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之遥走出白府,顶着清晨的日光,慢慢向皇城中心靠近。
那里也有一个阻碍他们的人。
在她睡着时将所有的麻烦除掉,她醒来后,便又是一个美好的世界,或许这也叫礼物?
这个想法很好地抚平了路之遥的焦躁,他松了眉头,唇边又扬起如同以往的笑意。
此时皇城的告示牌上全都贴着他的画像,不少巡捕站在街边仔细观察着过路人。
经历过昨晚的刺杀风波,皇城内的巡捕显然多了不少,但他们的重点似乎不是在排查可疑人物,而是在按着画像对比寻人。
他们的重点在于盲人,对于路之遥这个带着帷帽、步履匆匆的人来说,只是多看了一眼。
路之遥原以为经过昨晚的事,宫里的守卫会增多,可当他沿着入宫那条路走下去时,守卫不仅没多,反而还少了不少。
他脚步微顿,不禁怀疑有陷阱,但也无所谓了,人多不过是满足他的杀戮欲而已。
路之遥轻车熟路地顺着那条路往里走,最后落到了安泰殿里面,那里静悄悄的,竟一个人也没有。
他推门入房,进入的瞬间便停了脚步,转头面向左前方。
在他看不见的那处,那位公主正坐在桌旁目光盈盈地看着他。
“我就知道你今日会来,你拿药是不是想要救人?”
她垂下眼眸,抿出一个稍显害羞的笑意,将四个瓶子放在了桌上。
“只拿冷香丸怎么够呢?药是四个一起吃的,你都拿去吧,我还有很多。”
“拿药?”
路之遥微微歪头,有些疑惑地“看”向她,随后唇角拉出一个笑,眼眸也弯了起来。
“我是来杀你的啊。”
他眉眼柔和,恰似窗格外透进的阳光,通透又柔软。
可他手下的刀却闪着寒光,散发着最深的恶意。
路之遥不想多费时间,便索性抽出小刀,直直地朝这位公主的心口飞过去。
飞刀半途被截开,躲在梁上的人终于现身,正是安阳公主身边的侍卫。
昨晚已然是他们的失职,即便今日公主试图支开他们,他们也不可能真的离开。
安阳公主一见到这几个侍卫,登时急了起来,她慌忙看向路之遥,对他摆手解释。
“他们不是我叫来的,这不是陷阱……你们注意些,他只是不得已走上了歧路,我还能劝劝他。”
涉世未深的公主第一次见到路之遥这样的人,便以为是遇到了话本里迷途的羔羊,想要为他指引方向。
但她不知道,路之遥不是羔羊,也并不迷茫。
路之遥很清楚,这个人是他和李弱水的妨碍,她想要做马文才,想要介入他们之间。
梁上总共藏了五个人,但对上路之遥诡谲的步法和剑招,那也只有败退这个结果。
“公主快走,我们顶不了多久!”
“他不会伤害我的,他之前救了我,我们给他一些时间……”
其中一个侍卫退出战场,毫不犹豫地带着安阳从窗口逃了出去,并且发了烟花,呼唤不远处的侍卫。
路之遥没有恋战,立刻便跟了出去,随即又掷出了一把小刀,直直地击中了侍卫的小腿。
前方的人速度慢了下来,路之遥顺着声音落到那处,反手抽出腿间的匕首,弯着唇角刺了下去。
整个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点怜惜之情。
因为侍卫的妨碍,匕首只划破了她的上臂,路之遥稍显遗憾地叹了口气,随后拔出了匕首,准备再来一次。
想要让他们分开的,都只好下地狱去反省了。
等她醒来,就是一个没人阻止的美好世界,等她醒来,她就不会再像今早那般低落。
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些想要阻碍他们的人的错。
都该去死。
“啊——!”
刺耳的尖叫响彻安泰殿,鲜血霎时染红华贵的衣裙,流进她身下的青青草地,滋养着这里的生灵。
赶来的侍卫抛出狼牙球,紧紧地缠住他的右手,将他拉了起来。
锋利的利齿划破他的手背,拉出三道血痕。
众人将他团团围住,严阵以待,也有不少人紧紧盯着他的头,试图窥到帷帽背后的面容。
被匕首钉进肩膀的安阳痛到几欲晕厥,但还是强撑着身体,用虚弱的气音命令众人。
“放他走……”
众侍卫转头看向她,脸上满是迷惑。
但路之遥可没有什么恻隐之心,更不会将心比心,他现在的脑子里只有杀了这个“马文才”。
他再次提剑上前,侍卫根本拦不住他,只能以人的数量暂时拖住。
等到他突破重围到达安阳面前时,剑柄上弹起的木偶人打到了他的额心,将他击得清醒了一些。
他方才说过李弱水醒来便能看到他的。
剑尖停在安阳的眼前,离她的眼珠仅仅是毫厘之差。
“下次来取你性命。”
来时挡不了,走时更拦不住,侍卫们像面对猛兽一般拿着刀对准他,却无一人敢上前。
既然公主都下命令了,他们也没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众人眼睁睁看着路之遥离开,静了一下后,忙不迭地转身去传唤太医。
安阳公主从小就体弱,这次万一没挺过去,他们罪过就大了。
皇宫中正在经历一场劫难,而始作俑者正走在街头,仔细嗅着街上的糕点香气。
李弱水说过吃甜食能缓解疼痛,他得买一些。
好在他之前来时便将买东西的时间算了进去。
这下她醒来后,不仅能吃到糕点,看到他,还能听到那位公主病危的好消息。
第75章求不得(七)
卷积的乌云汇聚在天边,远远地像是要压过来。
皇城这边虽然一片明亮,撒着日光,但明暗相对间,竟有一种山雨欲来的阴翳。
陆飞月、崔明皓、江年三人走在街上,他们手中拿着名单,正一家家排查今年进京的可疑女子。
他们昨日取得搜查令后便跑了不少地方,但每个人都说自己是自愿到皇城的,这倒是让他们难找到突破方向。
“陈府?”
陆飞月看着门前的石狮子和顶上的匾额,没管一路上一言不发的另外两人,兀自走上前敲了门。
皇城多富商,是天下财富汇集之地,就连这普通别院的门环也做得贵重精致,在日光下泛着银色。
“来了来了——”
门内传来稍显急切的应答声,随着脚步声的靠近,门被打开,梳着双髻的小丫鬟探出了头。
她看着门外三人,仔仔细细将他们打量一眼,随后问道。
“你们是谁?有事吗?”
陆飞月看她一眼,拿出自己的搜查手谕和身份令牌,粗略地给她看了一眼。
“近日皇城内又来了不少外地人,需要做个登记,以防恶人混入,能请我们进去吗?”
小丫鬟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但碍于那手令和令牌都是真的,她不能拒绝他们。
“我家主子还在睡觉,我都知道情况,大人问我就好。”
陆飞月没有点头,略冷的眼神看着她,给人带来不小的压迫感。
“……我去问问我家主子。”
小丫鬟垂着头关上门,看似委屈地走了,过了一会儿后才又跑来把门打开。
“我家主子说可以,你们进来吧。”
陆飞月点点头,抱着鎏金刀往里走,江年二人跟在她身后进去。
这个院落远不如外面看起来华贵,院中摆设普通,除了简单的桌椅外再无其他。
这里并不是真的陈府,而是陈府的别院。
陆飞月看向桌旁那女子,她穿着随意,却紧紧抿着唇角,似是对他们的到来很是不喜。
而在她身后,正站着一排小厮,领头的是方才那个开门的小丫鬟。
他们站在这女子的身后不像是在保护,更像是监视。
这番敌对的姿态倒没有让陆飞月吃惊,反而印证了她的猜想。
和前面那些女子一样,她也是被监/禁在这别院中的一员。
“姑娘,别紧张,我们只是例行巡查而已。姓名、籍贯、进皇城的时间与原因都说出来便好。”
陆飞月拿出纸笔,准备记下她说的东西。
“我叫徐莹莹,云州名曲镇人,今年二月入的皇城,是来……是来给陈家做妾的。”
陆飞月眼神微闪,但还是一字一句地将她说过的话记了下来。
“好,多谢你的配合。”
待陆飞月起身时,她突然又重复了一遍。
“我方才似乎看大人写错了,是名曲镇,大人可不要下次又来问我这是哪里。”
陆飞月抬头和她对视,静默一瞬后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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