼吸声,还有寒风呼啸的声音。
当萨塞尔醒来的时候,怀里娇小玲珑的身体正伏在他胸前,少女温热的呼吸提醒他——他们还活着。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发现他位于一个巨大的光线暗淡的山洞内部,躺在潮湿冰冷的泥地上,戴安娜则趴在他身上。
身体没有痛苦的感觉,骨头也没折断,就仿佛刚才的坠落只是个错觉。他扶着满是青苔和烂泥的地面坐起来,把屁股从浅浅的水里拖出来。他挪动着麻木的四肢,吸气,靠在更加崎岖而冰冷硌人的山洞石壁上。
他就这样靠了一会儿,看着头顶黑漆漆的山洞顶部,发呆,伸手温存地抚摸着怀里这位少女的头顶,指尖穿过她柔顺的浅绿色发丝,像是在抚摸一只睡着的猫。
她在睡梦中发出低低的呼吸声,还有和形象完全不同的哼哼声。
真见鬼,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他还活着,但是这情况却有些诡异的过份。修道士的仪式到底意味着什么?这是仪式的一部分吗?还是说,这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已经被发现了?
修道士们肯定很想致他于死地,至少这点他很明白,特别他还是一个半恶魔。如果要说他最大的本事是什么,那就是逃跑。可是在那个女人偶的忽悠下——或者说,在奈亚拉托提普的忽悠下,毕竟人偶只是传话筒——他主动一头栽进修道士的仪式,这还是头一遭。
如他预料,接受这样一个神明的庇护意味着多灾多难。
或许他一头栽进修道士的城市也是奈亚拉托提普在搞鬼。
就连这次仪式我都不一定能活下去,那前方等待我的更强烈的风暴呢?我能在奈亚拉托提普的手底下活多久?
我的任务太过艰巨,他想,我的力量又太过脆弱。
冷风从几十米外的洞口灌进来,吹过流水蚀刻的洞穴。萨塞尔抖了抖身体,从幻想中扯回思绪。他把脸颊埋在少女的长发里,像是溺水的人在寻找庇护所,嗅着那丝清新的体香。他抱着这具柔软的身体,没有其它任何动作,就只是这么抱着,像是在寻求心理安慰。
或许是一分钟后,或许是十分钟后,又或许是一个小时,萨塞尔发现:他的伪装、他那件黑色长袍、他携带的武器——全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现在,他只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旅人外套,戴安娜也是一样,就像他们真的只是两个落难的旅人。
如他预料,奈亚拉托提普告知的离开方式肯定不会那么简单。萨塞尔几乎能把她的一切建议认为是一种折磨,尽管尽头通向存活的路线,但过程总是伴随着死亡的危机和剧烈的痛苦。他诅咒了几句,脑补自己成为登神者把那个该死的化身按在地上折磨,心头涌起一丝快慰,又很快压下去。
毫无意义的思考。
他尝试回忆那个祭司的发言,那句话似乎是这么说的——
“现在,闭上你们的眼睛,跟着我的脚步前行,除非你们想要永远坠入痛苦的深渊,就不要在这段路上释放你们的目光,更不要连接迷道的魔力。记住,往前走,别怕水,别怕火,别怕灵魂和肉体,别怕生存和死亡。”
见鬼,我讨厌这种神棍到极点的发言!
“我们......回到了现实世界吗?”戴安娜突然在他怀里说。萨塞尔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
那张睡意朦胧的脸抬起来,朝黑暗中看去:“可是这里又不太像是塔瓦萨......或者不太像是座城市。”
她的脸离萨塞尔很近,近到几乎可以完成一次亲吻,但戴安娜没有表现出害羞的情绪。或许是她已经觉得这种事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可害羞的了?又或许是她还没睡醒?
“我们可能还在仪式里,戴安娜。”
萨塞尔仰起头,贴在石壁上,出神地张望着洞窟顶部,“而我对这个仪式的内容一无所知。水和火还好理解,可从目睹那个灵魂的过去开始,一切就都脱离控制了。”
“不。”戴安娜从他腿上跨坐起来,紧紧阖起眼睛,双手在头顶上交叠着白皙细长的手指,舒展了片刻她僵硬的腰肢,才睁开眼,神情严肃地对萨塞尔说,“既然我们还在仪式里,那我们就要继续前进,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继续前进。”
萨塞尔无动于衷地点点头,深深的叹口气,“那么你该担心的是另一件事了。如果说我能从那个祭司的发言里理解到什么,戴安娜,那就是:‘生存和死亡’这五个字意味着很不好的东西。”
“但我们跋涉过深水,穿越过烈火,目睹过罪人的记忆;经受了窒息、灼烧、受折磨者的回忆——这些我都跟着你趟过去了,接下来又什么不同?”
萨塞尔摇头,“不,我是靠着恶魔的体质走过来的,但你是以脆弱的人类身体走过来的,我在作弊,你没有,你不用我扶着一样能走过来,就这样。”
戴安娜抿抿嘴唇,没有说话。
萨塞尔让她起身站在地上,自己也从地上站起来,似乎在整理思绪。他仔细地端详着戴安娜。“另一件事情是,”最后他说,“我们的伪装都失效了,你仔细看看你身上这套衣服。”
“是我的学校制服,”戴安娜摁了摁头顶的魔女帽,说,“连裙子都完全一样,而且还是崭新的......事前从来没穿过的那种。”
“比这更糟。”萨塞尔说,“面孔恢复了,武器没有了,衣服是我们近期记忆里穿着最多的那套,醒来的地方也未必是现实世界。那么......如果我们还在仪式里,我们就最好谨记警告,不要使用迷道的魔力。”
“那睁开眼睛呢?”她沉吟着说。
“我也不清楚这件事,”萨塞尔耸耸肩,“可既然你这么乐观,那我们就离开山洞继续前进吧,虽然我也不明白‘前进’在这种情况下是指什么。”
他们走出山洞。
雪。
看不见尽头的暴风雪,一片白到让人心慌的世界。
作者留言:
群里的红包,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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