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大司祭埃因罗
“你以为我认为这个黑巫师是什么样的人,年轻的萨塞尔先生?”
戴安娜嘴角挂起轻轻的挑衅的微笑。
“假如我是个能预言的女巫,为他预见未来,那我会看到什么?我会看到:在无数死人中间,他是唯一的活人。他的翅膀不是白色的,不是天鹅的,而是黑的,是恶魔的,他的爪子是弯的,凶恶的,尖锐的,带着血,就像是食肉的猛禽,——可这又如何?我靠近的就是这样一个可怕的恶魔。我匪夷所思的为这样一个合该被摈弃的人而着迷,你听见了吗?你明白了吗?”
她的目光越过那个人,落在远方的树林上,轻轻抬起一根食指。一根树枝飞来,主动落在她手里,缓缓地融化成一滩清水。水洒在地上,渗入泥土。
“黑巫师,我很明白你是个什么族类,——你是一个贪婪的、凶恶的、又充满智慧和狡诈的恶魔。可这,也是支持我在这片战场上和这个疯狂的迷道里活下去的力量。”
她继续说:
“我和这个恶魔结成了同盟,借用了他的力量,可我不会出尔反尔,你明白吗?卡文迪什家懂得衡量什么人值得交流,什么人不值得交流。年轻的萨塞尔先生,不年轻的萨塞尔先生,我不在乎你们谁是真正的萨塞尔,我只站在和我结盟的那一位立场上。我和恶魔结盟了,和黑巫师结盟了,和一个既缺乏美德又缺乏同情的人结盟了,而不是和您结盟啊,善良的萨塞尔先生。”
“可我是为了你表现出的价值和美才保护你的。”那个人这样对戴安娜说。
她叹了口气:
“我当然明白,可我不会做梦。我早就不是那个梦想着王子和骑士,梦想着真爱和邂逅的小女孩了,因为那不切实际,对吗?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爱人,永远像恶魔一样令人生畏,只想得到美和价值,只想占有他想要的东西;而我,我可能也是如此,——我想得到知识,我想得到平等的交流。我觉得,我和这个恶魔说话就像和我自己说话一样,这是一件令人心神向往的事情,因此要求更多也没什么意义。”
“当然,”她把挑衅的微笑转向黑巫师,“你也别想着向我要求更多,不善良的萨塞尔先生。”
“你们对我的评价都不太一样,”萨塞尔把目光从地上的水渍里收回来,“不过我更喜欢你的评价。”
“因为我的评价吹捧的意味很重,而你又特别自恋,自恋到连记忆被蒙蔽都无法掩盖。”戴安娜说。
那个人没动,只是叹气,并摇头:“我试图拯救你,可我失败了,你无药可救,萨塞尔,我们的罪恶会在大司祭那里得到审判。”
“你们的固执和自以为是倒是很像,”戴安娜说,“你没法说服他,他也没法说服你,从这点来说,你们确实是同一个人。”
“你也一样够自恋的。”
萨塞尔把手伸向那个人。他没有动,只是漠然地盯住他。周围的树木也没有动,好像是空洞的天空仿佛也捆住了他。风卷起他灰白色的衣袖,他被拉直起来,像身上绑着许多根绳子一样。空气像水一样将他淹没。他向天上飘浮,一连串银色的气泡从他张开的嘴里冒出,接着——他的整个身体都融化了,漫散成幽淡如水的光,朝天空飞去,变成许许多多个飘浮的泡沫,在晨曦下闪烁着迷离的色彩。
“这是......‘火’?”戴安娜若有所思的问他。
“并不存在‘火’,这是‘水魂术’的下一步。”萨塞尔摇头:“大司祭的仪式意味着一个法术分类基础的灌输。这个灌输对灵魂和记忆伤害很大,但是修道士不需要记忆,他们经常带着空白的灵魂在那座城市重生——而我们,我们不一样,我们需要记忆来维持自己的存在和人格。”
“多亏了你是半个恶魔吗?”
“不,多亏了我是萨塞尔。”
“你这话说的我有点恶心。”
第二十九天早上,他们来到一座山洞的深处,只见那里放着一座三脚香炉。团团的白烟从祭坛上缭绕升起。他们在这里站了很久,直到响起一个暴风雨般的声音——整个世界都因此颤动起来。
“你没有赎罪,萨塞尔。”
乌云裂开。
露出天空。
戴安娜伸手遮住眼睛。萨塞尔则一动不动的盯着,看着在他面前迅速飞掠而过的各种崩塌和重建的形象。
他看见了冰川、大海和天空。东方天际,晕贴着无数道天蓝色的丝带,下面,在覆盖着冰川的天地相接的远方,那片漂浮在海上的闪亮的冰川,仿佛缓缓燃烧起来了玫瑰红的火焰。慢慢,慢慢,灰白色的晨雾破碎了,整个灰蒙蒙的天都破碎了。
于是,就见到那高耸的冰川,那茫茫的此起彼伏的大海的喧嚣,从世界的尽头奔腾直下,延展于广大的天地之间。在那反照出红日的冰川上,在渐次明亮的天穹中,漫溢出夺人心魄的流光金液。
而当晨雾消散,整个世界一览无余,一轮金色的日冕从高耸的冰川背后喷薄而出。扑向他们眼帘的,正是那个仿佛从日冕中走出的老人。
他雪白的胡须几乎垂到腰部,头发触及肩头,白发在日冕中泛着轻微的金色;两腮和前额上布满深深的皱纹,那皱纹洋溢着的不是痛苦,而是智慧和力量;两片薄嘴唇上带着模棱两可的漠然;最奇异的是那双眼睛,白色眉毛下面那对闪光的眼睛和人类没什么不同,可又仿佛能够洞察一切,让人生畏。
“你是谁?”
“埃因罗。”老人的目光和萨塞尔相遇在一起。
“你和大司祭看上去完全不同。”
“有许多个我引导着修道士们前进,我们的性格和姿态不尽相同,就像我的神明一样。”
“你想强迫我赎罪吗?”
“是的。”老人点头。
“你可真是个疯子。”
“我是凡人,软弱无力。”老人说。
“我呢?”
“自私的人,由于胆怯而撕咬无辜者的人,是罪人,需要经受折磨的人。”
“如果我能逃出去呢?”
“那我们就有缘再见。”
“看上去我不重要?”
“你的罪行模棱两可,可如果你能够被那修女完全洗礼,那你也可称为赎罪。”
“我没想到卡莲这么了不起。”
“她被你利用是一个错误,但我们尊重无罪的人,尊重他们的意志。”
“在这里清理掉我就是你的决定吗?”
“看吧。”老人伸出手,随后,从香炉里升起的烟云遮住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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