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卫忠放下电话,心里担忧许维的病情,担忧张恪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会再度将许思纠缠进去,担忧许思与张恪没有出路的男女关系,既然挣扎出来,为什么又要深陷进去?
当然,在种种担忧之余,也为自己竞聘成功感到兴奋,张恪既然是张知行的儿子,这个消息就不会错。
锦湖背后又是什么关系?张恪给人的感觉可不仅仅是市政府秘书长张知行公子这么简单,而且张恪可以背着家里动用几十万的资金,这本身就不简单。
怀着这些复杂的心情,施卫忠在房间里走动,一会儿考虑他姐家的情况怎么解决,一会儿考虑该如何着手农机厂的整顿,种种念头反复的在脑海里游窜,反而理不出头绪来。
他爱人进来看着施卫忠接过一通电话就像没头的苍蝇一样,问他:“怎么了,张恪在电话里说什么事?”
“没什么,就说海州控股的总经理明天可能找我去谈话。”
“啊,这么说你上名单了?你上名单了……”施卫忠他爱人兴奋的重复那句话,“真是张恪那孩子将周麻子整下去的,不是外面都在说邵至刚整的材料吗?”
“你声音小点,名单还没有公布出来,让别人听到不好,”施卫忠压低声音说,“这里面关系复杂着,这事情你知道就行,谁也不要说……”
“我知道分寸的,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施卫忠他爱人嗔怨道,“对了,当上厂长,几万块的保证金怎么办?”海州控股只向承包企业的管理人员收取保证金,对于这种筹集流动资金、约束管理层的变通手段,各方面都是默许的,对于承包企业管理人员来说,也不存在企业破产、保证金会打水漂的担忧,他们总相信管理人员的利益会得到最优先的保证。
“能当上厂长,这钱总有办法借到的。”施卫忠对钱倒不担心,“我要打几个电话……”指着门,让他爱人先出去一下。
“有什么事我不能听的?”他爱人抱怨的一声,还是喜滋滋的走了出去。
施卫忠给许思家打了电话,恰好是许思接的电话。
“小舅,你怎么想着打电话给我?”
“我刚刚接到张恪的电话,农机厂的竞聘名单定下来了……”施卫忠小心选择言辞,不晓得怎么提起那个话题。
“啊,”许思没想到张恪会主动将身份告诉小舅,“那小舅知道张恪是谁了?”
“哦,有些意外。他会托人将你家的房子买下来,先帮你家将债给还清了,让我做中间人……”
“他这时候怎么想起这事了?”许思有些奇怪,终究不习惯与张恪之间的关系给亲人知道,心里发虚,声音也很低,就怕她爸妈有事会走进她的房间。
施卫忠听出来许思同样不为买房的钱担心,直接问道:“张恪说锦湖的一些事情可以问你,买房的钱,你们从哪里弄来?这些事情,我总要知道才能帮你们。”
许思知道小舅是担心自己重蹈覆辙,解释道:“锦湖公司跟张恪家里没有关系,一开始就是张恪创立了锦湖,就是现在,张恪也在锦湖占着股份,怕外面人说三道四,这些东西一直没有公开……”
“啊……”再给施卫忠两个脑子,他也想不到这一层,“张恪今年才十七岁吧……”
“咳,”许思握着电话筒手颤了一下,她以为小舅施卫忠暗指她跟张恪的关系,心跳得厉害。
施卫忠倒没有想太多,他继续问道:“锦湖要跟他家里没有关系,他怎么做得来的?谢晚晴又是什么人,她跟张恪不像是亲戚吧?”
“锦湖目前的大股东海裕公司是省长徐学平的儿子徐志明成立的,徐志明去年在海州出了车祸,目前由晚晴姐管理海裕公司,张恪当时就是借海裕公司的名义创建锦湖的……”
“谢晚晴是徐学平的儿媳妇?芷彤小丫头是徐学平的孙女?”施卫忠倒不晓得如何形容内心的震惊,他万万没有想到站在张恪背后的不是他老子张知行,也不是跟张知行关系密切的市长唐学谦,而是省长徐学平。
他最担心许思再跟唐学谦扯上关系,那样的话,流言蜚语会将她再次推入深渊。
张恪到底是怎样的人,怎么会跟省长徐学平扯上关系?施卫忠脑子里都是疑问,且不说许思知道多少内情,有些事情,他也知道不宜问得太深。既然张恪有能力帮许思解决问题,他也放心下来,说道:“这样也好,你家里将房子卖掉,还能缓一口气……”这么说来,房子卖什么价钱也不用担心了,就等着张恪安排吧。
小舅施卫忠将电话挂掉,许思按着心口喘了一会儿气,待心绪甫定,才想起给张恪打电话:“你怎么跟小舅提你的事?”
“我爸明天会找他谈话,他还不得猜到?”张恪乐意听许思的声音,怕许思多想,轻描淡写的说,“我就提前将消息告诉他,还能讨他的好。”
“那买房子怎么回事?”
“你小舅肯帮忙,你爸妈不会东想西想的。你就以越秀公司的名义办,看着你爸妈那样辛劳,你心里堵得慌,我怎么放心?”
听着许思在电话那头轻轻应了一声就没有回应,张恪轻声的问:“怎么了?”又听到许思轻声啜泣,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告诉她:“什么事都好起来了,不要担心。”张恪恨不能赶回海州将许思搂在怀里,这样的女人永远不知道该怎样疼爱才合适。
听见许思母亲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张恪便放下电话。
“怎么了?”许思母亲进房来,手里拿着一块西瓜,刘芬刚送过来的,她拿来给许思吃,看着女儿脸颊上沾着泪水,吃了一惊,“工作中受委屈了?”
“没事,”许思将电话机放下来,拿手将泪水抹掉,还是禁不住要流出来,脸上却没有悲伤,“就是突然想哭了。”
许思母亲疑虑的看了一些,倒不像有什么难事,嘴角还压着笑,她知道许思心思浅,说不定让什么事触动了,抽了一条毛巾递给她:“没事就好,”将西瓜递给许思,“刘芬刚刚拿过来的……”
“妈,刚刚小舅打电话来,说有人想在我们这里买栋房子,他问我们家这房子卖不卖?”
“真的?”许思母亲有些不能相信,“卫忠有事怎么不先跟我说?”回头喊许思的父亲,“海山,海山,你快过来……”
许海山在院子里帮人家修摩托车,热得一身汗,满手机油的走进来:“什么事?”
“卫忠说有人想买我们家房子,你来拿主意。”
“有没有说为什么要买?这破院旮旯的,真要有人买,当然卖掉好,虽然值不了几个钱,能先还掉一些钱也好。但是谁会买?”许海山疑惑的说。
“小舅倒没有细说,大概有人看到这里会拆迁,才想到过来占房子,普通老百姓拆迁拿不到多少钱,有些人有关系,能多拿几倍的钱……”
许思说的事,许海山知道,在拆迁方案出来之前,很多人在沙田西片买房子,市里虽然给出拆迁补偿标准,但是这些人就是冲着拆迁费来的,市里又有关系,谁知道他们拿多少钱?在东片这里买房子就少了,前街沿路的房子倒是有人看上眼,但是沙田前街拓宽改造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临街的房主不会轻易将房子卖出去,没想到有人会到里面来买房子。许思家里离前街还有一百来米远。
许海山点点头,说道:“卖吧,只要能跟市里给的标准差不离就成,等拆到这里,还要两三年……”
“房子卖了,我们住哪里去?”
“再说吧,租间房子只要一百来块钱,条件苦一点就苦一点,总要想法子先将人家的钱还了再说,”许海山倒是豁达,“你弟弟竞聘我们厂的厂长,当上厂长,也要花一大笔钱……”
“卫忠可没有逼着我卖房子……”
“呵,这我知道,我是说咱们不能拖人家的后腿。”
说起来,许海山是农机厂的老技工,起早贪黑帮人家做些私活,每个月也有近千元的收入。加上新光厂工资改革,许思母亲虽然是临时工,每个月有五百多的工资,但是逢年过节还有额外的福利,安排的加班也多,收入比她在街道工厂好,要高两三倍。许思只敢说她每月的工资有两千,说高了她父母会起心,也说不定会让邻里说什么难听的话;刘芬毕竟在新光厂工作,对锦湖的情况清楚,周文斌当司机班的班长,工资还有一千多,许思说低了,别人也不信。
要没有那二十多万的债务,许思一家名义上的收入在海州要算相当不错的。
张恪没有时间去管太具体的事情,既然让许思的小舅帮忙,相信一切都会处理得妥妥当当,推开房门,走到阳台上。这里是医大附院住院部独立的一栋楼,设施比高档宾馆还齐全,独立的特护套间都有独立的阳台,虽然许维跟医院说明她跟徐学平家的关系,但是周叔惠两次到医院里来看她,医院怎么敢马虎?
张恪看着隔壁阳台黑影里的许维,有着落寞、孤寂的感觉,轻轻吐了一口气。
许维这才发现张恪走出阳台,收敛意态,说道:“你不是说回房休息吗?”
“刚给许思姐打电话……”张恪心想许维或许对许思的事情很自责,她这两天表现出来的都是她的伪装,她心里应该什么都清楚,见她往后退了退,完全退到阴影里去,“没有说你的事情,你知道你自己的情况,你希望明天医院给出怎样的诊断?”见许维藏在阴影里不说话,张恪只得硬着头皮劝她,“你得让许思姐这两年来受的委屈有些意义……”模糊的看见许维藏在阴影里的身体微微的颤动,听着她压抑的啜泣声,心里并不好受,“有些事情只是举手之劳,这个世界也不是黑窿窿的一片浑浊,你不要再拒绝别人的善意……”看着隔壁阳台有人打开门出来,张恪没有再说什么,就退回屋里去。
第二天让傅俊送江黛儿去试镜,厂商要求更换广告女郎,广告公司没有理由拒绝的,指不动会怀疑来顶替的江黛儿有什么特殊背景或特殊关系也说不定,就算有什么形象代言上的协议,也是由厂商直接与形象代言人签署,何况现在还谈不上形象代言的程度。为免江黛儿拘泥羞涩的性子会在自己面前放不开,张恪与令她们都没有陪着去。
张恪与赶来省城的苏津东去盛鑫签署合作协议,有盛鑫提供的一千五百万保证金打底,苏津东的底气就壮了许多,签完协议,就找张恪谈了很多生产上的设想。
要想尽可能的降低成本,买光头自己开模做架生产机芯那是必需的,高质量的影碟机用的机芯今后几年内只有飞利浦能供应,但是影碟机机芯的核心元件光头却可以从三洋、索尼、夏普、先锋或者飞利浦这些电子行业的巨头中间选择,自己能生产高品质的机芯,就可以打破飞利浦的垄断。
垄断价格与市场竞争价格的差距那是天差地别,这一步是迟早要迈出去的,虽然难度很大,但既然要做强,必须要向产业链的上游延伸,必须打破国外制造商联合起来的技术垄断。
当然,爱达电子目前离不开飞利浦供应的高品质机芯,张恪同意苏津东调用一部分经费对机芯部件进行研究,但是消息不能透露出去。
爱达电子现在还引不起飞利浦的注意,但是爱达电子崛起之后,飞利浦一定不乐意看到有人打破他们在机芯供应上的垄断地位,万一自己的机芯一时供应不上来,飞利浦那里又断了供应,那会叫人哭笑不得的。
周游手里的事情一下丢不开,张恪将刘明辉从锦湖借了过来,由刘明辉去北京找中央电视台谈广告的事情,赶着央视一套八点档七月有新的电视剧播出,片头贴五秒钟广告,每个月要六十万,没敢将片尾再上广告,费用太高。广告费需要按月提前汇出,张恪知道九十年代央视为了维持自身的信用,就算广告费有拖欠,也不敢随意断厂商投放的广告,但是要跟央视有长期的合作,必须在央视建立爱达电子的信用,七月份的广告费用已经提前打了过去。赶着七月初新电视剧播出,就剩下十天的时间,广告片还没有最后确定,这几天赶出来就要寄到北京去。
最初给张恪招入海泰贸易的周一平在周游之后也辞掉海泰(海州)分公司经理的职务,他直接加入爱达电子,目前负责起爱达电子人力资源管理上的工作。
爱达电子要急剧扩张,人才始终是瓶颈,九十年代,国内的猎头公司还很罕见,何况爱达电子目前还默默无闻,规模还不能入眼,要从国内知名电器制造厂商那里挖掘有丰富生产管理经验的人手,相当困难。当然了,拔起萝卜连着泥,要能成功挖一个人过来,这个人就能拉一批有经验的人进入公司,就像丁槐、苏津东前后从万燕公司、合肥电子科研所、安徽现代电视技术研究所先后拉十几个技术型人才加盟爱达电子。
目前瞅准惠山市无线电元器件二厂一名副厂长,适合运营经理的位子,苏津东下午要赶到惠山与周一平汇合,与这人进一步接触。
医大附院将联合省军医大两年前给许维执刀动手术的主治医生进一步会诊许维的病情。陪苏津东吃过中饭,就让他去惠山,张恪则坐车返回医大附属医院,赶到那里,被告知许维在听过会诊结果之后就坚持办理了出院手续。
张恪站在原地发了一会愣,才想起给晚晴公寓那边打电话,许维果然在那里,听着声音江黛儿已经试镜结束也赶到那里。傅俊送江黛儿去广告公司,许维她们都不知道张恪在省城的手机号码,自然办理了出院手续,没有跟他打招呼,却先跟周叔惠联络过。
许维此次的医疗费用以及以后药物治疗费用将全部由东海大学校医处直接报销,这当然是徐学平身上的省长光环发挥了作用,不然,许思的治疗,特别那些昂贵的药物不可能算入公费医疗的范围。或许这样子,会让许维心里好受一些,张恪就没有提出由他来承担医疗费用。
许维终是做出了让步,张恪心里轻松了一些,在医院了解许维病情的一些细节,等着傅俊开车过来接他。
“试镜结果怎么样?”张恪坐进车里,问傅俊。
“试过镜,上午就全拍摄完了,配音也录好了,等着下午制作出来,飞鸿的老总拍着胸脯说这次能让你满意……”傅俊透过后视镜与张恪交谈。
“不会吧?”张恪有些想不通会这么顺利,还以为江黛儿要适应一段时间才能神色自若的面对镜头,特别是配音部分,怎么可能一次性就让人满意呢?“没骗我?”
“要骗也是飞鸿的老总骗你,我只是复述他的话。”
“要真这么顺利,我还能赶回海州参加考试。”张恪笑着说,让傅俊加快车速赶到青山公寓去。
青山公寓当时还很少见的高层公寓建筑,位于西霞湖南畔,推开北窗就是省城最大的西霞湖公园,早在九二年就售出每平方米三千元的高价,在张恪的印象当中,似乎要到四五年后省城公寓楼的售价才达到这个水平。
住进青山公寓的业主非富即贵,张恪的这辆帕萨特停入地下停车场,毫不起眼。
四个女孩人都在,公寓每周都在保姆来收拾,许维她们除了将自己的衣服、书、洗漱用品等搬进来之外,就没有额外太多要做的事情,即使是搬东西也有傅俊与朱小军两个免费的劳力。
张恪赶到时,许维她们正缠着江黛儿将广告的内容表演一遍。看着张恪进来,令说道:“我们就算了,张恪总不能不看吧?你把他的小魂迷惑一下,说不定以后就请你当他家公司的形象代言人。”又对张恪说,“那个广告公司的老总就是上一次在街头纠缠黛儿要让她去拍广告的那个委琐男,没想到真是那么回事,上回还以为他对黛儿别有用心,真是冤枉他了……”原来她们等办理完出院手续,就直接到广告公告去看江黛儿试镜的情况,想不到江黛儿那时已经把广告片拍完、配音配完,制作人员对江黛儿的乐感、声线及镜头前的表现力赞不绝口,奈何许维她们都没有亲眼看到,这时缠着江黛儿表演给她们看,哪怕将广告词哼一遍,江黛儿死活都不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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