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也不知是谁的脑子终于转过弯来,打起了手电筒,虽然亮度完全没办法和照明术相比,但总算能给人提供一点必要的视线。
耿江岳倒吸着冷气,看到拥挤的避难所门前铺满了肢体残缺的尸体,少说也有七八十具,一些个人的手脚好像是被巨大的力量硬扯下来的,个别人仍未彻底死去,苦痛地在地上拖动自己的身子,血腥味弥漫这个空间的每一个角落,浓烈得让耿江岳近乎嗅觉麻木。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空气质量已经不算什么事儿了。
耿江岳慌张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慌乱中,终于看到了那声惨叫的背后的真相。
只见就在他右侧方十几米的位置,方才半分钟前还活蹦乱跳的那个马尾辫姑娘,竟被血尸一爪子穿透的胸膛,利爪从她的胸前刺入,从背后穿出,爪子上捏着的一颗心脏,仍然在微微跳动。在耿江岳惊恐万状的目光中,血尸只是那么轻轻一握,马尾辫姑娘便往后一仰,眼睛争得大大的,眼中失去了最后的一丝光彩。
“我艹你妈!”黑暗之中,一个魁梧的身影高高跃起。
王曜京跟疯了一般,脖子上的血管高高凸起,眼珠子充满血丝,不要命地直冲向那血尸,飞身一记重脚蹬在血尸身上。血尸猝不及防,被踢飞出去五六米,砰的一声重重落在耿江岳面前。原本目瞪口呆的耿江岳,立马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吓得浑身发抖,当场把悲伤忘在了脑后,心里不住念叨:“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梦梦!梦梦啊!”远处的王曜京,抱起马尾辫姑娘的尸体,悲恸万状地大声哭号。
边上一群城卫队的队员,神色或悲伤或紧张,却没人敢上前在血尸身上补两刀,只是握紧手里的武器,不由自主地往后又退了几步。
那血尸躺在地上装死两秒,又慢慢爬了起来。
身后的肉翅膀呼呼作响地拍了拍,一大堆粘在翅膀上的血水四处飞溅,噼噼啪啪打在坐在它身后的耿江岳的脸上,吓得耿江岳顺手就拉过晕死的纪晓克挡在自己身前。
换做平时,要是有谁敢这么对耿江岳,耿江岳保证把丫喷到语言障碍。但这一刻,他真的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话说他确实是有点想放屁,而且也不排除失禁的可能性。不过耿江岳并不觉得可耻,现场几千号人,这会儿已经拉了裤子的,加起来少说也该有一个连了。
“呼!”一阵带着腥味的微风扑面,耿江岳只觉眼前一花,就发现那血尸嗖的一下,突然消失在了原地。王曜京反应极快地避过,抱着梦梦的尸体一个翻滚,惊险避开血尸的突袭。
“妈的!”他放下梦梦,怒不可遏地跳起来,在其他人避之不及的情况下,反倒朝着那血尸又扑了过去,一记刚猛非凡的拳头,带着灵能的光芒,直轰血尸面门。
血尸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躲开王曜京的拳头。
王曜京喘着气,拳头上的灵能光芒不稳定地微微闪动着。
那血尸在王曜京不要命的气势下,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耿江岳看着这对峙的场面,嘴里忍不住钦佩道:“牛逼啊……”
正说着,一只手,突然握住了他的胳膊。耿江岳冷不丁被吓一跳,就听悠悠转醒的纪晓克,用奄奄一息的声音道:“你特么……是不是想偷我的便携机?”
“靠!”耿江岳这才回过神来。
现在不是看戏的时候啊!
“还给你!”耿江岳把便携机放回纪晓克的口袋里,然后这种情形下也再没什么好顾忌的,心念微微一动,一股说不清楚的能量,便本能地从他的掌心中聚集起来。
能用!游戏里学的到的技能,真的被带进现实了!
耿江岳欣喜若狂,将手心对准纪晓克的胸口。
充满生命气息的光芒,陡然间在这黑暗的角落明亮起来。
光点颗颗进入纪晓克的身体,这二逼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起来。
耿江岳忍不住地暗想:“我草!老子这尼玛是要发达了啊!”
可就在他高兴的时候,却被发现,面前的血尸,已经转过身来,朝他走出了一步。
一个城卫队队员反应过来,急忙大喊:“小心!”
耿江岳闻言回过头,入眼就是一只差点把他吓尿的利爪。
他下意识停止抢救,左手中瞬间多出一把匕首。黑暗中匕首和利爪碰撞,血尸面朝耿江岳发出痛呼,附带着从它嘴里喷出的气味,瞬间把耿江岳熏得差点连晚饭都要吐出来。
耿江岳忍着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感觉,一个驴打滚,把纪晓克留给了血尸。
纪晓克顿时瞪大了眼珠子,跟那血尸深情对望。
“嗷!”
血尸被耿江岳捅了一刀,愤怒地仰头咆哮了一声,随即高举起手,便朝纪晓克抓去。
艹你妈!不是我!
“啊——!”纪晓克心里狂叫着,但已经不会说话了,口中只能发出单个音节,浑身上下,所有仅存的力气,全部在一瞬间倾泄爆发了出来。
伴随着他歇斯底里近乎被吓疯的尖叫,幽暗的角落里,一道强劲的白光,直射血尸的胸口。
如此近的距离,被耿江岳分了心的血尸,这次没再躲过。
附带着强大灵能和王曜京满腔仇恨的灵能之箭,霸道地螺旋着穿过血尸的胸口。
血尸痛苦地拍打翅膀,扑腾扑腾地在逼仄的空间里飞腾,四处乱撞。
王曜京满脸大汗,手里的灵能武器,渐渐消散……
压箱底的招式都用了,连灵能武器都用废了。
估计这辈子,是修炼不回来了。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低头看着马尾辫姑娘,我紧了拳头,紧咬着牙,眼里满是泪花。
血尸在四周的墙壁疯狂地撞了十几次后,终于找到了出头,一头扎进了幻灵界的破口。
房间里的紧张气氛,一下子像漏气的球一样瘪了下去……
侥幸苟活下来的人们,一个个瘫坐在地上,倾听着自己劫后余生的心跳。耿江岳无力地走回到纪晓克身边,闻到他身上新鲜热乎的便便味,伸手捂住鼻子问道:“诶,没死吧?”
纪晓克裤子里湿答答、粘乎乎的,双腿发软,尝试了两次,却愣是站不起来。他只好暂时放弃这个打算老老实实靠墙坐好,而后仰起头,用惊叹且难以置信的目光地看着耿江岳,上下两排牙还依然在心有余悸地咔咔地碰撞着,声音嘶哑地问道:“你……你会异能?”
“啊……是啊。”耿江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淡淡道,“我错了,是我做人太低调了。其实我本不想介入人世间的纷争,只想隐藏自己的能力,想你们这些普通人一样隐居起来。我只想做个普通人,过点普通人的日子,没想到今天还是暴露了……”
耿江岳的心态好得有点变态。刚刚死里逃生,居然还有余力疯狂装逼。边上一个城卫队的队员实在听不下去,打断道:“孩子,你这就是应激性异能觉醒,全世界每年好几百例,待会儿自己去城卫队报到。王队,你看我们今天虽然死伤惨重,但是又多了个新队员,而且还是会使用治疗术的高级人才。虽然工作上出现了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可瑕不掩瑜,不应该只盯着过失,好歹我们也救下了这么多人。要不今天的报告我来写……”
“啪。”王曜京直接一巴掌呼过去,情绪很不好道,“闭嘴。”
“好咧。”被抽了一巴掌的队员很配合地服从了命令。整个封闭空间里,所有人全部安静了下来。只有个别重伤的人,还在地上来回翻滚着,不停发出痛苦的哼哼。
过了大概有半分钟左右,王曜京才突然打起手电,直接照在耿江岳的脸上,沉声问道:“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耿江岳老实道:“耿江岳。”
“你的治疗术还能用几次?”
“不知道。”
“去,给他们止止血。”
王曜京拿着手电筒,照了照满屋子的重伤患者。
耿江岳循着手电筒的光线,打量了一下四周。
接着就立马站起身,朝着最近的一个重伤员跑去。
他这一动,满屋子的伤员一时间也全都大呼小叫地嚷嚷起来。
“小哥!我!我!我先!我肠子都出来了!”
“哎哟~活不了了啊!”
“痛死了啊……”
“小朋友,你先救我,我的钱全给你,我认你当我亲爹……”
耿江岳听得头皮都发麻,这群王八蛋咋就这么不要脸?
而且老子要那么年长的儿子有什么用?他无视四周的鬼哭狼嚎,自顾自地在最近的伤员身边蹲下,手里的灵光微微聚起,那伤员的眼里顿时焕发出了求生的光。
“小哥,我家里有个女儿,今年三岁,跟你正好很般配……”伤员一把抓住耿江岳的手,满怀深情地说道。话音刚落,耿江岳手上的亮光就突然微微一暗,然后一暗再暗,暗到不见……
整个封闭空间,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伤员默默松开了耿江岳的手,嘴里骂了句很难听的问候耿江岳直系女性亲属的话。
“咳!……”耿江岳就当没听到,转过头来,略带尴尬地想跟王曜京解释什么。
王曜京却只是很烦躁地一挥手:“算了!正常!”
耿江岳松了口气,一大票人又纷纷七嘴八舌地改口。
“这孩子学艺不精啊。”
“乐色!”
“我的肠子真的流出来了,救命啊~~”
封闭空间里轰轰闹闹,跟菜市场似的,耿江岳腿脚软绵绵的吃不上力,小步挪到王曜京身边坐下来。王曜京没心思搭理耿江岳,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躺倒在地的马尾辫姑娘的尸体,脸上写满悲伤。但耿江岳还是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那个幻灵界的破口,轻声问王曜京道:“大叔,那个洞里还会不会有别的东西爬出来啊?救援队到底什么时候到?”
“不知道。”王曜京沉声回答,从口袋里拿出通讯器看了眼,随手就扔到了一边。他手里的通讯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弄坏了,这下连求救的机会都没了……
耿江岳身后,一个中年人拍了耿江岳一下,紧张道:“别乌鸦嘴!”耿江岳却坚决不愿背锅,立马道:“什么乌鸦嘴,跟我有什么关系?那东西又不是我招来的!”
可他话刚出口,黑暗中就突然有人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哎呀,我的肠子流出来了,我的肠子真的流出来了,不信你们看,你们看啊~”
一个重伤的伤员不知发的哪门子疯,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抓着自己的肠子就往外扯。
边上一群人被他吓得半死,尖叫着纷纷散开。
骚乱之际,一个城卫队员急忙伸手朝前一指,大喊道:“王队!你看!”
避难所大门前的所有人,齐刷刷朝着幻灵界的破口望去。
只见一道又一道的透明物体,不要钱似的从破口中冒出来。
超灵体,成百上千!
王曜京脸色骤变,而封闭空间里刚逃过一劫还没缓过来的人群们,更是当场就炸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血尸也好,超灵体也罢,反正碰到都是死。
刚才好歹论数量只有一只,现在这尼玛满屋子飘得都是,这谁特么能顶得住?!
“救命啊!”
“开门啊!”
“再不开门,人就要死光了!”
一群人再次拥挤到大门前,哭爹喊娘地号丧起来。
耿江岳身后,一个城卫队员哭兮兮地抱怨耿江岳道:“你看吧,被你招来了吧?”
可耿江岳,却恍若未闻。
他摸着自己变得有些滚烫的右手食指,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几下。
“呵……呵呵!”
漆黑之中,耿江岳情不自禁地轻笑了几声。
连他自己听着,都感觉有点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