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勏说着挪动屁股蹭到了柯寻身边:“哥,今晚你把我绑起来吧,五花大绑那种,让我自己没有办法解开绳子跑去跳海那种,这样的话就算我醒了、受到幻象蛊惑了,也没法儿动弹,怎么样?”
“哎我觉得这主意不错,”卫东听见也凑过来,“要不把我也一起绑了?”
柯寻看着这俩人:“你们考虑好了,咱们可不能确定那幻象会不会把你们的绳子给变没了,毕竟它都能把船舱给弄没,让我们处在一个四下虚无的平行空间里,弄没了绳子不是小意思?”
“通过前两夜的经历来看,幻象所不能支配的,只有我们的个人意志和行为,”牧怿然在旁边接道,“所以的确无法保证绳子能否起到作用。”
罗勏和卫东对视了一眼,罗勏灵机一动:“哎,那我拿绳子当警示物不就好啦?如果我被从晕厥中唤醒,看到自己身上有绳子的话,就能很好地提醒自己一切都是幻象,要是没绳子的话,那就更证明我正处在幻象中啊,怎么样?”
“我看行,”卫东说,“你就给自己加个意念,把注意力全集中在绳子上,有绳子的话,你就只想着绳子,没绳子,你就不停地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幻象,这样容易集中精神,不受幻象影响。”
“好,就这么办,我去找绳子!”罗勏匆匆起身跑走了。
“你呢?也绳子?”柯寻看向卫东。
卫东犹豫了一下:“我其实不太喜欢被捆绑起来的感觉,幻象就够折磨人了,再把自己绑起来,岂不是让痛苦程度更高了吗?”
“最好找一种对你来说最有存在感和熟悉度的东西。”牧怿然在旁边道。
卫东陷入思考。
“手机?”柯寻提示。
卫东想了想:“我完全不喜欢我现在用的手机,所以对它没啥感情,感觉它就算被幻象弄没了我也不会怀念它,还是换一个吧。”
柯寻:“……”
卫东四下打量,目光落在邵陵刚才用来写字的毛笔上:“——就它了!我最熟悉的就是画笔,从小画到大,虽然现在都电脑制图了,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也会用画笔画画插图什么的!就笔了!”
“那我就用手机好了。”柯寻掏出自己的手机,把手机壳亮给牧怿然看,“激光雕的凸纹图案,用手指摩梭可以感觉得到,我就用它来当警示物吧。”
牧怿然看向手机壳上的图案,是两个花体英文词:rgi和oney。
不由笑了笑。
柯寻眨巴眨巴眼睛,凑到近前问他:“你呢,用什么做警示物?”
“大概需要从你身上借一样东西。”牧怿然垂眸看着他。
“咦?”柯寻继续眨巴眼,“想了想,我觉得我能从身上为你产出的可能只有……”
“啊啊啊!我耳聋了我什么也听不到!”卫东捂着眼睛爬出了房间。
“……”牧怿然收回目光,抬手抚上柯寻的肩,“头发长了。”
收回手的时候,指间多了一根柯寻的落发。
“到时我会把它系在手指上,做一个制约指环。”牧怿然说完这句后,紧接着就迎来了柯寻覆过来的唇。
唯一还滞留在房内陷于思考的邵陵:“……”可能这也是幻象吧……
在晚饭之前,众人都已确定好了自己的警示物,雪格挑选的也是毛笔,毕竟她是比卫东还要专业的画师。
于隆和方菲,是各自手上戴着的情侣戒,虽然从白金镶钻石款退化成了铜镶宝石款,但起码性状没有太大的变化。
秦赐、朱浩文和邵陵,选择的都是自己的手机。
陈歆艾仍然处在游离状态中,虽然已经能够开始思考,但似乎并没有想好要用什么东西做为自己的警示物,对此大家也表示爱莫能助,毕竟心理问题,能帮她的只有她自己。
夜幕降临的时候,众人聚到了一楼的中厅,围成一圈席地而坐,默默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宣判。
黑暗中等待死亡的滋味,谁捱谁知道。
可能是这时间太难熬,黑暗里响起了于隆的声音:“如果到了十二点的时候咱们不点燃犀角会怎样?”
邵陵的声音响起:“我想,幻象应该还会有,但我们却无法借助犀角的光看到线索。”
“那如果我们一口气把所有的犀角都点燃呢?”罗勏问。
“那我们可能就只有今晚这一次机会可以看到线索了。”邵陵道。
众人重新陷入沉寂,直到时间迫近午夜。
“拜托了。”邵陵的声音向着牧怿然去。
邵陵,于隆,方菲,罗勏,选择了手动晕厥加警示物的方法对抗幻象,陈歆艾没有任何要求,自然也不能强行弄晕她,老成员们和负责点燃犀角的雪格,选择或只能保持清醒。
黑暗并不能影响牧怿然出手的准确度,他依次捏晕了几人,柯寻和卫东负责把罗勏用绳子捆好。
“伙计们,”柯寻在黑暗里对着自己的几个同生死共患难的老伙伴道,“撑住。”
“好。”几道深深浅浅的声音汇在了一处。
当一股比黑夜还浓重的黑暗悄无声息地侵入房间时,柯寻只来得及对站在门外的雪格喊了一声:“别怕。”
雪格并不害怕。
一个注定了没有多少日子可活的人,生死已是度外之事。
她定了定心神,在黑暗里让自己展露出一个从容的微笑。
拿起手上的犀角和打火石,雪格没有多做犹豫地点燃,一团微黄的光将犀角照得近乎透明,而透过这透明的犀角,雪格看到了隐藏在黑暗里的,那个东西。
……
“醒了嘿,别睡了。”
于隆迷迷糊糊间,听见身旁响起个声音,似乎是叫柯寻的那个小子发出的。
于隆揉了把脸坐起身,四周一片黑,不由问了一句:“什么时候了?”
“黎明前,天马上就要亮了。”方菲在身边淡淡地接话。
“……没事了?”于隆定定了神,意识清醒了几分,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大难不死的欣喜,“你没事吧?”忙问方菲。
“这不是还活着和你说话呢。”方菲仍然冷淡。
于隆没跟她计较,伸臂把她搂紧怀里狠狠箍了箍,在她的发丝上落下个吻:“行了,怎么还生气呢,都这个时候了。”
“就因为是这个时候,”方菲声音反而更冷了,“不到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在你心里是个什么位置,于隆,这次要是咱们都死这儿,我什么话也不说了,要是能出去,分手是一定的。”
“别吵了啊二位,”卫东在那边忍不住劝,“好不容易又活过一天,珍惜眼前人啊。”
“跟你没关系,请闭嘴。”方菲冷冷甩过去一句。
房间里就是一静,刚才还三三两两的说话声,一下子全停下来,似乎所有人都在向着这边听。
于隆皱起眉,面子上有点儿下不来,这种处境实在很尴尬,不由气方菲不分场合不分轻重,“你有完没完了?”于隆语气开始不好,“死咬着一件事就不放了是吧?!是,第一晚我幻象里的人的确不是你,那又证明什么了?我要是真心里有鬼,真对不起你了,我干嘛要跟你说真话,你问了我,我就跟你实话实说了,难道我不知道骗你一下能让我少很多麻烦吗?我跟你说实话证明我问心无愧,怎么了?非得骗你你才高兴是吧?”
“于隆!”方菲的声音似乎气得发颤,“别拿不要脸当问心无愧!上个月我去外省参加业余潜水比赛的那几天,你告诉我你和谁在一起!”
“……我他妈留在队里训练呢!你又犯什么神经!”于隆吼起来。
“有理不在声高,于隆,我不了解你?你现在这样的表现证明你心虚了,”方菲冷笑,“别以为女人都是傻子,于隆,我不说不意味着我被你当猴耍,那几天你天天和刘莉莉在一起,做了什么你心里有数!”
“你他妈放什么屁!如果不是因为刘莉莉是你闺蜜,我压根儿跟她就说不着话,我理她是谁!你能不能别他妈凭想象瞎扯?!”于隆恼羞成怒,顾不上斥责其他人没礼貌的旁听行为。
“凭想象?于隆,你们男人大概觉得女人谈恋爱时智商都是负数,”方菲的声音反而平静下来,冰冷里带着讥讽,“孰不知你们的自大彻底出卖了你们自以为是的智商。
“刘莉莉每天都会在朋友圈里发照片,她一向喜欢拍她吃的饭,于是讽刺的事儿来了,那几天她发的用餐照片里,她放在桌上用来当装饰的玻璃花瓶有反光,我在反光里,看到了你的耳朵。
“我想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的耳垂上会有和你一模一样的疤了吧?那只玻璃花瓶是我送她的生日礼物,一直摆在她家餐厅桌上,所以你和她也不可能是在别的地方偶遇后随便去哪里吃了顿普通的饭。
“于隆,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和你提起过,第一因为刘莉莉她奶奶刚没了,我还不至于没道德到这个时候去和她撕。第二我觉得应该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如果你真的问心无愧,以你的性子肯定会主动跟我说起你和刘莉莉一起吃饭的事。
“可你没有。于隆,我等了你这么多天,你什么都没提。
“进了画里后我想着咱们可能会死在这儿,过去的事儿再计较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彼此留个好念想。所以第一晚过后我问了你幻象里的是谁,只要你说是我,不管真假我都愿意信。
“好笑的是,你的自大让你把‘实话实说’当成问心无愧——既然你最爱最信任的人不是我,我又何必还想着什么给彼此临死前留个好念想!
“实话告诉你,刘莉莉那张照片我打印出来了,另外还特别放大了一张花瓶反光里你耳朵的特写,再附上放大版的你本人的大头照和一份声讨你脚踏两只船的大字报,现在已经张贴在你家小区里最显眼的位置了,相信你爸那么好面子的人,看到这些东西后会为拥有你这么一个有魅力的儿子而感到骄傲的。”
“你——方!菲!你疯了!我爸心脏不好——你这是要害死我爸——”于隆气疯了,跳起身,向着黑暗里的方菲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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